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鎖雀翎 第107節(jié)
下巴放于手臂,唇角勾著,滿臉寫著欲求不滿,烏發(fā)傾落滿肩。 他笑吟吟地望來,額心朱砂鮮紅。 容鳳笙是真的有點(diǎn)生氣了。 “你講點(diǎn)道理好不好?” “不講?!?/br> 看他模樣,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 她驀地一笑?!昂冒?。那麻煩陛下,在大典之前,去旁處睡吧?!?/br> 謝玉京眸色暗了暗。 默默拉高被子,掩蓋住自己滿是痕跡的身體,容鳳笙只露出半張臉,委婉建議道, “陛下,有些事情是需要節(jié)制的。恰如一道菜,天天吃,亦是有些膩味的,不如隔幾天再吃?” 謝玉京俯身過來,將手輕輕放在她的額頭上,宛如慈父般和藹的眼神,他溫溫柔柔地說: “好?!?/br> 容鳳笙松了口氣,優(yōu)哉游哉地睡回籠覺去了。 然而到了夜里,她這道菜,還是被人毫不挑嘴地吃了干抹了凈。 且,此人惡毒到,一定要將她榨到第二天、只能在床上躺著度過,方能結(jié)束。 就在她即將宣告自己老腰報廢的時候,葵水來了。 她從來,從來都沒有這么期盼過葵水的到來,簡直是救她于水深火熱之中,容鳳笙感動地都要哭了,而謝玉京與她截然相反,連日來都心情欠佳,但到底是心疼她,便給她解開了那條鏈子,容鳳笙重獲自由,心情自是激動不已…… 卻因為葵水的緣故,小腹酸痛,她哪里都不想去,最后又只能悻悻地躺回了床上。 這葵水來了幾日,她又無比盼望著,可以快些結(jié)束了。 因為實在是,太疼了。 像是有人拿著一根錘子在里面狠狠地敲打,末了,再拿著鋼刀碾壓一遍。 容鳳笙向來睡眠淺,極易驚醒,再加上這兩日肚子痛,她睡的總是很不安穩(wěn),半夜時分,她因為口渴,叫了迢迢許久,都沒有回應(yīng),這才想起迢迢生病了,還在養(yǎng)病呢。 她自己又不想起來,只得捂著肚子,不斷地強(qiáng)迫自己入睡,便在這時,有人將她輕輕扶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喂了她一口水喝。 容鳳笙那時正犯困,沒力氣睜眼看喂她水的人是誰,但思來想去,也許是松香吧,索性放心地呡了一口,發(fā)現(xiàn)這水還有點(diǎn)甜絲絲的。 再咽一口,才察覺到是紅糖水, 待她喝完,來人將她重新放回床上,守了片刻,見她翻來覆去難以入睡,無奈之下,便脫了鞋,躡手躡腳地躺在她的身側(cè),修長的手覆上她的肚子。 驀然有一股熱流,源源不斷地涌入四肢百骸,緩解著月事帶來的痛楚。 她很是受用,朝手的主人靠了靠,選了個舒服的姿勢,半趴在他的身上,囁嚅了幾聲,便沉沉睡去了。 這一覺,直睡到天明。 她在含露殿睡得正香,前朝卻是炸開了鍋。 封后的旨意,在今晨便傳遍了朝野,封的是誰? 既不是原太子側(cè)妃陸氏,亦非哪家家世清白的官家小姐。而是,前朝公主,容鳳笙。 說起這位溫儀長公主,曾得兩度封后。 不少人都想起那位英年早逝的先帝,也曾為這位公主降下過一道,一模一樣的封后圣旨。 傳聞,這位公主,還為先帝育有一子。 如今,那孩子卻是不知所蹤,有人說是被新帝殺了,有說是被人救出宮去了。 按理說,大喪還未過去,新帝應(yīng)該為先帝守孝一段時日,才考慮婚姻之事,這樣急于封后,封的還是這樣身份的女子,到底令人諸多揣測、暗嘲新帝德行有虧。 謠傳當(dāng)時,先帝殞命于永興殿,這位公主與新帝二人皆在殿中,而先帝是被人一刀斃命,死狀那般猙獰痛苦,難免不令人心生聯(lián)想,是新帝殺父弒君,才得到的這天下。 轉(zhuǎn)眼間,容氏妖孽禍國之名,傳遍四海。 這些話都傳不進(jìn)容鳳笙的耳中。 含露殿就像是與世隔絕,除了皇帝,沒有其他人可以接近此處。不過,因為三日后就是封后大典,不少人送來了賀禮。 其中,屬丞相的禮物最為別致。 是一只通體藍(lán)色的鳥兒。 看到的瞬間,容鳳笙有些恍惚,總覺得自己在哪里見到過這只鳥兒,應(yīng)當(dāng)是很久遠(yuǎn)的事情了,記憶里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分明。 松香笑道,“娘娘,這是漠地特產(chǎn)的藍(lán)鸚鵡,是極稀有的物種,還能說兩句吉祥話呢。” 果然,話音一落,那小東西便撲棱了兩下翅膀,揚(yáng)了揚(yáng)喙,高聲叫道。 “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容鳳笙掩唇而笑。 “果真有趣,”她探出指尖,摸了摸它的小腦袋,鸚鵡那兩顆滴溜溜的綠豆眼,直盯著她看, 看得容鳳笙忍俊不禁,手指撫弄過它長長的藍(lán)色的翅羽,撫著撫著便開始走神。 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送給她這么一只鳥兒…… 是誰呢……是誰?為什么她什么都想不起來? “阿姊!” 忽地,一道尖銳 、近乎凄厲的哀鳴,在她耳邊響起,容鳳笙手心一痛,猛地收回手,后退了幾步。 砰的一聲,像是有什么在腦海中炸開了。 煙塵四濺。 “阿姊!” “阿姊!” 那鸚鵡狂躁地蹦來蹦去,擺著腦袋,聲音尖利,不住地重復(fù)著這兩個字。 容鳳笙臉色慘白。 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向她砸下,宛如一把斧子將她劈開,從中生生劈成兩半。身體無處不疼,尤其是腦袋更是疼得要炸開了似的。 身子一晃,她重重地倒了下去。 “娘娘!”松香大叫一聲。 第62章 062 一更。 063 含露殿。 滿宮人都跪著, 氣氛陰沉到可怕。 然而比這更可怕的,是年輕帝君的面龐,布滿了陰云, 讓人看一眼便連腳底板都發(fā)涼。 他眼底暴戾陰沉,像是隨時,都會將身邊之人全部殺光那般。 他身后的床榻上躺著一個女子,容顏清美, 呼吸輕輕,臉色如同紙張一般蒼白脆弱,烏發(fā)散亂于枕上。 依稀, 還能聽見她唇中發(fā)出的幾聲囈語。 卻無人分辨得出, 她到底是在呼喚誰的名字。 魏宣燁垂著眼,耐心為她診脈,視線在她的面上微微拂過,又移開落到了旁處。 “朕讓你們好好看著她,就是這么看著的?” 青年的聲音響起,有幾分緊繃,卻壓得很是低沉, 吐字又輕又慢, 似乎是怕吵醒了身后沉睡之人。 闔宮之人連大氣都不敢出。 還是松香咬咬牙,上前回道: “回陛下, 是丞相大人送來的鸚鵡。剛開始還好好的, 后來不知怎么,忽然喊了一聲……” “喊了一聲什么?!?/br> “阿姊?!?/br> 松香緊張得額頭冒汗,重重磕了個頭。 “就是這聲之后,娘娘才暈倒過去的。奴婢也不知到底、到底是為何……” 謝玉京看向一旁的鳥籠,那鸚鵡通體閃耀著明亮的藍(lán)色, 許是也被這殿內(nèi)沉重的氣氛給嚇住了,一聲也不敢吭。 他細(xì)細(xì)打量過去,猛地驚覺,此物,多么像多年前的那只,白眉藍(lán)姬。 幼時被他掐死在手心的,那只白眉藍(lán)姬。 那是容繁衣送給她的禮物,當(dāng)時容鳳笙不知有多金貴,平日里都是親自照料著的,從不假手于人。 后來死在他的手上,她不知有多難過,看向自己的眼神滿是悲痛、難過,卻又舍不得責(zé)怪他,連打他手板心的時候,都是顫抖的,只領(lǐng)著他認(rèn)錯,讓他給那只鳥兒立碑。 謝玉京輕輕閉眼,煩躁在心底流竄。 不過是個蠢物,如何能勘破人心底最深的恐懼與希冀。卻清楚無誤地,叫出了那兩個字。 分明是受過了訓(xùn)練,擺明著要觸他的逆鱗。 荊幸知……謝玉京眸底發(fā)暗。 這時,卻有人來報。 “陛下,丞相求見。” “他還敢來見朕?”謝玉京微微一嗤。 “讓他在偏殿候著。” 宮人盡數(shù)退下之后。 青年的雙手交叉,落在膝頭,修長的手指緩緩撫過滑膩的布料。他烏發(fā)垂落肩側(cè),披著牙白色的外袍,面龐俊秀,一半在燭光之中顯得愈發(fā)白凈,一半隱匿在黑暗,透著幾分冷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