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猶豫了一下，左手再次離開小腹。她打字回復(fù)秦靜儀：“什么地方？”

    等待回復(fù)的過程中，她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句“我一個人有點不敢去”，又看看發(fā)送時間。

    是中午十二點多，那時自己應(yīng)該剛?cè)胨?/br>
    兩分鐘后，林星又補(bǔ)充問了句：“現(xiàn)在還來得及嗎？”

    她已經(jīng)決定陪秦靜儀了——她并不痛經(jīng)，只是會有點犯懶。而這是秦靜儀難得的求助，她覺得可以克服一下懶惰。

    ***

    林星知道秦靜儀比較內(nèi)向，有點社恐，社交范圍僅限于宿舍。在學(xué)校里，除了幾個舍友外，她基本沒有其他交好的朋友。

    但是，秦靜儀雖然不怎么說話，行動上卻對舍友很好。她宿舍放著個小藥箱，被范小歡封為“百寶箱”。誰有點不舒服她立刻就會從柜子里把它抱出來，小病小痛都能找到對應(yīng)的藥。

    剛開學(xué)不久，有次林星突發(fā)過呼吸，舍友們沒經(jīng)驗，嚇得差點哭出來。秦靜儀打翻了藥箱都不知道什么藥對癥，直接背起她就往宿舍外跑。

    林星還記得背著她的脊背單薄纖弱，跑下樓梯的時候有點艱難，她卻被護(hù)得很穩(wěn)。

    程穆追在身后：“小心小心……”

    范小歡落后一些，抖著手按手機(jī)，帶著點哭腔喊道：“我剛叫了去叁院的車……啊有人接單了！黑色的，車牌號是xxxxx！”而后就是“噔噔”往下跑的聲音。

    林星很想說，不用去醫(yī)院，讓她在開闊的地方稍微待一會兒就好。但是呼吸困難說不出話，眼前一陣陣發(fā)黑，發(fā)作到最高點時快要失去對外界感知，只能任由她們帶著她上了網(wǎng)約車。

    叁院離她們學(xué)校不遠(yuǎn)，不堵車十分鐘就能到。

    副駕的范小歡扒著座椅回頭，眼淚滴答的：“撐住啊林星！”

    司機(jī)很緊張地開著車，時不時瞥向后視鏡：“這、這是怎么了？”

    林星坐后座的中間，靠在秦靜儀懷里急促地喘著氣，程穆緊緊抓著她冰冷的手。她努力回握程穆的手：“……出……窗……”

    程穆湊近：“什么？林星你說什么？”

    車內(nèi)封閉，林星無意識地挺了一下腰，揚(yáng)起脖頸將臉抬起，本能地追逐更高濃度的氧氣，緊緊蹙著眉，額頭布滿了冷汗。

    秦靜儀低頭觀察她，努力讀她的唇形。幾秒后她伸手按下車窗，摟著林星挪近，程穆反應(yīng)過來，立刻將另一邊的窗也降下去。

    車速很快，呼呼風(fēng)聲中空氣對流，林星半伏在秦靜儀的腿上，將手貼上車門。

    幾分鐘后，最難受的時候終于過去。林星感覺視角在變亮，呼吸逐漸平緩下來。

    “……我沒事了。”她輕聲說。

    按以往經(jīng)驗，只要再休息一會就會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正因如此，她之前壓根就沒記起來先告訴舍友。

    在她心里這和低血糖差不多，發(fā)作時很難受，正常時沒什么存在感，不太能算一種病。它的發(fā)作時間間隔也很不確定，曾經(jīng)一個月兩次，也曾兩年都沒有過一次。

    然而醫(yī)院已經(jīng)要到了，叁個舍友都說至少進(jìn)去檢查一下，連司機(jī)都加入勸說行列：“剛才看著很嚇人的，還是去看看吧，保險些?！?/br>
    ……

    最后當(dāng)然沒有檢查出什么名堂。醫(yī)生只說日常生活各方面多注意，保持健康飲食睡眠保持好心情，她已經(jīng)聽過許多遍，都要會背了。

    走出診室時，放下心來的范小歡和程穆開始笑著互相嬉鬧，走在林星身邊的秦靜儀才呼出一口氣，小聲感嘆：“嚇?biāo)牢伊??！?/br>
    ***

    秦靜儀還沒回復(fù)。林星索性打了個電話給她。

    響了好一會才被接起來。

    “喂？”一如既往的輕聲細(xì)語。

    “喂靜儀？”林星說，“你要我陪你去哪兒，下午幾點？”

    秦靜儀安靜了幾秒，反問：“你在哪兒？”

    “我在……”林星看看周圍，“反正，離學(xué)校不遠(yuǎn)?！?/br>
    “這樣啊?！鼻仂o儀吸了一口氣，“那你什么時候可以回學(xué)校？”

    “我……”林星想著還在隔壁上課的莊承揚(yáng)，下意識看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時間，反問道，“需要幾點去？”并再次問了沒得到答案的那個問題，“去哪兒？”

    “……幾點都行?！鼻仂o儀說，“其實……”

    “……”

    “……”

    莫名的沉默中，林星：“嗯？”

    其實，今天不去的話，也……

    秦靜儀趴在桌上咬住了手背，眼淚慢慢地沁出來。

    林星將手機(jī)拿開看了眼，顯示著還在通話中。

    她將聲音放輕：“靜儀？還在聽嗎？”

    秦靜儀緩緩地放松了牙齒的力道。她無聲地深呼吸一下，咽回了眼淚，努力維持語氣不變：“在。”

    秦靜儀說：“最好今天能去。”

    林星想了想，問：“那晚飯后可以嗎，大概五六點?！?/br>
    “嗯，可以?！?/br>
    “我們到時候校門口見？”

    “……林星，”秦靜儀帶著點鼻音說，“到時你先回趟宿舍吧？”

    “也好。”林星點頭，“我回去放一下書包。”

    道別掛斷后，秦靜儀手機(jī)跌落在地。她沒有理會，無聲轉(zhuǎn)頭，將眼睛埋進(jìn)了手臂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