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千個一萬個后悔

    江丹瑜醒過來的時候手術(shù)已經(jīng)做完了。

    她意識還很不清醒,感覺像是陷在沼澤里，渾身都動不了。

    眼皮好像被強力膠水粘住了，她費力地睜眼,只睜開了一只,另一只半開半瞇地，不受控制。

    入眼就是病房的天花板,她一時沒有想明白這里是哪里。

    又或者剛才的全身麻醉讓她根本就沒有辦法思考。腦袋里好像是些破棉絮，運行得非常遲緩。

    耳膜里聲音也像是從外太空飄進來的。

    “幺兒,幺兒你醒了啊?！笨蘼曉絹碓巾?，終于游蕩在耳邊。

    “媽……”嘴巴好像也張不開。

    “幺兒,我可憐的幺兒，天啊……”劉潤琴聲音都哭到沙啞。

    握著她的手，還是不能接受醫(yī)生說的話。

    從電梯井里摔下去之后,做完手術(shù)醫(yī)生說她基本沒有再站起來的可能了。下半輩子都得靠輪椅生活。

    “不要哭了，幺兒醒了看看想吃什么?！苯Ｕf。

    不過他的眼睛也很紅。

    “醫(yī)生說現(xiàn)在不能吃東西?！彼齧ama回道。

    江丹瑜嗓子仿佛是腫的,一股子血腥味。

    疼痛蔓延過來,像是鋪天蓋地的巖漿，厚重又緩慢，讓人無法躲避。

    身體的每一寸都在痛，好像是被大卡車碾壓過后,碎骨扎進rou里。

    “痛?！彼f。

    “幺兒,mama知道你痛，mama知道你痛?！痹?jīng)生江丹瑜的疼痛重新回來，不過這次是在心臟上。

    劉潤琴恨不得摔下來的是自己,反正她已經(jīng)這個年齡了，哪怕摔死都沒有關(guān)系，可是她的女兒才二十多歲,正是大好的年齡。

    她還沒有結(jié)婚，還沒有生孩子，事業(yè)正是紅火的時候，她怎么辦？

    “叔叔阿姨，丹瑜醒了嗎？”賀新拎著從店里買的飯回來，兩老自從昨晚就沒有吃過東西，賀新也不忍看到滿臉淤青腫脹的江丹瑜，只能幫她照顧好兩個老人。

    沒想到一走進來，就聽見兩老在說話。

    快步走到江丹瑜身邊。

    “丹瑜?！辈沤辛艘宦暎囊菜榱?。

    江丹瑜木楞楞的樣子，好像還沒有從麻醉中清醒過來。

    她的眼球上都是淤血，看著有些可怕，不過更多的是心疼。

    “我去叫醫(yī)生過來。”賀新把飯菜放下，去醫(yī)生辦公室找醫(yī)生過來。

    江丹瑜想起，自己好像是從電梯井摔下來了。

    那時候她已經(jīng)看到了黑洞洞的電梯井，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很嚴(yán)重嗎？

    好痛，渾身都在痛。

    “我怎么了？”她吃力地問。覺得已經(jīng)很大聲了，但是在父母聽來像在耳語。

    “幺兒，我的幺兒?！彼齧ama說不了兩句又哭起來。

    實在是心疼，做母親的都是這樣，孩子是自己身上的一塊rou，傷在她身上，卻仿佛是在用刀子割她的心。

    早知道去什么ktv，唱什么歌，叫那些人干什么？

    一千個一萬個后悔，可是已經(jīng)沒有用了。

    只能聽醫(yī)生說的，沒有直接撞擊到頭，能活下來已經(jīng)很幸運了。

    只是她的女兒啊，好不容易出人頭地，未來卻要成為一個大小便都不能自理的人。

    她完全沒有指望賀新能照顧江丹瑜，這種情況下哪怕是短暫地愿意照顧她，未來也會嫌棄她累贅。

    她都知道的。

    她現(xiàn)在只希望自己活久一點，能照顧江丹瑜，就像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也是自己給她把屎把尿，洗衣服喂飯。

    沒關(guān)系的，有mama在就好。

    mama會照顧一輩子的。

    醫(yī)生來做了簡單的檢查，確定江丹瑜情況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又給家屬交代了幾句才走。

    他們住在單人病房，這里的單人病房很貴，兩老平日里節(jié)約到買菜都要摳那五毛一塊，但是他們不能讓江丹瑜住多人間。

    “叔叔阿姨你們先吃飯吧，都一天沒有吃東西了?！辟R新說。

    其實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但是現(xiàn)在絕不能讓她父母倒下。

    他好不容易把兩老勸到旁邊吃飯，自己坐到江丹瑜的身邊。

    她的臉上有一塊被劃爛了，估計以后也恢復(fù)不好了，昨天不能找美容室的醫(yī)生給她縫線，以后留疤是肯定的。

    但是他很慶幸她活下來了。

    他看著她，江丹瑜的眼睛也看著他。

    仿佛有很多想知道的，賀新尋到她的手。

    一直覺得她的手很好看，很漂亮，也很柔軟。

    現(xiàn)在里面滿是積液，幾乎要把皮撐破。

    渾身都是腫的，包括她的手。

    他就這么握著她的手，江丹瑜好像也沒有知覺一樣。

    “丹瑜……”剛剛叫出她的名字，他聲音竟然就哽咽了。收住話頭，重新說話。

    “沒事的，我會好好照顧你的?！?/br>
    能讓他說出這樣的話，她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不祥的預(yù)感。

    “說?！彼[脹的嗓子眼像是要嗆血一樣。

    “沒事，養(yǎng)養(yǎng)就好了。”他說。

    “說?！苯よべM力地又重復(fù)了一遍。

    “醫(yī)生說……”

    “小賀！”劉潤琴大聲喝止。

    她飯也不吃了，沖到江丹瑜身邊。

    “小賀，你先去吃飯?！?/br>
    不由分說將他推開。

    “痛?！苯よ]辦法繼續(xù)糾結(jié)這個問題了。

    尖銳的疼痛像是巖漿灌到她的肌膚里，將她的皮rou血液骨髓都燒干稍裂。

    哪怕已經(jīng)在輸止痛的藥水，還是不行。

    痛，痛到想死。

    干脆地了結(jié)這種痛苦。

    “媽，痛?！彼恢睙o意識地呻吟著。

    劉潤琴心都碎了。

    “mama馬上去找醫(yī)生，江海你是死人?。】烊ズ搬t(yī)生來！”

    賀新已經(jīng)先一步出去找醫(yī)生了。

    醫(yī)生來，看她痛到脖子上青筋鼓起。

    很快拿來針給她打。

    杜|冷|丁。

    打了江丹瑜才逐漸安靜下來，又昏昏睡去。

    此后的兩天都這樣，醒來就痛到想死，醫(yī)生給她打藥。

    哪怕已經(jīng)跟家屬講過了這個藥最好是不要繼續(xù)打，劉潤琴卻沒辦法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兒痛成那個樣子。

    幾天以后，江丹瑜才終于不需要杜|冷|丁。

    她也知道了自己的真實情況。

    她走不了路了，以后大小便也沒有辦法自理。

    太荒誕了。

    恐慌和疼痛一起侵襲而來。

    她只想馬上離開這個世界，到下一個游戲里去。

    而通關(guān)的鑰匙就是賀新。

    “媽，賀新呢？”她問。

    好像很久沒有看到他了。

    劉潤琴愣了愣，一邊給她擦手，一邊說：“他回去了。”

    “回去？回哪去？”江丹瑜茫然地問。

    “他說家里有事，就先走了?！眲櫱僬f。

    “電話給我，我打給他?！彼f。

    “丹瑜，有的話不需要說那么明白，你知道嗎？”劉潤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