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只是……

    他也不知為什么在海誓山盟之后，她會消失得那樣徹底。

    就好像這世上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這樣一個女人。

    若不是他壓根兒不信什么鬼神，恐怕都要猜測卿卿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歷劫。

    .

    船停穩(wěn)了之后，跳板也放穩(wěn)當(dāng)。

    船上的旅人紛紛開始往碼頭上走了。

    顧蘭之跟在岑荇身后，慢慢地順著人群往前走。

    這趟船上的人大多都是南邊往云京來參加恩科的學(xué)子，就如他和岑荇一樣。

    一眼看過去倒是眼熟的不少，顧蘭之沒什么興致上前去和他們說話，只點(diǎn)頭算打招呼，一旁的岑荇倒是興致高昂，上了碼頭就與幾個人聊了起來，還相互之間留下了寄宿書院的地址，然后才念念不舍地回頭來找顧蘭之。

    “他們好多都去國子監(jiān)住?！贬艋貋碇竽樕嫌袔追謶n心，“要不咱倆也去國子監(jiān)掛個名兒？”

    “沒什么必要?！鳖櫶m之讓顧苗在碼頭上找自己家的車馬，“你要是準(zhǔn)備去國子監(jiān)也行，等會讓人送你過去就是了?！?/br>
    “你不去那我也不去?！贬艏泵φf道，“我答應(yīng)我娘親要照顧你的，要看著你，不能讓你被女人騙了?！?/br>
    這話聽得顧蘭之臉上露出一個一言難盡的神色，好半晌才收回了目光，道：“我沒有被女人騙過?！?/br>
    “我不和你爭，你說沒有就沒有……”岑荇立刻表明自己的立場，“我關(guān)心你，所以要跟著你一起，行吧？”

    顧蘭之撇了撇嘴，懶得和他辯駁，正好也看到了顧苗正跳起來對自己招手，便朝著他的方向走去了。

    岑荇嬉笑著跟了上來，把之前的話題拋開了，笑道：“剛我聽說，這次圣上是女的誒！在南邊的時候只聽說宮里發(fā)生了變故，前頭的圣上退位做了太上皇，還不知道新登基這個圣上是女人！”

    “女人怎么了，你覺得女人不能做皇帝？”顧蘭之回頭看了他一眼。

    岑荇道：“以前沒有過啊，你就說，什么時候聽說女人做皇帝了？”

    顧蘭之腳步頓了頓，倒是真沒想出來有女人做皇帝的時候，半晌沒說出話來。

    岑荇得意道：“看，說不出話來了吧？所以我大驚小怪一下有什么不對？這可不是咱們代朝頭一遭女人做皇帝，往上數(shù)也沒有??！古往今來第一人！”

    “女人有本事就能做皇帝?！鳖櫶m之淡淡看了他一眼，“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往上數(shù)，第一個男人做皇帝時候，一定沒人大驚小怪說‘天哪竟然有男人做皇帝’?！?/br>
    岑荇一時語塞，又想不出什么辯駁的話語，好半天才悻悻道：“你這話說得，好像我是個土包子大驚小怪一樣……”

    “上車了?！鳖櫶m之已經(jīng)走到了自家馬車旁邊，朝著岑荇伸了手，“回家休息，然后明天我們還要去拜訪先生。”

    岑荇聽著這話，便就著顧蘭之的手跳上了馬車，笑道：“你說得也對，管他男的女的呢？能開恩科就是好皇帝，要是能叫我考取進(jìn)士，我就要熱切地歌頌明君！”

    顧蘭之懶得聽岑荇說這些胡話，只閉上眼睛靠在軟墊上養(yǎng)神。

    .

    大約是因?yàn)樵诖蠅粢娏饲淝?，又被岑荇叫醒緣故，他自醒來便只覺得煩悶。

    理智上他當(dāng)然知道那不過是夢一場，不應(yīng)當(dāng)遷怒岑荇，也不應(yīng)當(dāng)對他這么不耐煩——但感情上他似乎無法做到，他就是忍不住。

    他希望那場夢是真的，他真的能再次見到卿卿。

    .

    馬車到了顧家大門口就停下來。

    顧蘭之帶著岑荇下了馬車，兩人在這四進(jìn)大宅院前站了。

    岑荇著意抬頭看了看門上應(yīng)當(dāng)放匾額的地方，只見是空空蕩蕩什么都沒有，又有些迷惑地看向了顧蘭之：“你家不是在滄地呢？這宅子……看起來……”

    “以前的老宅，當(dāng)年家里出了事情，我才去了滄地。”顧蘭之推門進(jìn)去，語氣淡淡，“這宅子差點(diǎn)被族里占了，后來還是先父的友人幫忙保下來。聽說我要來考恩科，就讓人收拾了?！?/br>
    “難怪我娘總跟我說你家世不凡，這何止是不凡??！”岑荇跟在顧蘭之后面進(jìn)到宅子里面，忍不住四處打量，“要是我以前有冒犯的地方，你別計較??！”

    這話聽得顧蘭之噗嗤笑出來，倒是把船上被岑荇叫醒的那丁點(diǎn)怨氣都笑散了。他指了指這宅子里面老舊陳設(shè)，道：“你看看這老宅的老舊樣子，就知道我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形了，哪里還有什么不凡？”

    “以你學(xué)識，考個進(jìn)士不是輕輕松松？”岑荇搖頭晃腦地說道，“到時候至少能做個京官吧？門口顧府的匾額一掛，你就是重振顧家啦！”

    “沒那想法?！鳖櫶m之?dāng)[了擺手，“顧家就我一個人，沒什么好重振的?！?/br>
    “所以你唯一的想法還是找到當(dāng)年那個女人？”岑荇忍不住嘆氣，“君佩，我都不知道怎么說你，你這輩子就只認(rèn)定那一個女人嗎？那女人到底有什么好？”

    顧蘭之垂下長長的眼睫，沉默了許久才慢慢地開口：“你不懂，你沒有真正喜歡一個女人，所以你不懂這份魂牽夢縈，也不懂這份長久又無法消散的思念。行也思君，坐也思君①，相思一夜梅花發(fā)，忽到窗前疑是君②。”

    岑荇半晌無言，他繞著庭院中的池塘走了一圈，站到了假山的亭子上，靠在欄桿上看他，道：“君佩，我覺得你應(yīng)當(dāng)早點(diǎn)考取功名，把你這滿腔的思念化作人間大愛，你將來一定能成為一個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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