聶齒搶過去，黑氣化作一只大手，抓住了她握石頭的手臂，道：“好，你不是想死嗎？剛才是我的不對，你能幫助我，你不是不能，不過你要死。”

    “好，那你放開我，讓我死?！鼻赜裥憔髲?qiáng)的瞪著眼睛。

    聶齒道：“我讓你死，卻不是這種死法?！?/br>
    “那你要我怎么個死法？”

    “獻(xiàn)祭?！?/br>
    “獻(xiàn)祭”是種古老的法術(shù)，獻(xiàn)祭者要主動放棄自己的生命，把自己的身體獻(xiàn)給已經(jīng)死了的人。

    這是種邪惡而又殘忍的法術(shù)，但卻要施術(shù)者心甘情愿的獻(xiàn)祭。

    秦玉秀失聲問道：“你叫我獻(xiàn)祭？獻(xiàn)祭給誰？”

    聶齒道：“我。”

    其實(shí)像聶齒的這種狀態(tài)，并不能完全算是死了。

    因?yàn)檎嬲乃?，三魂是散開的。

    但無論是哪種死亡，獻(xiàn)祭這種術(shù)都能令他們活過來，真真正正的活著。

    秦玉秀道：“你要我獻(xiàn)祭給你？可是……”

    她想說“你不是活的好好的嗎？”但卻剎那間就明白過來，因?yàn)槿魏我粋€活的好好的人，都絕不會像聶齒這個樣子。

    她接著道：“可是我并不會用那種術(shù)?。∥抑皇锹犝f過……”

    聶齒道：“沒關(guān)系，你不會用，我會，我可以教你，等教會了你，再獻(xiàn)祭給我。”

    秦玉秀沉默著，過了許久，忽的像xiele氣的皮球一樣，陡然放下手里的石頭，答應(yīng)道：“好?！?/br>
    她的身子往下一癱，像是被抽去了靈魂的軀殼。

    聶齒把她接住，慢慢的放在地上。

    可她卻在心里盤問著：“這算什么？算交接的儀式嗎？怪不得他要這樣善待我的身體，原來要不了多久，我就是他的了，他就是我……那我呢？我是誰？我會去哪里？煙消云散嗎？分散了的靈魂又會去哪里？”

    她越想，就越覺得憋屈，眼角的淚水還在止不住的往外流。

    聶齒忽然道：“你要是后悔，現(xiàn)在還來得及。”

    秦玉秀慢慢的搖著頭，道：“你救了我的性命，我絕不后悔。”

    聶齒揉了揉她的身子，黑氣化手，一伸手，在山上攝來幾株治傷的草藥，替她包扎頭上的傷口。

    又背她到山下，朝小部落里的人借了間房子。

    這山下的小部落既不富有，也不大方，怎么肯輕易的借房子給聶齒他們？

    那家里的漢子初時答應(yīng)借給聶齒，但卻對秦玉秀動手動腳，妄圖占她的便宜，被聶齒抽了幾耳光過后，就氣的大發(fā)雷霆，又要把聶齒他們趕出去，聶齒一怒之下，狠狠的教訓(xùn)了他一頓，把他們一家人都趕了出去，搶奪了他家的房子。

    那漢子自知無力對抗聶齒，但又不甘心被聶齒搶了房子，便氣的跑去找部落族長和大巫師，無奈大巫師和族長們來了，又被聶齒教訓(xùn)了一頓。

    那些人法力之低下，自不可與聶齒同日而語，就連秦玉秀沒受傷時，也能對付的了他們，因此過程之簡單，動手之簡潔，自不必多講。

    只逗得秦玉秀哈哈大笑，可此時的聶齒還不知道，這是秦玉秀五個月里面最后的一次笑容。

    之后聶齒助她養(yǎng)傷，無論是教她運(yùn)氣練術(shù)，還是教她什么技法，她都從不笑一聲。

    她的表情就像是凝結(jié)了的冰，永遠(yuǎn)都只是一個——絕望與不甘。

    五個月后，她的傷早就好了，聶齒又教給她很多法術(shù)，和修煉氣的方法。

    秦玉秀也從來都不知道，世界上原來還有這么多的修煉方法，她不是天才，甚至連一個普通的人才都算不上。

    她的天賦除了美麗之外，再沒有任何一點(diǎn)能勝過普通人，但在聶齒的調(diào)教下，卻是一日千里。

    聶齒教給她的修煉方法不僅修煉速度一流，同時為她講解的方式也是既幽默又易懂，他總是能舉出恰當(dāng)?shù)睦?，舉例說明修煉方法的要點(diǎn)，令她一聽就懂，一練就會。

    按照這個進(jìn)步的速度，要不了一年，秦玉秀就可以渡劫升仙。

    這對于出身也很一般的秦玉秀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可她的臉上卻還是悠心忡忡，心里常常暗自發(fā)問：“難道他是想等我渡完劫才要我獻(xiàn)祭嗎？為什么還不教給我獻(xiàn)祭的法術(shù)？”

    今天，又是風(fēng)和日麗的一天，她如往常一樣，修煉起日之精華來。

    聶齒一邊從旁輔導(dǎo)，一邊整理房屋。

    這部落里的房子簡單而破舊，聶齒在山上折來古樹，削皮抽干，做梁，又折些干草變成席子，將原本的房蓋掀去，從新壘了壘墻，把新的梁木架好，鋪上草席，又上了新土，房屋子里也重新裝點(diǎn)妥當(dāng)，簡直已煥然一新。

    秦玉秀修煉完畢，正眼一看，見房舍已大變了樣子，心中不由得暗自驚奇，暗道：“看來他是打算在這里長住了，把房子修的如此精致，想必是要等我渡劫之后，在叫我獻(xiàn)祭?！?/br>
    夜晚，她躺在嶄新的床墊上翻來覆去。心里想著以后的種種場景，當(dāng)想到自己成為孤魂，注視著曾經(jīng)自己使用過的軀殼，看著聶齒成為自己，驅(qū)使著自己的身體，或報仇或嫁人……

    她越想就越有種戀戀不舍的感覺，心里道：“難道我真的要把身體給他嗎？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這世間真的有人愿意心甘情愿的，把身體獻(xiàn)祭給別人嗎？那得是多么偉大的愛……”

    想著想著，她便睡著了。

    次日醒來，聶齒卻已經(jīng)不見了。

    初時她還以為聶齒是去山上，找吃的去了，便沒有在意。

    聶齒雖然不用吃東西，但活著的人卻要吃東西。

    秦玉秀這幾個月來，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當(dāng)然都是聶齒替她弄的食物。

    但今天，日已上三竿，聶齒卻還沒有回來。

    秦玉秀修煉完日之精氣，陡然間發(fā)現(xiàn)窗子旁擺著一堆野果子，跑過去拾起一個，邊吃邊向四外張望，她想看看聶齒回來了沒有，看看他是不是在附近干活……

    但她的四外什么也沒有，那些小部落里的人們早已被聶齒驅(qū)散了，周圍住著的一些孤魂野鬼，聶齒也擔(dān)心它們打擾秦玉秀的修煉，也把它們趕走了。

    四外青山綠水，鳥獸無存，安靜的要命。

    “聶齒呢？他去了哪里？”秦玉秀的心不斷的往下沉，她忽然覺得十分寂寞，十分壓抑。

    她心里暗暗的問著自己，“我這是怎么了？難道是要死了嗎？他去了哪里？為什么還不回來？他會不會是出事了？他會不會是遇見了危險？會不會是擎蒼他們來了……”

    她忙的放下了手中的果子，拔腿向山上跑。

    數(shù)月來的修煉，讓她感到神清氣輕，幾千丈的山，她眨眼之間就奔了上去，手搭涼棚，向遠(yuǎn)處觀望。

    有良田，有桑葚，遠(yuǎn)處耕種的人們，修煉道法的人們……

    有孤魂野鬼，有賴蛋在山上嗮蛋，也有勤勞的在尋找轉(zhuǎn)世之緣，可唯獨(dú)沒有看見聶齒。

    她又翻過兩座山，一邊呼喊著，一邊向遠(yuǎn)處觀看。

    群山肅穆，綠水如鏡，她竟聽不到絲毫的回應(yīng)。

    “怎么了？他這是怎么了？又不辭而別了嗎？不會的，他還指望著我獻(xiàn)祭給他，讓他復(fù)活過來，怎么會……怎么會舍得不辭而別呢？”

    她的心里自問自答著，欺騙的了別人，她卻欺騙不了自己。

    聶齒教給了她不少的法術(shù)，卻偏偏沒有教給她獻(xiàn)祭之術(shù)，這是為何？如果聶齒真的想她獻(xiàn)祭，何必費(fèi)那么多的麻煩？

    修煉氣法，難道聶齒不可復(fù)活之后自己修煉嗎？

    他本就會用的法術(shù)，何必要她再學(xué)一遍？這豈非多此一舉？

    秦玉秀忽然覺得自己大錯特錯，所有的算盤和算計、所有的想法都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