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頭問道：“您一直看著我做什么？”

    伊提斯說：“……你是在東部長大的?！?/br>
    他的語氣平緩, 沒有絲毫的起伏，這是在敘說事實。

    穆莎點了點頭，問道：“是，怎么了嗎？”

    穆莎看著他那雙清冷的銀眸，有一個瞬間，她感覺自己好像又一次被穿透了靈魂。

    在這雙眼眸之下，她的一切都無法隱藏。

    伊提斯捏著她的手腕，淡淡地說：“但你不像東部的人, 也不像雷恩和他的追隨者?！?/br>
    在這一瞬間，穆莎驚出了一背的冷汗。

    她下意識的想要退一步。

    但伊提斯卻早有預(yù)料一般，抓著她的手臂，把兩人的距離拉扯的更近了

    穆莎抬著頭和他對視，銀灰色的眼睛里淌過了茫然又歡喜的情緒。

    她盡量表現(xiàn)的平靜，還帶著一點被夸獎的小小竊喜。

    “當(dāng)然了，我從小就學(xué)習(xí)神術(shù)，是見過光的人。”

    “所以，我和雷恩，和這里的人們，永遠(yuǎn)不會一樣的。”

    她就像沒聽出伊提斯的本意一樣。

    她對神明的洞察避而不見，單方面的將自己遮掩在了窗戶紙后面。

    這荒蕪國土上的風(fēng)有些喧囂，吹亂了她的黑色發(fā)絲。

    但是，屹立在她身前的伊提斯，卻沒有受到影響。

    他銀白的發(fā)絲被吹起又落下，還是和之前一樣順滑。

    穆莎本身是個有點固執(zhí)的人，但伊提斯比她還要更固執(zhí)，也更加清醒。

    穆莎的掩蓋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她騙過了所有人，卻唯獨在遇上伊提斯時，栽了一次又一次的跟頭。

    伊提斯微涼的修長手指，輕輕地捏起少女的下頜。

    但在觸及那明顯不情愿的眼神后，他又收回了手。

    伊提斯疑惑地看著她，說：

    “不，你和這里的人一樣，警惕、理性又聰明，為自己考慮更多?！?/br>
    “但是……你和他們，又有著很大的區(qū)別?！?/br>
    他停頓了一下，補(bǔ)充道：“你不是會因為環(huán)境而改變的人，一直都不是?！?/br>
    否則，無論是黑暗還是光明，都早已做到消融她的自我，摧垮她的神智，折斷她的背脊。

    伊提斯說：“環(huán)境無法改變你，更無法養(yǎng)成你?！?/br>
    “別說是東部，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都無法養(yǎng)就你這樣的認(rèn)知和觀念。”

    “你似乎，像是一塊早已雕刻好了形狀的玉石，丟進(jìn)了還未開采的石頭堆里。”

    穆莎低下頭暗自著急。

    為什么她總覺得，她在另一個世界生活過二十二年，這種誰也不會去考慮的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快要被伊提斯看穿了呢？

    這雖然不是一道送命題，但穆莎卻完全不想回答。

    她寧愿答十道送命題，也不想把自己最大的秘密暴露給伊提斯。

    回答難題的話……

    穆莎以前最常用的辦法是拉伊提斯下水。

    但是，現(xiàn)在拉下水的方法不太適用。

    她決定改變策略。

    穆莎手指蜷起，食指抵在唇邊，做出了一副苦惱思考的模樣。

    她說：“您這么一說，好像的確是這樣啊?！?/br>
    第一步，顯得自己也很疑惑，把自己摘干凈。

    穆莎繼續(xù)洗著自己：“我沒被雷恩養(yǎng)成小瘋子，也沒在東部變成大惡人，這簡直是奇跡?！?/br>
    她說：“也許真就像您所說的，我可能天生就具備了另外的認(rèn)知和觀念，而且是早就已經(jīng)成型的?！?/br>
    伊提斯低著頭，靜靜地注視著她。

    他銀色的眼眸里，只有這個嬌小的，黑色的影子。

    穆莎繼續(xù)說：“追溯到出生這件事的話……”

    說到這里，她抬起頭看著伊提斯，精致漂亮的臉上寫滿了無辜。

    第二步，摘干凈自己之后，就把疑惑全部推給對方。

    穆莎猜測道：“也許是因為我生來就擁有一半神格？”

    “我覺得，其實在某些方面，我和您挺像的?！?/br>
    “雖然我很不樂意去承認(rèn)，但是，我的確和您有非常多的相同點?！?/br>
    “在觀念和認(rèn)知方面，我認(rèn)為，您比人類更理解我，這一定是因為我們相似?！?/br>
    伊提斯仍然攥著她的手腕。

    比他矮了許多的，身材纖瘦的少女的手腕很細(xì)。

    握起來時手感有些柔軟，但又能隔著薄薄的皮膚，觸碰到那下面的骨頭。

    似乎他稍稍一用力，就會把這只手折斷掉。

    他原本就沒有用多大的力氣。

    但現(xiàn)在，穆莎感覺到，手腕上的力道越來越松了。

    她幾乎能從這越來越小的力氣里，感受到伊提斯的迷茫。

    穆莎乘勝追擊：“如果是像您的話，哪怕只是有點像……”

    “那我的觀念和認(rèn)知，也一定是這個世界的所有角落，都養(yǎng)不出來的吧？”

    “當(dāng)然，除了您身邊，不過您應(yīng)該沒有養(yǎng)過小孩子吧？”

    伊提斯點了點頭，說：“吾確實沒嘗試過養(yǎng)小孩子?！?/br>
    “你說的有道理，吾會按照這個思路，去試著理解這件事?！?/br>
    穆莎稍稍抽了下手，手腕就從伊提斯的掌心里往外滑。

    她恭敬又溫順地說道：“希望我的思路能早日解決您的疑惑，讓您理解這個問題?！?/br>
    【你就想吧，你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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