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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秋一把老骨頭了,膝下沒一個孩子,早就把褚洲視作親子了。他忽然覺得眼睛酸酸的,“你少說胡話,快些給我好起來!” 褚洲坐起來,“我已經(jīng)知道了。” 據(jù)他的探子來報,在他俘虜了胡人王親之后,秦遂就挾持著阿史那沖,把他如何與胡人往來的事交代了,把他如何叛國的經(jīng)過一一告訴了。太尉叛軍這一消息使天下嘩然,秦遂奉皇命對他下了捕殺令。 天下百姓苦褚洲久矣。城中百姓集結于宮門之前,紛紛要求皇帝把褚婕妤交出來。 褚洲下面說的事,是公羊秋所不知道的。 “那褚婕妤是何反應?” 褚洲低聲一笑,想起探子在信里寫的內(nèi)容。想著她應該是站在城墻上,站在諸多百姓面前,痛痛快快地說出來—— “褚洲,人人得而誅之?!?/br> 褚洲心里還蠻欣慰的,至少她現(xiàn)在比剛入宮時機靈了不少。怪不得出征當日她不過來,原來是日后鬧起事情,方便和他撇清關系啊。 他的女人,他的弟弟,倒是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知道他在軍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決策力,利用他除去邊疆的隱患后才對他下手,實在聰明。 褚洲又躺回床上,右手懶洋洋地搭在眼睛前,遮著大漠里的一輪月亮,“我叛軍的消息今夜就能傳到這里,先生最好離我遠些。” 公羊秋整理著小幾上的器械,心里像是無數(shù)個調(diào)料瓶打翻,酸甜苦倆嗆得他清涕橫流。他大聲道,“大人逃吧!” 褚洲慢慢地穿衣,“好啊?!?/br> “大人逃到哪里去?“ 褚洲的眼神閃避,“走哪算哪。” “老夫和你一起走!” 褚洲綁著衣袖上的扣子,掃了他一眼。狹長的眼尾勾了勾,嘴里一點兒也不客氣,“老匹夫,你這么大年紀了還哭啊?!?/br> 公羊秋來投奔褚洲那天,褚洲看著灰頭土臉的他,嘴里雖然一口一個“老匹夫”,可還是把他收留了。公羊秋又哭又笑的,“豎子!老夫就知道自己沒看走眼!” 褚洲換了一身簡單的輕便衣裳。他走到公羊秋的面前,對著他的脖子輕輕一劈。公孫羊軟軟的倒了下去。 他被封住了xue道,動不了了。但他的意識卻隨著房間里的腳步聲遷移著。公孫羊聽到掀開毛氈毯的聲音,他的眼淚又嘩嘩淌下。 褚洲是要入京,他知道。 宮里早就布置了天羅地網(wǎng),他們都知道。 第70章 羊水 盼山,我怕 幽暗的宮里, 以芙哭聲嗚嗚。 月亮深深藏在濃重的云霧里,一點兒光線也沒露出來。再過十幾日以芙就要到預產(chǎn)期了,外面隨時侍奉著產(chǎn)婆和親近的奴才。 盼山在黑暗里摸索了好一陣子, 才把紗燈點亮了。她著急地跑過來, 一下下拍著以芙的后背, “娘娘別哭了,只是夢只是夢……” 以芙一直往后縮,粉紅色的眼皮哭得浮腫。她伸出一只手, 一直往黑暗里的一個角落里指去,“那里有人!那里有個人盯著我!” 盼山探燈照過去,見角落空無一物。 “原先是有的!他過來摸我的臉!” 若是要問細節(jié),以芙迷迷瞪瞪地想不起來了??墒谴植诘氖持富谒哪樕? 有一個灼熱的吻燙下來,她記得!她記得那不是夢! “褚洲回來了!”以芙的用力地抓住盼山的手,“他說他就是死了也要爛在我身邊的, 他說變成鬼也會纏著我的!盼山,我怕!” “或許是孩子要生了,娘娘睡得不安穩(wěn)。奴婢都在您身邊守著,外面又有那么多侍衛(wèi), 他進不來的呀?!迸紊桨阉龅奖蛔永? 拿扇子給她打著風,“沈太醫(yī)說您過分焦慮了,您為了肚兒里的孩子也好好好休息?!?/br> “為什么你們什么都不告訴我……” 幸而被盼山哄著,逐漸冷靜下來了。 整整五個月她都被關在這里,外界的消息一律都不知道。林獻玉看她總是悒悒不樂,常常帶了平兒來看她。平兒已經(jīng)會爬了,總喜歡看著以芙軟乎乎地笑。 她看到平兒也會胡思亂想。肚子里的孩子會長得像誰, 要是長得像褚洲怎么辦,隨了褚洲的壞脾氣怎么辦…… 她怕褚洲死了,又怕褚洲活著。夜里睡不著,全靠沈太醫(yī)開的安神藥。 紅紗燈里的光圈柔和,將眼前之物瑩瑩點亮。以芙窩在盼山的懷里,看見案幾上放著一串晶瑩剔透的糖葫蘆…… 她啞著聲音問,“誰送來的?” 盼山看到了糖葫蘆,也愣了一下。她剝開外頭的彩色玻璃紙,把東西遞過去,“興許是小滿外出采辦的時候捎來的?!?/br> 以芙低頭咬了一口。好酸好酸…… 宮里驀然跌宕起一聲哭泣。 以芙皺眉,靜靜地聽著外面成千上萬響起來的哭聲。這里是皇宮而非小家小院,上一次見這種哭喪還是兩個月前太后去世。 不過多久,秦遂和林獻玉來了。 林獻玉見她蒼白的臉色,心中一陣陣地發(fā)虛,當日城中百姓紛紛要求處死褚洲之妹,她無奈之下裝扮成以芙,說和褚洲斷絕關系,才止住這場紛爭。 以芙抬起濕漉漉的長睫,問他們來干做什么。 比起林獻玉的委婉,秦遂總是單刀直入。他的表情淡淡的,又洋溢著一股喜悅,“皇帝薨了?!?/br> 以芙征征,想起皇帝那張青灰色的臉,覺得也不是沒什么可能的,于是點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