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能進(jìn)入交流項目的預(yù)選名單，那么我就有更正式的日常輔導(dǎo)你的理由?！碧m波沒有因為她短暫的情緒失控惱火，平和地重啟話題。

    “我知道了。我會繼續(xù)好好上課、然后寫那些該死的申請材料?！?/br>
    蘭波彎了彎眼角，突兀地伸手，而后放了下去。

    彌雅不解地偏頭：“什么？”

    蘭波垂眸：“沒什么。時間也不早了……”

    向來是彌雅先行離開，蘭波再在檔案室待一陣才走。

    她收拾好東西走到門邊，戀戀不舍地回頭，低低道：“明天見。”

    蘭波回了一個微笑：“明天見?！?/br>
    將門在身后帶上，彌雅一到外間就撞上漢娜探究的目光。她一抬眉毛：“有什么事？”

    漢娜不知為什么皺了一下眉頭，態(tài)度一如既往冷淡：“你這幾天心情很好?！?/br>
    彌雅一聳肩。

    “對了，阿廖沙已經(jīng)通過了政治傾向測試，下周面試沒問題的話就會跟著五月的下一批學(xué)員一起進(jìn)入觀察期?！币姀浹艣]立刻回答，漢娜又補(bǔ)了一個問句，“哦對，你和他絕交了？那當(dāng)我沒說?！?/br>
    彌雅搖搖頭：“謝謝你告訴我?！彼粗高^樓外橡樹枝葉透進(jìn)的夕陽，變得面無表情。按理說他們兩個都開始重新按部就班地融入營地生活，總該有碰面的時候。但臺階上的那番道別之后，她就沒有見過阿廖沙。

    對方很可能在刻意回避她，正如他此前所言。但另一方面，彌雅也知道自己沒有費心去找他，甚至越來越少想到他。

    一股古怪的愧疚感涌上彌雅心頭。

    “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接受測試？”

    她不太確定地答：“什么時候……都行？”

    漢娜搖頭，不耐地嘆氣：“之后我和蘭波商量。”

    每當(dāng)漢娜表露出這種態(tài)度就該走人。彌雅便轉(zhuǎn)身往門邊去：“晚安，漢娜。”

    一拍錯愕的停頓之后，漢娜才回了句平板的“晚安。”

    彌雅的腳步聲遠(yuǎn)去，漢娜又走到門邊看了看，確認(rèn)她已經(jīng)離開，這才打開通往檔案室里間的門。

    蘭波從手中的投影終端上抬首，一個禮貌的微笑。

    漢娜沒有笑，冷冷問：“你不準(zhǔn)備解釋一下她的情況？”

    蘭波關(guān)掉屏幕，走出里間，將門輕輕闔上，態(tài)度不見絲毫慌張或是動搖：“在您看來，是什么狀況？”

    “突然同意準(zhǔn)備畢業(yè)，開始去上課，情緒乃至性格都變得很好，我從來沒見過她那樣，好得異常……”漢娜忽然將檔案室的門也關(guān)上了，深吸一口氣，抱臂收緊下巴，“我就直接問了，你現(xiàn)在和她是什么關(guān)系？”

    蘭波沉默片刻才說：“我無法回答您這個問題?！?/br>
    漢娜被這答句一嗆，她憤然低喝：“你知道斯坦那個畜生是怎么對她的么？”

    “也許比我應(yīng)該知道的程度還要多一些。”

    蘭波的平靜態(tài)度令漢娜打了個寒顫：“那么你——”

    “我不會試圖辯解什么，”他澀然彎唇，“但這似乎是讓她畢業(yè)的唯一方式?！?/br>
    漢娜面色閃爍不定，半晌，她才疲倦地揉了一把臉：“我大致能想到是什么情況了。”她搖了搖頭，自言自語：“明明提醒過她……”

    蘭波站起來，而后鄭重地向她躬身。

    漢娜防備地后退一步：“這是什么意思？”

    “您是這里為數(shù)不多真的關(guān)心彌雅的人之一。您完全有理由責(zé)怪我、唾棄我，我知道那只是因為一片好意。所以我能否請求您替我、也替她保密？”

    漢娜凝視著窗邊擺放的空花瓶，口氣忽然變得空虛：“我還能怎么做？”

    蘭波直起身，也看向窗口。逐漸變冷的夕照為他的側(cè)顏蒙上薄薄的一層藍(lán)紫色。他沉吟片刻，才輕聲說：“我之后也會很小心，注意不真的越界?！?/br>
    “說起來可比做起來簡單，”漢娜話語辛辣，口吻卻還算溫和，她不在攻殲蘭波本人，“有幾個男人能在小姑娘的滿腔熱情克制住自己？”

    蘭波笑了笑，但這一絲無奈的苦笑也立刻收斂干凈。

    “您說得很對。這樣的關(guān)系以再多的好意粉飾，也藏著丑陋的權(quán)力差。而被比自己年輕許多的女性那樣近乎盲目地依賴、憧憬很容易飄飄然，即便是我，也不免生出一絲喜悅。”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轉(zhuǎn)而坦率誠懇地望向漢娜，吐出的話語是辯解，是承諾，也是對自己的約束：

    “但我知道她不是我的，不能也不會屬于我。我只是恰好在某個時刻出現(xiàn)在她面前，而不幸地，之前沒有人那么做過。當(dāng)她離開這里，不需要很長的時間，她就會明白我沒有她想得那么好?！?/br>
    他吐出的每個詞都十分柔和，連綴起的字句卻對自己直白殘忍：“一定還有更合適的人在未來等著她。我只是她漫長旅途經(jīng)過的一站，一座擺渡，會過去，會被拋在身后。將來的某天，她回想起來，對我一笑置之?！?/br>
    “所以您不需要太過擔(dān)心，漢娜小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至少目前我認(rèn)為自己清楚。我不想仰仗年齡和身份從她那里奪走什么?！?/br>
    漢娜盯著他看了良久，才悲喜莫辨地輕語：“但不論怎樣，你都會奪走她第一次愛上誰的喜悅，令一顆年輕的心破碎?！?/br>
    蘭波無言地看著墻面上的光與影。

    “而且……你又準(zhǔn)備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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