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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遂在幾個奴才后面慢慢地跟著。寒風一吹,他整個人也隨之沉靜下來,“他逼你拿刀的時候,捅的是左心窩還是右心窩?” “你問這個做什么?” “你回答便是。” 論說當時情狀萬分緊急,以芙是不肯能記住的。她吸了吸通紅的鼻尖,撫上右手腕上的一圈紅印,道,“是左邊。” 秦遂腳步一滯,又若無其事地往前走去。 “娘娘且放寬心,他不會死的?!鼻厮斓恼Z氣有點古怪,“奴才的哥哥身體奇異,打小啊這心窩窩是長右邊的?!?/br> “那他為何要如此……” 秦遂的腳步停下,于是他身邊的幾個小太監(jiān)也齊齊停下腳步。萬籟俱寂里,秦遂的眼睛一彎,“可能是戲耍娘娘,好玩兒?!?/br> 大概男人的心里總藏著不為人知的丑惡。 當秦遂看著以芙捏著帕子,嬌里嬌氣地擦掉面頰上的淚珠子,抬起懵懵懂懂的眼睛時,他霎時間就懂了自家哥哥的心理。 褚洲多孤獨啊,這些年里沒朋友沒知己,好不容易碰上了能暖心窩的女人,冷不丁地又被她狠狠扎了兩刀。如今能逗一逗她哭,或許覺得自己還是被在乎的。 以芙又問,“那你知不知道他的心臟……” 秦遂一指抵唇,示意以芙噤聲。 “娘娘,有些事您問了,奴才也不好說啊?!彼哪抗馓飨蜻b遠的一道朱墻,那里有一寸微弱的光冒上來,“倒不如不問,給兩方都留些體面?!?/br> 車仗緩緩移到宮門口。 內殿里幽香四溢的,有渾重的呼吸聲在四畔響。秦遂指了指褚洲胸口的一灘血跡,又一指男人昏睡時的酡紅面容,“就這么,娘娘說他就要死了?” 以芙還訥訥的,“怎么了?” “他的資質奇特,從前一次在戰(zhàn)場上受了傷,足足有三天沒有處理,手臂上的rou從里面爛到外面了,也沒見他怎么樣。”秦遂給他包扎傷口,忽然來了一句,“雖說大病好得快,上次風寒了卻見他一個月沒好……” 以芙面色一赧。 有那么一段時候,褚洲總愛抱著她廝混,于是這風寒也就好了壞,壞了好。她也是個要臉面的人,這種事被放到明面上說,總是不穩(wěn)妥。 秦遂也是個知趣的人,沒把話往這上頭引了,“想來是他喝酒喝得瘋,我們站了這么一一會兒,也沒見他醒?!?/br> 秦遂從褚洲的袖子里翻出幾張書信,掃了一眼又塞回去了,“好不容易查出來的東西,又被他查回去了。阿史那沖十日后起程,這段時間你先忍著。” 第63章 春天 下一次來,就是春天了 翌日, 褚洲幽幽轉醒。 他的雙肩乃至腰部都是麻的,然而懷里窩著的一捧嬌卻睡得酣熟,沉甸甸的肚子很不客氣地靠在他的身上。 褚洲抬起手腕, 揉揉酸澀的眉心。 不想這么一個細微的動作也能驚醒以芙, 她一骨碌地從榻上做了起來, 一抿唇,兩只甜甜的酒窩顯出來,“大人醒了?!?/br> 褚洲一挑眉。他只記得自己昨個兒夜里喝大了, 搖搖擺擺地闖到了她寢殿里,至于中途發(fā)生了什么事兒,一概忘了。 如今見她驚弓之鳥的樣子,心里也有了數。褚洲嘆了一聲氣, 摸摸她紅腫的眼皮兒,道,“大人昨夜里惹雀雀傷心了?” 以芙愕然抬頭。 褚洲已經掀開被褥, 赤腳走到了她的妝奩前。他對她的東西一概都是熟悉的,就連她最愛戴的耳環(huán)是哪對、最寶貝的項鏈是哪只,他都知道。 他從匣子里翻出一個小胖瓷瓶,踅身走了過來。仿佛頭還是昏沉的, 走回來時還被腳下的波斯毯絆了一跤, “是我昨兒個太高興,嚇到你了?” 以芙瞪著眼睛,搖搖頭。 褚洲垂目,撩了一眼胸口上的白紗。 以芙連忙道,“你不小心傷到自己了,我就去找了秦遂替你包扎?!?/br> 他似乎不太愿意提及秦遂,蹙著眉心把藥膏抹在她的眼皮上。涂抹完畢, 才問,“我殺了劉泗,你不高興了?” 以芙覺得他忘了昨晚的不愉快也挺好的,省的自己再費盡心力地和他修復關系,“奴家只知道大人的好。” 褚洲笑了笑。 然而是他殺了她的嬤嬤,也是他鞭撻羞辱她的父母兄弟,其實她的都是知道的。她的床單下面還藏了一把尖刀,也是為了對付他的。想到這里,褚洲心里寒了一下。 “收拾收拾,我?guī)愠鋈プ咦??!?/br> 褚洲像以往一樣帶她出了內廷。 遠在邊隘的寒荒之地,人人易子而食;鐵蹄侵犯的四面疆域,路由餓殍不足為鮮;而在洛陽的子民,還在做著紙醉金迷的夢。 以芙呆做在馬車里,看著粼粼車輪卷起地上灰黑的沙土,濺在行人的衣袍。她觀察了一陣,發(fā)現了路上走的大是多耄耋老人。 褚洲知道她的疑惑,擱在軟枕上的腦袋微微抬起,而后語氣尋常地,“京城里十歲衣上的男丁都去充兵了?!?/br> “十歲?!” 十歲的稚嫩孩童,或許連槍都抬不動。 可就是被列入國律的一項規(guī)定,并且是由上一任君主所規(guī)定的。以芙有時候想,北陵這個朝代早該覆亡了,可秦遂到底在苦苦支撐著什么? 以芙私下里了解過晉王夫婦。聽說晉王脾氣敦和,與人一派和氣;晉王妃性烈,三天兩頭和圈子里的婦人發(fā)生爭吵。兩人延續(xù)的血脈卻變了味,一個伏順忠誠,另一個則是暴戾輕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