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靡與頹敗距離近得就在一街之隔，無數(shù)開著豪華懸浮車在頭頂上的天空橫沖直撞的有錢人腳下，就是更多藏匿于陰暗之中，瞅準(zhǔn)了獵物，隨時準(zhǔn)備出擊下手的窮人。

    這個無政體，無軍隊，無法律約束的永夜城市，黑得看不清深淺和邊際。

    這一路上沒有人再說話，直到到達目的地下了車，嬌嬌才有一種如夢初醒的感覺：剛才我覺得己好像被困在了一一副會動的畫里。

    克萊其頓隆起眉頭，他剛剛也有一種類似的錯覺。

    就是這個地方嗎？陸一久指著身后這條街發(fā)問的聲音讓克萊其頓沒有時間細(xì)想。他尋找著街道旁邊建筑上的門牌，確定了地址，帶頭朝著街里頭走去。

    一直走到街道最里頭的一棟房子外面，停了下來：布魯終端的信號源顯示在這里。

    這是一棟單獨的房子，因為在街的最里頭顯得很是孤涼，房子是老式紅磚砌成，墻體外面爬滿了黑色的藤蔓植物，臨街的窗和門也都是破爛腐敗的，光用眼睛看，看不出這里有絲毫的人氣。

    嬌嬌走在了最前頭，試著去敲門，敲了三下沒有回應(yīng)，輕輕用手一推，門嘎吱一聲被推開了。

    就在門半打開的瞬間，克萊其頓與大吉同時出現(xiàn)了熟悉的反應(yīng)，兩人瞪大了眼珠子正面看向屋子里頭，一動不動，像是看到了某些讓他們震驚的東西，而陸一久則感覺一股冷風(fēng)撲面而來，穿過了他們的身體，往外跑走。

    來了！來了！他來了??！同時，陸一久的耳畔響起了好幾種人聲雜糅在一起的聲音，說的正是他聽得懂的話語。

    誰！？他來不及多想，憑著本能脫口質(zhì)問，誰在說話？

    第一百二十三章 死or不死

    誰在說話？陸一久的聲音在這條死寂的街道盡頭突然響起，房屋周圍那些原本一動不動的黑色植物宛若被驚醒了一般，沙沙沙地瘋狂搖晃起了葉片，從四面八方涌平地驟起好幾陣?yán)滹L(fēng)，一塊兒朝著一行六人這邊刮了過來。

    陸一久渾身的汗毛炸起，從他的視角來看，明明入眼只看到一片夜色，別的什么看不到什么，他卻有種錯覺，好像有什么東西正在朝他們逼近。

    克萊其頓單手將陸一久護在自己身后，另外一只手橫臂一揮，只聽見周圍的空氣中無數(shù)電流滋滋聲在傳導(dǎo)，很快就消失無蹤，那種被什么東西逼近的感覺也在同一時間消失。

    阿頓，剛剛有什么東西？陸一久忍著沒有說出那個鬼字。他很確定那絕對不是他自己神經(jīng)緊張造成的錯覺。

    我，我也感覺到了。嬌嬌捂住嘴巴躲在了大吉的身后，她沒有顧慮：是不是有鬼呀？

    不是。大吉迅速否定，可能是這棟房子周圍一些殘余的能量體。當(dāng)然，這樣的能量體殘余在過去看不見摸不著也感應(yīng)不到的時候，通常就會被當(dāng)成鬼怪之類的東西。

    陸一久并沒有被他這話給安慰到，因為他不久前才見識到了靈魂的量態(tài)化形式，雖然和大吉口中的殘余能量體說法不一樣，但他肯定，兩者本質(zhì)是相同的。這么說，他剛剛聽到的就是來自于它們發(fā)出的聲音。

    想到這里他生生打了兩個寒顫。之前的安吉好歹是被用儀器顯示出形態(tài)來的，他還不覺得害怕。但剛剛那種，真的和恐怖片里見鬼的情形一模一樣了。

    久久，不要怕。被陸一久背在背上的頓寶敏銳地感覺到他的變化，用力摟住他的脖子，有鬼也不怕，頓寶會把他們都打死噠！

    大吉的目光一直盯著那半開的房門里頭：還有很多很多

    在哪兒？看不見的嬌嬌的表現(xiàn)和陸一久一樣，首先被自己的想象力給嚇唬住了。

    屋子里。克萊其頓同樣盯著搬開的門，這家伙還側(cè)身做了個避讓的動作?？吹剿鲞@個動作，其他人有樣學(xué)樣，現(xiàn)場的氣氛一下變得更陰森了。

    從眼前的情形來看，打開門的瞬間只有克萊其頓和大吉看到了一些畫面，嬌嬌有所感應(yīng)，陸一久是聽到了聲音才起了反應(yīng)，頓寶則沒有動靜。

    阿頓，你們看到了什么？陸一久攀在克萊其頓右肩膀上，好奇詢問。

    量態(tài)數(shù)據(jù)，很多很多的量態(tài)數(shù)據(jù)。克萊其頓用了讓陸一久不那么害怕的一種說辭，別緊張，它們只是想離開這里。

    哦！陸一久定了定神。

    克萊其頓和大吉同時轉(zhuǎn)頭，目光一點點地游移著，好像在目送什么東西從他們幾個身邊一溜離開，隨即他感嘆道：可惜！

    可惜什么？陸一久既有些害怕又很是好奇。他們到底看到了什么，他也想知道啊。

    可惜這么多完整的量態(tài)數(shù)據(jù)馬上就要分散消失了?？巳R其頓答。

    大吉的眼神已經(jīng)往稍遠的地方看去，突然他的腦袋往后避了避，同時一臉惋惜地閉了下雙眼：已經(jīng)被消融分散了。

    從這兩人的視角看去，就是在門打開的那一刻，涌出了不少呈現(xiàn)出量態(tài)化狀態(tài)的生物來，有些是人類，有些是外形生命，也有一些是機械人和各種各樣的動植物，他們擁擠著從打開的門里擠出來，一窩蜂地往街上跑。然而沒跑多遠就慢慢地分解成無數(shù)散發(fā)著白光的微小粒子，漸漸地消融在了現(xiàn)實街道的空氣之中。

    克萊其頓收回目光，問大吉：你還看得到嗎？

    大吉緩緩搖頭：已經(jīng)看不見了。

    我也看不見了。整個時間不超過一分鐘?？巳R其頓瞄了一眼本地通訊器上面的時間，從打開房門看到到他們消失，全部過程只有實際上只有幾十秒。

    阿頓先生，剛才那是什么情況？大吉虛心請教，我剛剛看到的莫非還是系統(tǒng)分支想讓我看到的？

    不是。這一點克萊其頓十分篤定，剛剛我也看到了，愛寶一號可沒有想和我取得聯(lián)系的意圖。所以剛才那種場面應(yīng)該和這棟房子本身有關(guān)。

    這房子能困住他們？陸一久搭話。

    克萊其頓細(xì)細(xì)品味了一下他的話：這么說也沒有些道理。具體是不是，進去看看才知道。

    陸一久拉住他：就這么進去會不會我們也被困在里頭？他想起了自己看過不少他們那個時代的鬼片，萬一這房子真是什么邪門的玩意兒，進去可是也好冒著巨大危險的。

    不至于。我們和他們區(qū)別大的很。

    在克萊其頓的帶領(lǐng)下，一行六人正式跨進了這棟顯然許久沒人居住的房屋。

    奇怪的事馬上就發(fā)生了。明明站在門外往里看的時候，屋子里是一片破敗荒廢的樣子，但他們的一只腳越過門檻進到里頭時，面前的景象就像是被渲染重制了似的，一點點地變得明亮、干凈、整齊、鮮艷，瞬間就從陰森森的鬼屋變成了溫馨田園的普通住宅。

    陸一久驚嘆不已，他背著頓寶倒退出門，重新站在門外往里看，入目看到的室內(nèi)環(huán)境再次恢復(fù)成了原來那種鬼屋模樣，抬腿進門，立刻當(dāng)場變形。

    你們看到了沒？他壓下嗓門兒問。

    看到了。其他人異口同聲。

    是幻覺嗎？嬌嬌抱緊了手臂，有點兒敬畏地左顧右盼。

    克萊其頓在小門廳這塊空間繞了一圈，看到玄關(guān)上擺放著一盆新鮮的玫瑰花，還帶著早晨的朝露，他伸出一只手指接住了從花瓣上滴落下來的露水，那種帶著涼意的觸感很是真實。想了一項他順手摘下一朵花，往后遞給了陸一久。

    陸一久拿著那朵花不知所措。

    克萊其頓示意他再次出去隨后進門，陸一久手里的那朵花在出門的那一刻和剛剛那些量態(tài)數(shù)據(jù)一樣，分解成無數(shù)閃著白光的小顆粒，很快消失，而等他又一次踏進門內(nèi)時，手里的花卻沒有回來。

    不是幻覺?？吹竭@一幕大吉篤定道，如果是幻覺的話出了這門口消失是正常，但再進來的時候應(yīng)該會重新出現(xiàn)?；糜X制造機也是要遵循守恒原則和邏輯規(guī)律的。

    花少了一枝?？巳R其頓示意大家看向玄關(guān)，如果是制造出來的幻覺花不會減少。說明這間漂亮的房間是現(xiàn)實存在到底。

    這是怎么辦到的？陸一久嘆為觀止。

    很多原理都能解釋。最簡單的就是空間重疊。當(dāng)我們從外面看的時候看到的那個空間和我們進來后實際進入的空間不是同一個，它們只是擁有相同的外表，在同一地點兩個不同的空間折疊在了一塊兒?？巳R其頓當(dāng)即想到的就是他們折疊星系，在他們那里這樣的現(xiàn)象不少。

    聽了他的解釋，其他人放下心來。陸一久將背上的小頓寶放下來讓他沾沾地。頓寶一落地像小企鵝一樣岔開雙臂，歡歡喜喜地跑去屋內(nèi)探險去了。

    喂喂喂，你這小崽子怎么這么皮？陸一久急吼吼地追在頓寶身后，怕他亂跑出事兒，嬌嬌見狀同樣跟了過去。三人一前兩后地沿著右手邊的樓梯跑向了二樓。

    知道這里屬于折疊空間后，克萊其頓更加確定這里不會有什么危險，便放心地帶著大吉從門廳開始一點點地往里面查看這里的環(huán)境。

    一樓門廳過去是客廳和餐廳，擺放著具有復(fù)古風(fēng)格的家具，每個家具上面都套著鉤織而成的菱格花紋毛線套，風(fēng)格與防治的整體裝修和擺設(shè)相配，是那種清新田園風(fēng)。

    光看到這些，能夠想象這空間的主人應(yīng)該是恬靜安然的那種性子。

    餐廳內(nèi)放著一張古董木制長方形的餐桌，桌面上擺放著配套的長餐布，一共有八個座位，每個座位前也都放著成套的方形餐布，以及配套的餐具。說明這一家是個有著八口人的家庭。

    餐桌上唯一不同的就是喝水用的杯子，它們分成了大中小三個體型。大的有兩只，中等的有五只，小的只有一只。然而仔細(xì)一看這八只喝水杯子用的是相同的材料制作出來的，除了體型不一樣之外，手柄上的標(biāo)記也有些區(qū)別。

    克萊其頓拿起了最小的那只杯子，它的手柄上刻著一個紅色的長了翅膀的小愛心。放下杯子，他看了一眼這個位置大安排，有些不解地皺起了眉頭。

    這只小杯子的主人按照杯子的大小邏輯來看，應(yīng)該是輩分最小的，然而，他的座位卻是在正座主人的位置上。這就不對了。

    正在冥思苦想這種情況可能的原因時，二樓傳來了陸一久急迫的叫喚聲：阿頓，阿頓快來呀

    克萊其頓放下小杯子迅速趕了過去，在陸一久的聲音落下的同時它已經(jīng)來到了他的面前。

    定睛一看人沒有少，也沒有誰出事，大將軍吐了口氣，正準(zhǔn)備教訓(xùn)一驚一乍的陸一久，那家伙將拿在手上的一只相框亮了出來：阿頓你看！

    那是個古董老相框，里面有一張同樣古老的顏色發(fā)黃的紙制照片，而照片里的人才是讓陸一久剛剛大叫的原因，也是讓此刻的克萊其頓愣住了的原因。

    照片是一張合照。正面面對鏡頭的是兩張他們無比熟悉的臉，其中一位是S619，而另外一位則是布魯，確切地說是只塑形了一半的布魯，另外一半還處于正在制作階段，仿生皮膚底下是縱橫交錯的血管和密密麻麻的電路。

    為什么會認(rèn)出這是布魯，主要是他的一半臉和頭發(fā)已經(jīng)成型，銀發(fā)藍眸，神情堅毅的少年臉龐，熟悉他的朋友們一眼就能認(rèn)出。

    小9，布魯！嬌嬌癟癟嘴巴，語帶哭腔地喊了起來，是他們倆，就是他們倆！

    大吉接過相片仔仔細(xì)細(xì)地打量了好幾個來回：沒錯。只是，他們的照片怎么在這個地方？

    這也是克萊其頓看到第一眼時內(nèi)心在思考的問題。進來前他設(shè)想過可能看到很多種難以想象的畫面，可他就是沒想過會看到兩個熟人的相片。

    這照片里不止他們兩個人，還有一雙手，說明拍照片的時候現(xiàn)場還有第三個人。陸一久指著合照后面背景處的一角，看他的手上拿著工具，是不是很像是阿頓經(jīng)常用的那種工具。

    這是解析刀?？巳R其頓道，從照片細(xì)節(jié)來看，手拿解析刀的這位應(yīng)該是在制造布魯。奇怪，布魯是幾代，出廠年紀(jì)有多久了？他稍微思索片刻，回頭問跟在他身后的大吉。

    大吉忙回答：布魯是六代，出廠只有兩百多年。

    不對呀。這解析刀的樣式是最原始的型號，屬于至少七八百年前的老式工具了?？巳R其頓有些想不通，用八百年前的老工具造兩百多年前的六代機械人嗎？沒有一個技師會在工具上節(jié)約的，這樣完全就是浪費時間。然而他很快便自我否定了自己剛剛的說法：也不一定，也許有人就是愛用復(fù)古工具也有可能。

    阿頓你在嘀咕什么？大家不覺得奇怪嗎？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為什么這里會有布魯和S619的照片？陸一久把他們從剛剛就在疑惑的問題擺出來討論，它就這么被放在這間臥室的床頭，只有至親至愛的人才會把照片放在臥室床頭的，對不對？

    在場眾人紛紛表示認(rèn)同。

    此時克萊其頓才有空觀察這間臥室的環(huán)境。這是一間面積還不小的套間臥室，有單獨的衣帽間和衛(wèi)生間。這樣的布局一般都是主人房。

    主人房的臥室里放置著照片，說明要么是這里的主人熟識他倆，要么另外一個猜測，陸一久沒敢大咧咧地直說出口。

    要么，他倆或者他倆其中之一就是這里的主人。克萊其頓替他說了出來。

    不可能的。嬌嬌率先反駁，小9和布魯是和我們一塊兒移民來阿卡茲的，我們這些年一直在一起從來沒有分開過。他們?nèi)绻羞@么一處地方我和大吉不可能不知道。

    大吉在一旁附和地點頭。

    那為什么布魯?shù)慕K端信號源會指引我們來到這里？克萊其頓反問。這么一問之下他自己同樣如醍醐灌頂，是啊，為什么他們追蹤的信號源會指向這里？再結(jié)合從剛才來到這里陸續(xù)看到的那些奇特景象，克萊其頓在旁邊的床上坐下，開始拆解自己身上帶著的某些零件和芯片，用來臨時組裝制造新的儀器。

    手上做著這些時，克萊其頓神情嚴(yán)肅地叮囑其他人：我要馬上做個測試，接下來不管發(fā)生什么事你們都不能發(fā)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