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彌雅便有些懨懨的，隨意從衣架上扯下更適合今天溫度的白色短袖連衣裙換上。而后，她俯身湊近放置在邊柜上的鏡子，正準(zhǔn)備拿起梳子打理頭發(fā)，動作忽然一頓，轉(zhuǎn)而繞到寫字臺邊，從抽屜中翻找出一條綠色細緞帶。

    那是曾經(jīng)帶來魔法的幸運物。

    克拉拉教過彌雅怎么用絲帶在發(fā)間束上蝴蝶結(jié)。但彌雅學(xué)完之后就沒怎么實踐，此刻突然想起來，嘗試數(shù)次過后，雖然勉強將緞帶固定住了，但在鏡子里左看右看，她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傊炔簧显?，反而透出拙劣。

    彌雅用力搖頭，將緞帶拆開取下，幾乎恨恨地將自己弄亂的發(fā)絲梳順。

    自從她與蘭波成為“戀人”已經(jīng)一個多月，期間大半個月都分隔兩處，雖然晚間有一線相連，見面次數(shù)一只手數(shù)得過來，當(dāng)然說不上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進展。不如說，彌雅反而越來越不明白蘭波對她究竟是怎么看的。他顯然并不討厭她，有時候甚至像是被她吸引，但彌雅能確定的事也到此為止了。

    她再怎么精心準(zhǔn)備，也不過是將她本就袒露無遺的心思又一次地表現(xiàn)出來而已。何必再在這里浪費時間。

    念及此，彌雅便打開門，氣勢洶洶地往門廳快步走。

    哪知蘭波就站在走廊拐角，她差點撞上他。

    “準(zhǔn)備好了？”這么說著，他垂眸看向她，目光微微一凝。

    彌雅順著他的目光低頭，重新打量身上的裙子：硬挺的白色布料，襯衫式的小V字領(lǐng)口開到鎖骨下的位置，收腰?？死聿膵尚?，在她身上裙擺落到小腿位置，上身也頗為寬松；但對彌雅來說，這連衣裙恰及膝，胸口尺寸也剛剛好，在轉(zhuǎn)身的時候甚至有些緊繃。在蘭波的注視下，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無意間做了個十分正確的選擇。衣柜里另外那條連衣裙沒有那么強調(diào)身體線條。

    帶著惡作劇的心思，彌雅挺胸收腹，后退一步轉(zhuǎn)了個圈，裙擺隨之揚起。確認索默太太已經(jīng)上樓了，她笑嘻嘻地輕聲問：“你喜歡我這身嗎？”

    “很合適你?！?/br>
    “我問的是你——”彌雅的追問戛然而止。

    如果是以往，當(dāng)她以帶點桃色意味的動作和言語揶揄，蘭波會不動聲色地轉(zhuǎn)開視線。但這一次他沒有。

    他在以注視異性的眼神看她。

    這種來自男人的凝視彌雅并不陌生。她本能地顫栗了一記。但隨即涌上心頭的并非厭惡。也許因為蘭波不躲不閃的坦蕩，又可能只是因為他是蘭波。彌雅甚至希望他的目光再有侵略性一些。她不介意他用想象填補被遮蔽的部分——如果他真的會那么做的話。

    誰都沒有說話，但百葉窗格低垂的夏日午后突然顯得炎熱。

    蘭波輕咳一聲，轉(zhuǎn)身面向門口：“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嗎？今天時間還算充裕?！?/br>
    彌雅三步并作兩步跟上去，露骨地打量他的神色，試圖尋找窘迫或是不自然的痕跡。

    蘭波略含譴責(zé)意味地斜睨她，藍眼睛里有火苗似的光點閃爍了一下。彌雅心情頓時又好了不少。

    他重復(fù)問題：“彌雅？有什么想法嗎？”

    她認真思索片刻：“市中心才有的那種有軌電車，我每次上下學(xué)經(jīng)過，都想坐一次。”

    “那條線一端的終點站是山上的舊植物園，景色很好，可以到那里走一走再到山下吃晚飯。”

    “聽上去不錯。”

    蘭波為彌雅打開門，與她一同走下門前臺階。彌雅已經(jīng)十分熟悉的灰褐色轎車停在林蔭路邊，她自然而然地鉆進副駕駛座。啟動電源之前，蘭波先從置物檔格里取出一副墨鏡戴上了。

    彌雅大感新鮮，眨巴著眼睛盯著他。蘭波似乎有些好笑，伸手將她那側(cè)的遮光板翻下來：“現(xiàn)在這個時間陽光很刺眼?！鳖D了頓，他又說：“戴了太陽鏡，即便在城中撞見熟人，也不會那么容易被認出來。”

    “有什么不可見人的？”今天蘭波身上氛圍出奇得放松，彌雅為之感染，試探的措辭便更為大膽，“反正你只是帶著負責(zé)的學(xué)員出去慶祝申請項目成功，又不是約會。”

    蘭波沉默片刻才淡淡回道：“我沒那么說。”

    “什么？”彌雅下意識發(fā)出一個疑問的單詞。但蘭波的潛臺詞已經(jīng)在思緒更深處變得明晰無疑。她只是難以相信他真的是那個意思。

    蘭波神情一瞬頗為復(fù)雜。又緘默須臾，他嘆息似地宣告：“這是約會?！?/br>
    彌雅呆然瞪視著他，突兀地往車窗上后挪。她怕再靠近一點，他就能聽到她因為一句話而失序狂奔起來的心跳聲。

    “為什么突然……”

    “觀察期只有最后三天了，你之前很努力，是時候放松一下，”蘭波露出自嘲的微笑，“而且我也知道，到目前為止，我并沒有做什么戀人該做的事。”

    “如果我沒有被項目錄取，就不會有這個約會了？”

    彌雅問得刁鉆，蘭波怔忡一瞬才搖頭：“這和申請結(jié)果沒有關(guān)系?！?/br>
    她低下頭去，唇角上翹。

    蘭波啟動引擎電源。

    “等一下?！?/br>
    他停住，耐心地等她說下去。

    “領(lǐng)帶?！?/br>
    蘭波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既然是約會，你可以不用那么正式，”彌雅眼神閃爍，“我沒見過你不打領(lǐng)帶的樣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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