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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不改了吧。” 范詠稼摸出最后一塊餅,遞給他,柔聲道:“餓了吧,先吃這個墊墊肚子?!?/br> 范詠生確實餓了,meimei不在家,母親躲在房里不答話也不做飯,都快宵禁了,他也沒吃上東西。他抓著餅子往嘴里一送,咬上一口就有些嫌棄,瞪著餅子道:“怎么是咸的?沒你做的好吃。” 偷用別人的東西,還能挑啥呢。 范詠稼催他:“先湊合吃罷,走走走,回去了,我給你做好吃的?!?/br> 她走得腳都腫了,卻忍著沒說。京城不比別處,叫個馬車驢車,起步就得一錢銀子,范詠稼舍不得。 第4章 天擦黑了,范詠生在前頭領路,免得別人沖撞了meimei,轉頭小聲問她:“你今兒去了哪?我問娘,她只說你有事,又不肯說你去了何處。爹瞧著有些不好,對著門又砸又罵的,嚷著什么空有文章,什么朝中無人的?!?/br> 空有篇章傳海內(nèi),更無親族在朝中。 這是說的科舉不公道。 范詠稼垂著頭,不敢往深里想。 范韶發(fā)瘋那年,是他第三回參考。他少年秀才,得了多少夸,不驕不躁。再往后,就像靈智被籠子鎖了似的,怎么也考不中。 前兩回不中,他并不氣餒,考一回勉勵自己一回:查漏補缺,不像那鉆牛角尖的人。偏第三回不中,友人道他看榜過后一言不發(fā),在觀花樓上一口血噴出,靈魂走了竅,從此癡癡傻傻。 即使不瘋的時候,他腦子也留在了科考之前,只以為自己明年就要去院試,目標是考個秀才。 就算她猜的是真的,那又怎樣? 他們這等無聲無息的螻蟻,因不公而憤怒又能如何? 早些認命吧! 可范詠稼知道,她說服不了自己,她隱隱地覺得,那個富貴jiejie在騙自己,但又無比希望她說的是真的。有那么一瞬間,她甚至起了要動用存銀的想法。 要真有那樣的自由國度,該多好?。?/br> 或者退一步,能吃一個那仙果,作出那驚才驚艷的詩,讓廖公子也贊一回,好好看一眼自家。 唉! “meimei,你……” 范詠稼回了神,搖頭道:“我無事,我代你上學,老太太覺得傷風敗俗,叫婆子抓了我,丟在山上。我自己想辦法走了回來。” 唯一疼她的這一個,不能讓壞老太攏了去。 果然,范詠生一巴掌拍在墻上,怒道:“我就知她假模假樣,見面喊著心肝rou的,倘若真疼我,怎地就非要逼我考功名,也從不疼你一分?!?/br> 范詠稼感動,右手摸到左邊袖袋里那幾個銅板,狠狠心,摸出來一文,遞給范詠生,道:“喏,儉省著花?!?/br> 一文錢還能怎么省,不過鐵公雞身上拔下來一根絨毛,太難得。 范詠生接過錢,很鄭重地點頭。 “別去賭場?!狈对伡谙肓讼?,又叮囑。 范詠生讀書不行,運氣卻出奇地好。小時候賭蛐蛐兒,他壓只小弱虛都能贏,大了被人拐去賭場,那“友人”原想坑死他,最后卻是一起被賭場老板轟出來的。 這小子太邪門,動了手腳的骰子都不聽使喚。 范詠生賭運雖好,但小時候,爹雖不管娃別的,人品卻是堅決不許有瑕疵的。爹瘋了meimei接班,除了不愛讀書,他倒也沒有別的壞毛病,并不嗜賭。 午飯范詠稼去學里混,他也能憑棋藝在花茗樓混個肚飽。 他缺銀子,是想湊個去闌湖詩會的貼。 最近出了太多好詩,詩會炙手可熱。 范詠生很喜歡這些詩,也特別崇拜這些能寫好詩的人,就想蹭個票,去見一見。 一文錢能買個饅頭充饑,滿足生存需求。但做不了別的,尤其是精神層面的追求,往往是十分昂貴的。 新一期的《詩共賞》,薄薄一冊,不過印上兩首新詩,并幾人簡字評論,便要價一錢銀子。因此,人人共賞是不可能的。比如范詠生,再欣賞,也只能在花茗樓蹭別人的看看。 心口挖去的一塊rou,范詠稼不是那反悔的人,可也一直惦記著,盯著他放銅錢那處,又問他:“你打算怎么花?” 一文錢管不了什么用,范詠生收下,只是覺得meimei的心意難得,不防這一文錢,背后還有這么大的責任要承擔。 所以,他沒有猶豫,又把那一文錢掏出來,遞還給一臉糾結的meimei,痛快道:“我用不上,還是meimei留著吧?!?/br> 范詠稼艱難地移開目光,忍痛道:“既給了你,你便自在花用。好了,我去廚下做飯,你去爹門外瞧瞧動靜?!?/br> 范詠生抓著自己腰帶,十分為難地說:“要不我做飯,meimei,你去瞧吧?!?/br> 他爹瘋起來,道理一串一串的,你勸一句,他能給你背一整本,壓根不聽你說啥。 范詠稼嘆口氣,道:“那你收衣服去吧?!?/br> 讓他做飯,只怕這唯一的庇身之所都要被燒光。 她悄悄走到正房外頭去聽,里頭靜悄悄的,她安了心,轉身往廚房走。 西廂門開了條細縫,一臉慚愧的黃云娣露著一只眼,正往這邊瞧。 范詠稼聽著門處動靜,往那頭看過去,黃云娣立刻心虛地把門推緊,假裝不知道女兒回來了。 范詠稼失望了很多回,該難過的,下午也難過完了,所以不冷不熱地說了句:“母親,米快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