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長老一見阿苑這樣心疼壞了，連聲哄道：“你別聽你六師父瞎說，你大師父的確傷了身子，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天靜宮調(diào)養(yǎng)了，咱們天靜宮靈藥多，好好養(yǎng)養(yǎng)說不定就好了。”

    阿苑一聽這話更慌了，她七師父一向直言快語，什么時候用上“說不定”這種含糊的詞匯。

    “我要回天靜宮，我要給大師父治?。　卑⒃费蹨I撲簌簌往下掉，只要一想到大師父會老會死，她的心就揪成了一團(tuán)，難受至極。

    六長老見她這樣，也十分后悔。

    他們都說好了，能瞞一時是一時，可今日見她因為司徒明滅的死都這么傷心，六長老實在忍不住了。

    他真怕萬一到那天，阿苑突然要接受那樣一個結(jié)果，會變得跟司徒明滅一樣偏執(zhí)可怕。

    師兄他本就年邁，這幾年奔波勞頓，耗費心神，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

    師兄決定以身試毒也是因為知道自己大限將至，死他一個救活千千萬人，這個買賣很劃算。

    幸運的是，師兄熬過來了，瘟疫得到了控制，天靜宮又一次不辱使命拯救了蒼生。

    可不幸的是，他本來就虛弱的身體，經(jīng)過疫病的摧殘，已經(jīng)撐不了太久了。

    師兄說他會努力撐到過完年，親眼看著阿苑繼任宮主之位，可他們擔(dān)心這個年他撐不過去。

    他們更擔(dān)心，等阿苑回到天靜宮時，毫無心理準(zhǔn)備下該如何接受這個噩耗。

    雖說天靜宮的人不在意生死，可阿苑畢竟是個孩子，生死這一關(guān)對任何孩子而言，都不容易跨過去。

    阿苑哭的稀里嘩啦，六長老和七長老都圍著她勸，李璟也顧不上傷痛，連聲安慰。

    計燃湊過去，從左轉(zhuǎn)到右，從右轉(zhuǎn)到左，想插話怎么也插不上，只能輕輕拍著阿苑的后背。

    “小丫頭真嬌氣，這有什么可哭的，人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都是死，這么想不開，還當(dāng)天靜宮宮主呢，真可笑！”忘憂鬼大聲吼道：“羅剎鬼都跳湖了，你們看不見嗎？”

    眾人被他吼的一愣，急忙朝湖邊看去，只見一團(tuán)紅色被紅龍魚圍著撕咬，卻連一聲慘叫都沒有。

    忘憂鬼自動解釋道：“她跳之前先往自己心口扎了一刀，看來就算這么想死也怕被龍魚咬?！?/br>
    眾人無語，李璟忍不住問道：“你眼睜睜看著她自殺都不攔著？”

    “我干嘛要攔？又不是我要殺她，她自己都不想活了，死也是自己選的，有的選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蓖鼞n鬼氣壯理直道。

    見眾人神色各異，忘憂鬼撇了撇嘴不屑道：“要我說，你們這些名門正派就是矯情，屁大點事就哭個沒完。我們鬼門的人要跟你們一樣，能天天哭，把這兒哭成河?！?/br>
    “羅剎鬼因為長得丑家里窮，就被人當(dāng)成豬狗一樣隨意打罵。被她師父帶回鬼蜮那年，她都十歲了，連人話都說不清楚，吃東西跟豬一樣用嘴拱用手抓。她師父也是把她當(dāng)成個新奇玩意隨意耍弄，只有司徒明滅把她當(dāng)人看，不過最后還是利用了她，她其實早就該死了?！?/br>
    眾人愕然，忘憂鬼卻道：“不過食血鬼比她可慘多了，食血鬼剛生下來就被爹娘賣了，從小到大受盡了打罵。好不容易被人買去當(dāng)小廝，本以為能吃飽穿暖了，哪知道主子當(dāng)他是補藥，一天三頓放他的血，放的他只有靠吸別人的血才能活下去，最后他反倒變成了食血的鬼，好不好笑？”

    ......

    “聞香客算是我們里邊命最好的，他娘為了錢把他賣去當(dāng)小倌。在風(fēng)月場里賣了十來年屁股，家里來贖了，他興高采烈?guī)е蟹e蓄回了家，結(jié)果家里是怕他的身份會影響他侄子考功名，想把他弄死遠(yuǎn)遠(yuǎn)埋了，省的日后被人嚼舌根。司徒明滅把他帶回鬼門，算是給了他一條生路，可現(xiàn)在看他這樣，也不知道入鬼門，對他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眾人看著聞香客，司徒明滅咽氣的瞬間，他噴了口血出來，嚇的七長老急忙給他解了神仙醉。

    可他卻像被抽去了所有精氣，直愣愣地看著司徒明滅，一動不動。

    哪怕此刻被忘憂鬼說起他的過往，他也毫無反應(yīng)，像個活死人一樣，沒有絲毫的生氣，兩鬢甚至也全白了。

    一夜白頭，心如死灰。

    阿苑看著聞香客忍不住去想，二師父當(dāng)年創(chuàng)立鬼門，是不是也是因為見這些人實在太過可憐，生而為人，卻連好好活一世的資格都沒有，實在令人不甘心。

    所以他才竭盡所能給這些人一個安身立命的場所，只可惜，他的善意卻沒有得到一個好的結(jié)果。

    李璟不像阿苑那么心軟，因為他的命也不比這些人好到哪兒去，所以他直接問道：“那你呢？你的來歷又是什么？”

    忘憂鬼怔了下，淡淡道：“忘了，我學(xué)會配藥后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配了一副忘憂散。”

    “忘憂散！”阿苑震驚不已，“那玩意兒吃多了會變傻子！”

    忘憂鬼卻笑了，“我覺得當(dāng)個傻子更開心，只可惜司徒明滅不肯讓我變傻，他讓我報恩，我就成了忘憂鬼?！?/br>
    七長老猶豫了下，“你可愿意跟我們回天門山，天寧鎮(zhèn)上也有一些像你這樣的人。”

    “不了，我要留在鬼蜮養(yǎng)魚，”忘憂鬼笑嘻嘻道：“我已經(jīng)配出來可以把魚迷暈的藥了，你們想吃紅龍魚嗎？我給你們抓幾條?！?/br>
    眾人連連擺手，吃人rou的魚，還是算了吧。

    被忘憂鬼罵了一通，阿苑倒是冷靜了下來，她再哭，大師父也不會立刻痊愈，她現(xiàn)在要做的是讓大師父放心，而不是讓他再為她cao心。

    她要快些長大，照顧大師父，管好天靜宮，做個讓大師父放心的宮主。

    七長老和六長老看著抹掉眼淚，故作堅強的阿苑，心疼不已。

    若是他們永遠(yuǎn)不會老，孩子永遠(yuǎn)不用逼著自己長大，該有多好。

    “走吧，咱們回家。”七長老摟住阿苑，溫聲道。

    阿苑剛要點頭，六長老扯開七長老的手，把自己的手搭在阿苑肩頭，沒好氣道：“回什么回？事兒都沒辦完呢怎么回？得把司徒明滅這小子燒成灰?guī)?，再去白馬書院把二師兄挖出來，再叫上洛一他們，查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