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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掛斷通訊,彌雅都感覺比之前更疲憊。她想蘭波也一樣。 會和上周那樣吵起來只能說是必然。 昨天傍晚,她甚至還故意漏過了蘭波的電話。如果在考試前夜吵起來,她第二天就別想好好答題了。她這么告訴自己。但她想說的其實也已經(jīng)說完了,全在上周吵完之后扔進郵筒的信封里。 見彌雅不答話,夏洛蒂若有所思地打量她片刻:“你們上次見面是什么時候?” 答案有些難以啟齒:“去年夏天。” 夏洛蒂抽了口氣,感想很直白:“天啊,他是怎么想的,把你一個人晾在國外。我要是你,可堅持不了那么久?!?/br> 彌雅低頭用靴尖踢了踢地面:“我和他的情況有些復(fù)雜?!?/br> “異地戀太折磨人了,我只要半個月見不到面,就受不了只能說拜拜?!毕穆宓偻榈赜檬种馀隽伺鰪浹?,“如果你想認識什么人,或者找人一起出去看個電影之類的——” “謝謝你的好意?!睆浹胚@么說著,摸出通訊終端看了一眼,立刻放回外套口袋。原本夏洛蒂不提還好,現(xiàn)在她再次惱火起來,又有些委屈。按照以往郵政局的速度,蘭波這幾天就會收到她上周寄出的信,甚至可能已經(jīng)收到了。也許昨天蘭波就是為此聯(lián)系她,而她害怕聽到他的答復(fù)。 夏洛蒂注意力轉(zhuǎn)得很快,已經(jīng)語調(diào)歡快地說起為雙親訂購的圣誕節(jié)禮物。彌雅有些走神,有一搭沒一搭地應(yīng)和著,但夏洛蒂對此并不在意。 校園位于市區(qū),步行半小時就抵達夏洛蒂家所在的住宅區(qū)。 走上門前車道,夏洛蒂訝然多看了一遍街邊。 彌雅往屋旁的小道走去:“那么之后見。” “你不來吃晚飯嗎?” 彌雅還沒回答,米黃色獨棟房子正門打開,房東太太招呼道:“安娜瑪麗,你回來得正好。你有客人。” 彌雅沒反應(yīng)過來,懵懵地跟著夏洛蒂踏進門廳。 “我丈夫注意到有陌生的車在街對面停了很久,就忍不住去問是怎么回事,這位先生解釋說他是你的朋友,剛從聯(lián)邦回來,他一落地就……” 后面的話彌雅聽不見了。 熟悉到陌生的身影從沙發(fā)上起身,一下子到她眼前。 半邊心臟仿佛因為猝不及防的這一瞥陷入麻痹。彌雅下意識奪門而出,跑下臺階。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那么做。但這太突然了,如果不背過身,她可能會連呼吸這種事都忘記。 “容我失陪……”米哈爾·蘭波喃喃,語音未落,人已經(jīng)追了出去。 彌雅慌不擇路,穿過屋前的草坪往居住的獨棟小屋跑。但她半途便被截下。賽跑這種事她原本就沒什么勝算。彌雅下意識要甩脫,蘭波有心理準備,抱得很緊,用力到她懵了一下,才想起來繼續(xù)掙扎。 “對不起,彌雅,求你聽我說,彌雅!” 焦灼的嗓音就在耳畔,熟悉到令人戰(zhàn)栗的氣息兜頭縈繞,本以為已經(jīng)開始褪色的回憶一個勁涌上來,彌雅邊掙扎,邊止不住地發(fā)抖,從頭到腳都有些發(fā)軟,眼前景象發(fā)虛變得模糊。 “一兩年比我想象得還長,對不起,沒能更早來找你,沒有更快解決問題,我真的非常抱歉……”蘭波的嗓音因為慌張也有些變調(diào)。 她惡狠狠地抬起頭,眼睛里水光在打轉(zhuǎn):“那你現(xiàn)在突然跑來干什么?!” 蘭波怔了一下,為了防止她不會趁機掙脫似地扣住她手腕,另一手從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枚皺巴巴的信封。彌雅立刻認出來,那正是她上周投遞出去的那封。 他臉色有些蒼白,將信封開口朝下抖開。 里面什么都沒有。 那赫然是個空信封。 蘭波艱難地勾了勾唇角:“收到了這樣的最后通牒,除了扔下一切立刻來找你以外,我還能怎么做?” 彌雅訝異地盯著蘭波手里的空信封看了幾秒,突然單手捂住嘴。 “……啊,”她難堪到了極點,全身的血都往臉頰上涌,語聲越說越弱,“我……好像因為太生氣,沒注意有沒有把信放進去就把信封封上寄出去了……” 蘭波呆然屏息數(shù)拍,驀地長舒一口氣:“所以,并不是我想得那樣——” “寫信的時候我情緒很差,也許實際上和最后通牒也差不多。”彌雅別開臉,雙唇和嗓音一同顫抖起來,染上哭腔,“你既然可以扔下一切來找我,那么為什么不早點那么做?一定要拖到現(xiàn)在?!” “你說得沒錯,我不應(yīng)該拖到現(xiàn)在?!碧m波苦笑,再次低頭,“對不起。我大概不應(yīng)該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希望能不和雙親爆發(fā)正面沖突,那只讓父親誤以為我立場不夠堅定?!?/br> “所以現(xiàn)在?” “解決了。用我弟弟伊萬的話來說,我的表現(xiàn)很嚇人,但也奏效到讓他欽佩?!碧m波表情因為慌張而頗為僵硬,有那么點像做錯了事等待批評懲罰的稚童。他觀察著彌雅的反應(yīng),宛如第一次見到她一般仔仔細細,半晌,怯生生地補了一句:“只希望我沒有來得太晚。” 彌雅低下頭,口氣還是很生硬:“然后呢?你又很快要走么?” “我之后還得回去收拾一次行李,但在那之后,我哪里都不去了。我保證?!?/br> 她沒吭聲。 蘭波更加慌了,低下去想看清她的表情:“因為還有別的學(xué)員向檢方提供證據(jù),調(diào)查比預(yù)期還要嚴格徹底,第一年你又在語言學(xué)校,我不敢來找你。但那都是借口,我確實讓你等太久。這一年半時間比我們相處的時間還要長得多。也許你對自己的感情產(chǎn)生了懷疑。我能理解?!彼纳ひ糇兊蒙硢。骸暗覍δ愕男囊鉀]有改變。彌雅,我希望……請求你再給我一個機會?!?/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