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若是被旁人知曉了的話，對張沐往后的仕途，或許是個不小的隱患！

    梁然眉心一蹙，上前一步，想用自己的身體擋在張沐和黃阿牛之間，他想提醒張沐，不可因為一時的意氣用事，到時候讓自己后悔??！

    可是，張沐卻直接繞過了梁然，直直看向黃阿牛的眼睛，再次鄭重的一字一句說：“沈婆的事情同你沒有關(guān)系，你不用擔(dān)心，當(dāng)然，往后你也不要將這事兒拿到外面去說?！?/br>
    “張大人？你……”黃阿牛也明白張沐這樣做，無異于包庇他這個殺人犯。

    “殺人犯？”張沐笑了笑，其實，黃阿牛只是做了他應(yīng)該做的事，而沈婆按照大夏朝的律例也確實會處死。

    換句話說，黃阿牛只是讓這個結(jié)果提前了。

    而且……

    張沐之前也說了，黃阿牛會走到這一步，也有雨山縣縣令沒能及時將歹人繩之於法的責(zé)任。真的要細(xì)細(xì)追究起來，這情、理、法之間，本來就是錯綜復(fù)雜，不好仔細(xì)分辨的。

    不然，這世間也不會有“清官難斷家務(wù)事”這樣的俗話了。

    “大人，你真的不抓我么？”黃阿牛依舊有些不敢相信。

    張沐點(diǎn)點(diǎn)頭，就算是對他的回答了。

    可是……

    這個結(jié)果對黃阿牛來說，并沒有讓他有多么振奮，反而，他整個人又陷入了一種說不出的蒼涼。

    大仇得報，他已然沒了所有的執(zhí)念。

    若是張沐將他抓了處死，對他來說，也算是一種解脫。

    可現(xiàn)在，張沐并不打算追究他的責(zé)任，還會放他離開金陵城，但是……

    黃阿牛茫然四顧，根本就不知道，這偌大的天地間，他到底還能去什么地方？

    十年，整整十年他都不在雨山縣，即便是他現(xiàn)在回去了，只怕家鄉(xiāng)也早就變得物是人非，他哪里還能回去？

    就算他不回到雨山縣，他這些年，沒有個正經(jīng)的行當(dāng)，沒有正經(jīng)的差事，身份分文，四海為家，也很難再重新像尋常百姓那般，重新過上簡單的尋常生活。

    想了想，黃阿牛將雙手抬起來，抓著張沐的官服就說：“大人，您還是將我抓起來吧！”

    “你！”

    梁然有些生氣了，張大人都不計較他殺人了，他還生怕少吃了牢飯不成？

    “唉，梁然！”張沐擺擺手，示意讓梁然好好跟黃阿牛說話。

    這事是不能完全怪他的。

    張沐轉(zhuǎn)過頭，又上上下下認(rèn)真將黃阿牛打量了幾眼。

    十年的四處奔走，讓黃阿牛有了一身健碩的身材，張沐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發(fā)現(xiàn)黃阿牛身上的肌rou也很結(jié)實。張沐再想到方才黃阿牛說他擄走沈婆的各種細(xì)節(jié)，忽然就意識到，這個黃阿?；蛟S還是個可用之才！

    張沐想了想，然后才鄭重的問他：“你可愿意留在衙門里，做我的助手？”

    “做大人您的助手？”

    黃阿牛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他何德何能，明明他殺了人，張大人不僅不怪罪，如今還主動讓他留在縣衙，讓他成為縣衙里的一員！

    他是燒了八輩子的高香，才會有這樣好的運(yùn)氣么？

    張沐搖頭笑了笑。

    哪里是他好運(yùn)，說到底，也是他自己有這個能耐和本事，他才會看中了他。

    他能十年堅持同一個想法，不遠(yuǎn)萬里奔走，最后，終于手刃仇人，這就說明，他性子堅韌，目標(biāo)清晰！

    而且，他只根據(jù)在茶館里，衙役之間的幾句簡單對話，就能將沈婆與顧婆子聯(lián)系起來，這也說明，他腦子靈活，能想到多種可能性！

    凡此種種，都是一個衙役應(yīng)該有的能力！

    所以，他并非只是因為覺得黃阿牛可憐，才讓他留在衙門里，是這個黃阿牛確實有值得的地方。

    “大人……我……我哪有你說得這樣好?！秉S阿牛一臉惶恐，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不過，張沐已經(jīng)吩咐梁然，讓梁然為黃阿牛編一個不容易讓人起疑的身份，再讓梁然去安排黃阿牛留在縣衙里的一切事情。

    梁然本還覺得張沐這樣做十分不妥，但是，張沐態(tài)度堅持，他作為謀士，也就只能聽從張沐的意見。

    “大人，您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黃阿牛又一次重重跪在地上，認(rèn)真感謝張沐為他做的這一切。

    張沐笑著扶他起來，“往后好好當(dāng)差。”

    “是！”黃阿牛重重點(diǎn)頭，“大人放心，小的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一定會多多為您破大案的！”

    “噗嗤！”

    旁邊梁然聞言就搖了搖頭，這個黃阿牛還真是個天真極了，這大案、重案，哪里就是這么輕易能碰到的了？而且，便是碰到了，又哪里像他這樣語氣輕松的就能破獲了？

    可是。梁然心中才這樣想了沒多久，那邊黃阿牛就忽然想到了什么：“啊！張大人，小的忽然想起一件奇怪的事兒！”

    梁然面色一凝，這個黃阿牛才剛剛被大人留在縣衙，這么快就要說“奇怪的事兒”了？他把這縣衙當(dāng)什么了？哪里能任由他這樣兒戲？！

    想著，梁然聲音就變得冷淡起來，“黃阿牛，這里是縣衙，大人每天要處理的都是大事，不像你們尋常百姓那樣，即便是隔壁王婆的褲子丟了，都是一件稀罕事！”

    “梁然，你怎么說話呢！”張沐知道梁然對他將黃阿牛留下來的舉動不滿，但是，既然這都是定下來的事了，就不能這樣言語譏誚，這算個什么！

    他讀了這么多年的書，難道就只有這么些涵養(yǎng)？

    不過，黃阿牛卻只是笑了笑，好像不將梁然那些話放在心上似的，他只說：“大人，我想說的事兒，同城郊一間不打眼的尼姑庵有關(guān)?！?/br>
    他為了找沈婆，沒少將金陵城四處都走了一遍，自然，他就沒有錯過金陵城郊西北面那片連綿不斷的山嶺。

    他仔細(xì)去看過了，那片山嶺之間，有一間尼姑庵，他覺得奇怪的，正是這間尼姑庵！

    梁然又吹了吹眉毛，在心底嘆了一口氣，說是尋常百姓就是尋常百姓，居然關(guān)注的是什么尼姑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