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鑫臉上的笑收了幾分，這？董四爺開玩笑了不是？我這大德莊就是錢莊，等于咱們是競爭關(guān)系，如何合作？

    董四爺：石老爺別急，聽我說說如何合作，再做決定也不遲。

    石鑫已經(jīng)想下逐客令了，門口進(jìn)來一人給了他個眼神，他才閉了嘴，好，那您說我聽聽。

    石老爺應(yīng)該也十分清楚，我家是開繡莊的，從棉麻料子到布，再到成衣都有涉獵，也就是銀子和客戶我都有，唯一就是沒有分號。

    說的石鑫很好奇，那您是想買下我們大德莊給您做分號？

    不是。董四爺連連擺手，我想跟您合作，凡是從我錢莊發(fā)行出去的交子，能在您家分號兌銀，保管費(fèi)我全算給您大德莊。

    董四爺還是挺有頭腦的，他給石鑫詳細(xì)說明了一下合作的想法，石鑫徹底明白了。

    也就是說，您開錢莊，只賺江州府內(nèi)的利息錢？

    董四爺再次解釋：沒錯，等于我將我們繡莊的貴客引薦給您了，他們在我這兒存錢，在我這兒取，保管費(fèi)算我的，若是出了江州府去您分號取，那就算您的，連本帶利我都給您，咱們合作，我只圖您一個分號的便利。

    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真是聰明，二弟，咱們得跟這些年輕人學(xué)學(xué)做生意咯。

    盛雪聽身后門口有聲音傳來，連忙回頭，見一個挺著大肚子的胖老爺領(lǐng)著一個年輕貴氣的男子踏入堂內(nèi)。

    石鑫連忙站起來，喊胖老爺，大哥，吳少爺。

    胖老爺一雙眼睛被堆著的眼皮擠成一條縫，費(fèi)力地盯著盛雪問：聽我家伙計說，您是盛堯茶號的親妹子？那你這大哥真是了不得，開了茶號，還要開錢莊，呵呵呵

    石大東家旁邊的年輕男子，也就是吳少爺忍不住問：那怎么不見你大哥來談？盛娘子勿怪，實(shí)在是鮮少見有兄長讓妹子拋頭露面的。

    盛雪這才忍不住了，又不是他開錢莊，他來作何？說出來不怕各位笑話，他也是跟萬太平商號借的銀子做買賣呢。

    吳少爺：哦？還有這回事？盛娘子這話可不好亂說啊，盛東家連江州銀葉的貿(mào)易權(quán)都能拿到手，若是沒有雄厚的實(shí)力，如何能將江州銀葉安然無恙的運(yùn)送至烏蘭？又如何能讓撫臺大人放心將江州銀葉交給他？

    盛雪：真與假，大可去問萬太平錢莊的孫掌柜。

    董四爺給了盛雪一個警告的眼神，將話題帶回來，呵呵，今日這合作確實(shí)與那人無關(guān)。我與盛家頗有淵源，盛娘子的二哥是我親妹夫，這錢莊是我們?nèi)斯灿小?/br>
    胖老爺石大東家看了眼吳少爺，而后對董四爺二人道：好，董少爺很有經(jīng)商頭腦，這筆合作我大德莊接下了。

    合作談下來，盛雪和董四爺心情大好，坐在馬車上還在大談發(fā)財美夢。

    等錢莊開了，百姓來存了銀子，咱們再貸出去，錢滾錢，利滾利，往后在家躺著也能生財，豈不美哉？

    盛雪笑著奉承：四爺厲害。

    去州府開錢莊的計劃火熱實(shí)施起來了，很快董四爺就租賃好了鋪面，下一步就是去府衙辦理開錢莊的文書，董四爺這回沒帶盛雪，帶了盛巖。

    董小梅回娘家在董老爺子跟前兒抹眼淚，當(dāng)晚董老爺子就把董四爺叫回房談話。

    盛雪到底是嫁作蘇姓，她往后日子過的再好，也跟盛家沒有關(guān)系，若如此那跟咱們董家更是徹底沒了關(guān)系！所以，那錢莊得是她二哥的名字。

    她二哥好歹是你妹夫，有你meimei在他枕邊，我們兩家的關(guān)系壞不了！

    董四爺再欣賞盛雪的能力，也不能忽視了這一層的關(guān)系，更何況自己的親老爹都出動了。

    所以他只能去說服盛雪，盛雪當(dāng)然是不同意，并且反應(yīng)大得很。

    盛雪：憑什么？那萬兩銀也有我的份！也是我回回躺躺親自去的州府，鋪?zhàn)討{什么記給他？

    憑我爹開了口！你說你急什么？那鋪?zhàn)佑植皇悄愣缫粋€人的名兒，不還有我嗎？你們合作多年，我什么時候不向著你？

    那你爹到底什么意思？

    你甭管我爹什么意思，咱們是不是為了賺錢？我保證該你的銀子一個子兒不少，行不行？

    見盛雪還是不同意，董四爺又說：雪丫頭，我可跟你交底兒了，這錢莊的關(guān)系、客人、銀子哪樣不是我董家出大頭？你家那萬兩銀夠干個什么？你那鋪?zhàn)臃e攢的客人能存幾個錢？再有，你二哥好歹根兒在南縣，出個什么事兒找得著人，但你呢？你跟姓蘇的拍拍屁股遠(yuǎn)走高飛，我爹能咋放心？

    盛雪聽來確實(shí)有道理，董家付出那么多，不放心自己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再說了，等蘇夷高中，過不了幾年，她就跟蘇夷去天子腳下京州盛京城生活了。

    那行吧，四爺，我可是相信你才委屈自己的。

    董四爺安慰道：放心吧，到時候鋪?zhàn)舆€是我倆管，我肯定是向著你的，你看我搭理你二哥嗎？

    嗯。盛雪無奈應(yīng)道，心里恨得牙癢癢。

    **

    趕在三月結(jié)束前，十票春茶如數(shù)運(yùn)到江州府，是小舅孫鴻潤領(lǐng)著孫勝一同護(hù)送來的，盛家喬茶坊是終于忙碌起來了。

    鮮葉經(jīng)過茶農(nóng)們的處理，成為毛茶送到茶坊，茶坊再經(jīng)過篩、扇、切、磨等工序處理，最后高溫蒸壓定型，之后就成為可以售賣的茶磚了。

    喬知舒和盛堯都忙起來了，只晚上沐浴完有時間躺在一起聊上幾句話。

    夜里，房間燃起油燈，昏暗間，喬知舒的臉朦朧柔和，他剛沐浴完，渾身冒著熱氣兒，此時側(cè)躺在被子上，姿勢很不雅，只要是躺著，他那個腿就一定要搭在盛堯身上。

    哥哥今日去銀葉山，江州銀葉茶采了嗎？

    盛堯仰面躺著，姿勢規(guī)規(guī)矩矩，伸出一只手來抓著喬知舒的腳踝，另一手扯被子。

    喬知舒就任由盛堯掰他的腿，一點(diǎn)兒反抗的意思都沒有。

    盛堯扯出被子之后，又將喬知舒的腿放回原處也就是自己身上，這個過程進(jìn)行的又熟練又自然。

    將兩人都裹進(jìn)被子里后，盛堯才回答：要等四月谷雨之后才會采摘，江州銀葉采摘前要足夠的潮濕，芽頭才會嫩綠似蓮心

    那豈不是等我們的茶磚做好后，都發(fā)出去了，他們才采摘結(jié)束？那等你親自運(yùn)送去烏蘭，再趕回來，年早過完了喬知舒悶悶不樂。

    盛堯哄他道：不會，之前販運(yùn)路上走走停停是順路做些倒賣生意，這回江州銀葉有專門的官道走，半路上不做生意，只在烏蘭停留時間長些，年前一定趕回來。

    以前是為了利潤最大，路過一州就買當(dāng)?shù)靥禺a(chǎn)去另一個州出售，現(xiàn)在不需要了，賣的茶總量多了，抓緊去賣了茶葉，就掙很多了。

    喬知舒覺得難說，但是江州銀葉和烏蘭的交易有朝廷重視，不能讓哥哥著急，一定得穩(wěn)著來。

    所以他便不再追問，免得把自己著急的情緒傳給盛堯了。

    我聽勝哥說，盛巖也來州府了，他拿你給盛紹元的銀子開了個錢莊。

    盛堯也是第一次聽說，抓著喬知舒的手若有所思的把玩，應(yīng)當(dāng)主要是他岳丈家出的銀子。

    嗯，應(yīng)該是了，勝哥說董四爺領(lǐng)著去的。盛巖也二十了，一直靠嬸嬸和盛雪養(yǎng)著，現(xiàn)在終于有事做了。喬知舒越說聲音越輕，白日捶茶是個力氣活兒，確實(shí)累人，也累精氣神。

    盛堯見他有了困意，將他的手塞回被子里暖著了。

    只是喬知舒都睡著了，盛堯還半睜著眼，他給盛紹元的養(yǎng)老錢被盛巖拿去開錢莊，若是日子過好了那就最好，最怕虧了不說，欠下一屁股債

    到時候盛紹元日子不好過，自己肯定也別想過好了。

    次日一早，一家人坐一桌吃早飯，早飯是盛鶯和余蘭一起去后廚親自燒的，一蒸籠的蕓豆蒸rou包，再配一碗苞谷面熬出來濃稠的粥，桌上還有配粥的小菜，不說多富貴，但真的很富足了。

    一桌子加上小舅和勝哥兒，有七八人之多。

    孫鴻潤喝了一口粥，算命的跟我娘說咱們孫家子嗣稀薄，我這一看，也不少呢。

    這是把喬知舒和崗兒也算進(jìn)孫家人里了，那確實(shí)不少。

    盛鶯：等明年堯兒成婚，往后家里的孩子還更要多了。

    喬知舒一手舉著包子，一手端起粥碗擋著臉吸溜吸溜的喝，制造出聲音來迷惑他人，希望家人能以為他沒聽見，別提他了吧！

    盛鶯笑得不行，嗔了他一句：凈作怪！

    盛堯看了眼臉比碗還燙的喬知舒，咽下粥水，看著小舅說：表弟也十八了，小舅可以著手準(zhǔn)備招婿了。

    孫鴻潤以前一直說要把勝兒留在家中，意思是要招贅婿，不過那會兒他兩個小兒子還沒出生，現(xiàn)在不知道還是不是這個想法了。

    不過盛堯才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知舒的臉別燒壞了。

    果然一桌子人的視線從喬知舒臉上挪開，轉(zhuǎn)而齊刷刷盯著孫勝。

    孫鴻潤：唉，小時候由著他性子，現(xiàn)在他大了，難管了，咱們四縣里他是一戶都瞧不上。

    表哥，我這趟不跟我爹回去了，你讓我在州府住半年好不好？孫勝焦急地求收留。

    盛堯見孫鴻潤沒開口阻止，便答應(yīng)了。

    喬知舒捧著碗傻嘿嘿地笑，正好缺人捶茶。

    我才不給你捶。

    孫勝跟喬知舒一塊兒長大的，比親兄弟還親，斗嘴歸斗嘴，但是心里是很愿意幫忙出力的。

    孫鴻潤警告了兒子一聲，你怎么的？

    孫勝又連忙說：我?guī)蛵弮捍罚?/br>
    喬知舒和崗兒就對著孫勝哈哈大笑，盛堯心情舒暢眼角含笑盯著喬知舒，一家人都幫他寵著這小東西，他跑商去不在家中，也就不用擔(dān)心知舒過的好不好了。

    一頓飯吃的好不熱鬧，小還笙光顧著看熱鬧了，等大人都吃完，要收碗了，她還捧著半個大包子慢慢地啃。整個茶坊屬她最閑了，娘若忙的話，她就去陪小舅舅督工，小舅舅怕危險攆她走，她就去找余嬢孃，再不濟(jì)就等到大舅舅晚上回來，抱她騎馬繞著茶坊外圍溜圈。

    吃完早飯，盛堯打算自己出門，去陪王江緯巡查江州茶葉市場，擴(kuò)展人脈。他另外給茅尖分了任務(wù)，去打聽打聽盛巖開的錢莊，看看背后是什么勢力，靠不靠譜。

    茅尖愣了下，表少爺這是要管管他們？萬一甩不掉了怎么好？

    不管不行，若真出了什么事，老爺子能不找我？盛堯理了理袖口，抬眼看向院外的大樹，眸色漸漸轉(zhuǎn)深，你去盯著，有風(fēng)吹草動，我好做打算。

    那行，今兒我就去摸摸門。

    盛堯滿意了，一腳跨出院子，心里希望自己這回只是多慮了。

    他每回有了遠(yuǎn)慮，都會在心中祈禱無近憂。

    過了兩日，茅尖將打探到的消息遞給盛堯。

    月色下，茅尖打著燈籠陪盛堯巡查茶坊，蒸房有下人通宵達(dá)旦的守著，要控制蒸茶的火候。

    巡查一遍出了蒸房之后，茅尖才開口：表少爺，我去打聽過了，盛巖開的那錢莊，是董四爺花銀子打點(diǎn)的大德莊的關(guān)系。

    我記得大德莊主要經(jīng)營的就是錢莊，他為何會給董家方便？

    茅尖：我問過大德莊的伙計，說是雙方友好合作，董家繡莊的老客戶把銀子存在董盛錢莊換成交子，若是要去其他州就跟大德莊要個印章，借著這個印章上分號提，每一千文錢扣三十文，這個回扣全是大德莊的。

    盛堯點(diǎn)了點(diǎn)頭，總覺得還是怪異，大德莊也是老字號了，賺這費(fèi)勁的小錢，不嫌麻煩？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打聽來的就是這么個事兒。

    盛堯還是覺得不對勁，吩咐道：繼續(xù)盯著。

    好。

    一千斤新茶，加上四百斤子茶，整個作坊近百人忙了兩個月，正好盛堯從并州調(diào)遣了一半的馬幫已經(jīng)抵達(dá)江州。

    趕在五月底，并州和江州的春茶同步出發(fā)了。

    接下來就等江州銀葉，盛堯親自運(yùn)去烏蘭，順便從烏蘭帶些江南熱銷的香料回來。

    至此，盛堯茶號和商隊的一條龍的運(yùn)作模式，已經(jīng)初步的通暢無阻了。

    唯一沒想到的是，盛堯和江州銀葉出發(fā)在即，卻一語成讖，盛巖的錢莊果然出事了

    第44章

    董四爺火急火燎地從后門回到董盛錢莊, 從后門進(jìn)的堂屋，盛巖盛雪連忙起身迎他，兩人臉上也是烏云密布。

    董四爺看著盛巖, 氣不打一處來，一腳就踹盛巖胸口了！

    四哥你盛巖跌坐在地，捂著胸口敢怒不敢言, 顯然也知道今日錢莊發(fā)生擠兌事件，全賴自己。

    盛雪瞥了地上的二哥一眼, 扶都不打算扶，反而向著董四爺, 四爺，大德莊怎么說？現(xiàn)在外面擠滿了人, 都拿著咱們發(fā)行的交子要兌銀，一開始我也沒尋思，讓伙計給兌了，誰知道錢庫都空了, 來兌銀的人卻只多不少！

    董四爺一雙虎目瞪著盛巖，指著大罵：廢物東西！誰讓你大剌剌地四處看院兒了？銀子還沒捂熱乎, 就想打金窩！

    原來，董盛錢莊開業(yè)之后，董家繡莊和盛雪鋪?zhàn)拥某？投寄昧算y子來換交子，大德莊的石二東家石鑫也來祝賀開業(yè)，給造足了勢頭。

    所以兩個月下來，董盛錢莊發(fā)行的交子已經(jīng)有幾十萬貫, 折合白銀差不多有五十萬兩之多。

    盛巖還真沒見過這么多錢，他整日在家中不事生產(chǎn)，二老又富養(yǎng)著他這個兒子, 指望將來他給養(yǎng)老，盛雪又處處壓他一頭，二老養(yǎng)的他眼高手低，盛雪養(yǎng)的他懼怕失敗，所以不敢闖。

    盛巖想在州府有一處院子想瘋了，恰好來州府結(jié)識了一兩個好兄弟，好兄弟給他說哪兒哪兒的院子如何好，院子家主急用錢要變賣，領(lǐng)著他去打聽。不料便宜沒占成，反而因為壓價太狠，叫人家院子主人轟出來不說，還四處宣揚(yáng)他的身份。

    原話是：街坊們都來瞧瞧，這可是董盛錢莊的二東家！一千兩就想將我這三進(jìn)的院子給占咯！都來瞧瞧這黑心的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