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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遲光晚在線閱讀 - 第46頁

第46頁

    乍起的鵲鳴將人喚醒, 蘇林晚撐著胳膊肘起身,迷迷糊糊喊了一聲輕墨,后者端了水進(jìn)來:“夫人醒啦!”

    可不是醒了么,一晚上都在做夢,夢里什么也沒有,白茫茫一片,單是一個(gè)聲音循環(huán)往復(fù)地與她說,不是嗎不是嗎不是嗎。

    是什么呀!差點(diǎn)叫他糊弄過去了。

    什么書生小姐的,什么繼續(xù)往前走,那有的人還走著走著就南轅北轍了呢!他看了幾日話本子,就這就這就這?

    師父領(lǐng)進(jìn)門,修行果真看個(gè)人啊。

    行遲這般不開竅的,莫不是還要她手把手教?

    嘖,倒也不是不行。

    “夫人?”小丫頭又喚了一聲,“夫人若是沒睡好,就再醞一會,這宅子里怕是有喜鵲窩,早間奴婢都瞧見兩只了。”

    “兩只?那搞不好還是兩口子呢!”蘇林晚來了些精神,“喜鵲好啊,是好鳥,不都說這鳥報(bào)喜?”

    “是這么說來著?!?/br>
    “那敢情好,看看能不能往咱們院子里引一引!”

    保不準(zhǔn)這喜鵲多了,好事兒也能多了呢?

    比如——榆木疙瘩開了花?

    長樂坊樓上,遠(yuǎn)遠(yuǎn)可以瞧見番館門口的車隊(duì),不多時(shí),從馬上下來一人,正是曾順黎,瞧著應(yīng)是承了宮中的賞賜,這會兒正要往使團(tuán)送。

    “大霂可真是有意思,姓曾的這般人,竟然會在司天監(jiān)任職,他在里頭能做什么?”窗邊人轉(zhuǎn)著扇子扭頭往里邊問道。

    “客部。”接話的是另一人,此時(shí)正在低頭寫著什么,“專司來使事宜?!?/br>
    “就他那個(gè)樣子?客部?!不怕嚇著來使么?”席辭一.收扇子,“雖說這使團(tuán)入京,各宮采買確實(shí)也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可說到底大霂居上,太后再看中和親,也不會夸張到哪里去。你為了跟這姓曾的討生意拼酒拼到吐?圖什么?”

    罷了一撇嘴,點(diǎn)了點(diǎn)揮毫人的胃:“圖生個(gè)病叫嫂子心疼?”

    席辭說著越發(fā)覺得自己猜到了要害:“聽說嫂子照顧你一夜還著了風(fēng)寒?”

    案邊人掀起眼,那眼神很明顯,就是在罵人。

    席辭趕緊退了一步:“哎,我沒窺探你啊,是嫂子自己說的,嫂子還問我,你那老毛病是怎么得的,要怎么調(diào)理,那可真是關(guān)心得很,我都感動了呢!”

    “你答了?”

    “那肯定不能。”

    聞言,男人便就重新垂了眉眼寫字。

    席辭百無聊賴,哎了一聲:“總歸這事兒得你自己告訴嫂子,我說了像什么話,那可不是挑撥了?不過我若是想娶了嫂子,嚼這舌根倒是有點(diǎn)意思。”

    有墨汁化成針卷去,襲風(fēng)刷刷刷打著旋將那墨針都解了去,落了一地狼藉。

    席辭:“嘖,你打架就打架,招什么污啊!”

    如此,行遲終于又抬起頭來:“曾順黎,本是武將,后因醉酒敗走陵城,為成洲所罰,是寧春歸一力保下,成洲死后,他便領(lǐng)命去了司天監(jiān)?!?/br>
    “武將……以成洲的性子,武將吃了敗仗,那是要?dú)⑷宓摹!毕o呦了一聲,“可以啊,這太后怎么保下的?”

    少有的,男人唇角染上一層譏誚:“寧春歸言,酒雖誤事,卻亦能成事。”

    抬眸往窗外一掃,那眼中瞬間閃過一絲寒涼,待再垂目時(shí),卻已經(jīng)平靜無波。

    席辭攏了攏衣領(lǐng)子:“我道是誰,原來就是他擄的你。嗐,當(dāng)年老莊主救你回山莊的時(shí)候,聽師父說,原也沒想過你能好好活下來?!?/br>
    誰能料到這個(gè)已經(jīng)沒有神志,一心掐著自己脖子求死的人,不僅活下來了,還能這般風(fēng)輕云淡地談及仇人。

    行遲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活下來——

    那確實(shí)是一種奢望了。

    只是比這奢望更甚的,卻是死。

    他突然想起那日與蘇林晚說起夢中的自己,她問那會兒他幾歲了,他說,大約六七歲。

    其實(shí),不過是將將五歲的年紀(jì)。

    他被套了一件月白的新衫塞進(jìn)馬車?yán)?,裝成尋常公子,老仆與他說,跑,只管跑。

    可他終究也沒能跑出去多遠(yuǎn)。

    駿馬嘶鳴,車廂傾塌,他被掀翻滾出,落在雪地中,磕落的乳牙埋進(jìn)雪水里,殷紅一片。

    “小殿下若是于承安門前昭告天下讓位,陛下定不會苛待?!痹樌璧氖謩藕艽?,直接將他拎了起來。

    “呸!”陛下?什么陛下?父皇母后已經(jīng)被他們殺死了,哪里來的陛下!

    “這就是小殿下不懂事了。”提著他的男人哈哈一笑,“不過也不著急,殿下跑得遠(yuǎn),等咱們一路回了京城,再看?!?/br>
    烈酒卡喉的滋味,四肢百骸都似是在燒灼的滋味。

    還有——

    “吾承.天澤,然有心無力,今讓賢于澹王成洲,以示天下?!?/br>
    還有,亡國之恥。

    母后與他套上的月白長衫已經(jīng)辨不出原本模樣,他倒在雪地里,雪色那么白,卻比那城墻之上,父皇淋漓的頭顱更顯臟污。

    那是他爬過的雪。

    見人不說話,席辭難免尷尬,伸手拍了拍他肩膀:“不怪你,任哪個(gè)五歲孩子被那般對待,也不能清醒的?!?/br>
    被拍的人只是淡淡揭過他的爪子,笑了笑:“查得如何了?”

    “你這人……不是正感花傷月著呢,怎么就突然說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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