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鎖雀翎 第124節(jié)
她的面色重新變得冷淡,連最后的那一絲動搖,都盡數(shù)泯滅。 謝玉京有些疲憊的聲音響起。 “有時候,我覺得無情的,反而是你,” 他扭開臉,淡淡道,“愛上你的人,何其可憐。你根本不需要情。你不會把時間和精力花在這上面,因為情愛于你而言,不過是累贅。 你是個女人,有時候你需要一個男人,但是一旦情.欲得到了滿足,你就準備做別的事了?!?/br> “所以,我不打算要你的愛了,” 他望進她的眼底,語氣蠱惑,寒梅香氣隱隱,竟似酒般惹人微醺。 “朕可以為你報仇,毀掉整個大成,怎么樣?” 謝玉京說的,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君王能說出的話,他冷漠又殘忍,卻又柔情脈脈,這些特質(zhì)矛盾地出現(xiàn)在他身上,又詭異地融合在一起。 “只要,你像從前那般待朕,哪怕是裝的,朕也不在乎?!?/br> 盯著面前的人,容鳳笙腦海中,驀地跳出兩個字。 禍害。 妥妥是個禍害。 她皺眉打斷他,“與我有仇的,并不是大成,更不是大成的臣民?!?/br> “是我,對嗎?” 她沉默了。 不管是謝玉京,還是謝絮,但凡坐在這個位置上,他們就是仇敵。 容氏與謝氏,隔著的是國仇家恨。以前她以為,他是自己一手帶大,亦算是半個容家的人,直到后來,她才知道自己大錯特錯,他們二人,永遠都不可能是同類。 她跟他之間,隔著繁衣的命。 再糾纏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 想到這,容鳳笙漠然轉(zhuǎn)身,“夜深了,陛下還是請回吧?!?/br> 空氣靜默了一瞬,身后那人聲音傳來, “這輩子你都打算這樣嗎?” 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脊背貼上一具冰涼的軀體,肩膀被他的手臂死死環(huán)住。 “你明明說過,不會再丟下我,再也不會趕我走?!?/br> “你說話,怎么從來都不算數(shù)?” 她從他的聲音里聽出了哽咽。 容鳳笙心腸冷硬,低聲道:“陛下還請自重。若是陛下非要逼迫于我,那就別怪我手下無情!” 她從袖子里滑出匕首,轉(zhuǎn)身便向他揮去。 謝玉京卻反握了她的手,他深深看她一眼,只是一頓,便握住她的手,狠狠往心口刺去。 眼看那刀刃就要沒入他的胸膛,容鳳笙瞳孔一顫,松開了手指。 哐當一聲,刀刃落在了地上。 “不想為容繁衣報仇了?” 謝玉京的聲音里有些嘲諷。 他笑得有幾分病態(tài),揚起如玉的下巴,冷冷道,“當初,我就是眼睜睜看著他去死的。如果重來一次,我或許不會那樣看著。” 他聲線驀地陷入低沉,“我會親手送他下地獄,給他一個痛快。也免得你惦記他這么久,一直想為他爭取。” “你!” 容鳳笙心口被他這番話刺得發(fā)疼,她望進他充血的眼底,亦是毫不留情地回擊道: “說了這么多,陛下不就是不甘心嗎?” 他的心思,她一語道破。 “陛下忘記自己曾經(jīng)說的話了么?陛下忘了,我卻記得清清楚楚?!?/br> 不顧他驟然發(fā)白的臉色,容鳳笙一字一句,往他心里送進那柄刀,“陛下自己說的,你做繁衣,來讓我依靠。那后來,又為什么要我忘記繁衣呢,既然都做不到,當初,又何必說那些虛偽的話?” 可是,他把她的記憶抹去了,依然,不能讓她徹底地忘記容繁衣。 容鳳笙伸出手,為他撣落雙肩的灰塵,“其實陛下,非常討厭喊我jiejie吧?” 她陷入回憶般,露出同情的臉色,“那個時候,你的眼神,可是非??蓱z呢?!?/br> 謝玉京的臉色愈發(fā)慘白,兩只眼睛黑黢黢的,滲人的很,他緊盯著她的唇瓣,明明這么難受,卻還是聽她說下去,整個人像是紙人,一扎就會破。 見他一副被她欺負慘了的表情,她覺得有些無趣,不禁搖了搖頭,“是你,心甘情愿做他的替身。如今,又在不滿什么呢?” 她眼尾眉梢,盡是漫不經(jīng)心的笑。 腰肢卻被人一把摟住,撞進一個堅硬的胸膛。鋪天蓋地的梅花香氣,將她寸寸包裹在其中。 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下巴就被人捏起。 一個吻,落了下來。他吻得又深又狠,像是要將她的嘴唇咬掉,涌動著極端的暴戾。 而后,趁著分離的空隙,容鳳笙揚手就要打他,卻被一把捏住,五根手指狠狠插.進她的指間,抵死相扣,像是纏人的藤蔓,不留一絲掙脫的空間。 僧衣早就掉落在地,被急促的腳步碾過。 他把她推在菩提樹下,很用力,撞得脊背發(fā)疼,眼睫落了點點碎雪,遮住了視線,還有些滑進頸中,涼得她一個瑟縮。 沒喘上幾口氣,他的唇齒再度覆蓋,將她的所有聲音都吞進喉嚨。他的舌尖席卷過每個角落。 對待這個滿含怒氣的吻,容鳳笙不作任何回應(yīng),她睜著眼,任他在她的口腔中肆虐,宛如沒有知覺的木偶。 冷冷對上他濕潤半垂的眼眸。他眼尾泛紅,失神在她的馥郁柔軟中,看她的眼神滿是情.欲。 然而,她越來越冷的眼神,令他的所有sao.動都平息了下去。放開她的時候,容鳳笙舌根發(fā)麻,不用看,也知道自己唇上定是一片狼狽。 她揚手,狠狠一個耳光甩了過去。 謝玉京的臉偏向一邊,整個人靜靜的。不去看他的表情,容鳳笙冷笑一聲,擦了擦唇,轉(zhuǎn)身就走。 正使勁擦著嘴唇之時,卻發(fā)現(xiàn)郗鑒雪,正立在門后,那頭銀發(fā),格外地引人注目,對上她的視線,他面無表情地側(cè)了側(cè)臉,竟是不知道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容鳳笙一個激靈,立刻回轉(zhuǎn)身,擋在了謝玉京的面前,防止他看到屋子里的人, 對于她的去而復(fù)返,謝玉京明顯愣了一下,隨即臉色變得冷漠。他冷漠地別開眼,身側(cè)的手捏得死緊。 他白凈的臉龐上幾道指印,泛著紅色,她下手很重,已然破皮流出血來,嘴角亦是微微滲出血。看見他這凄慘模樣,心臟微不可查地牽扯了一下,又恢復(fù)了平靜。 他都是自找的。 謝玉京被她眼神看得微惱,忍不住嘖了一聲,語氣很沖,“怎么?你還想再來一耳光?” 容鳳笙倒是真有這想法。 一左一右對稱,才好看。 她調(diào)整了下表情,不耐道,“陛下何時離開?” “怎么,迫不及待要趕朕走?”謝玉京不甘示弱,推了推她,讓出一條道,邁動長腿,徑直走向那間屋子,“里邊是藏了個男人吧,把朕趕走,方便跟人幽會?” 容鳳笙也火了。 往那一看,見郗鑒雪的身影早就不見,她心下微松。冷笑道,“還真讓陛下猜中了,我就是藏了個男人,夜夜都跟他風流。就許陛下三宮六院,不許我養(yǎng)個男寵?” 謝玉京一怔,隨即怒意滔天。 “你三宮六院,也只能是朕!” 說著按住腰間的劍,三兩步破門而入,哪里還有方才那游刃有余的氣度。 容鳳笙跟在他身后,一眼望去,卻見屋子里邊空空蕩蕩的,什么人都沒有。 不過,容鳳笙還是一眼看見了桌上那堆金燦燦。 ……郗鑒雪那家伙,竟然忘記把錢袋子給收走了。 “如何,陛下發(fā)現(xiàn)我的jian夫了嗎?” 容鳳笙半倚著門框,淡淡道。 青年緩緩轉(zhuǎn)身。 他唇角勾著,方才滔天的怒氣,就像是被他一口吞了,滿臉和顏悅色,嘴唇有些紅腫破皮,愈發(fā)顯得膚色白皙。但那笑是怎么看,怎么欠揍, “看來,是朕冤枉母妃了。” 這臉變得忒快,容鳳笙自愧不如。 她直起身子,剛想下第三遍逐客令,卻忽地被他捏住了袖子。 “母妃可否跟朕去個地方。” “朕說要給你建一座佛堂。君無戲言?!?/br> 容鳳笙掙脫不開,只能任由他牽著走。 一路走過,不少羽林衛(wèi)按劍下跪。 黑壓壓的一片,給人壓迫感十足。 他這是把宮里的守衛(wèi)都帶來了?! 容鳳笙不可思議。 被他牽進了一間佛堂,謝玉京這才將手松開。 他仰頭看向前方,淡淡道,“你不在宮中,朕便將那尊佛像,搬到此處來了?!?/br> “這是朕為你造的佛像,你喜歡嗎?” 循著他的視線看去,容鳳笙瞳孔驟縮。 是一尊威武莊嚴的觀音像沒錯,金身塑造,姿態(tài)優(yōu)美。赤足盤坐在蓮花座上,手捻柳枝,慈悲含笑,香爐中的煙氣攀援而上,模糊了觀音像的眉目,愈發(fā)顯得高不可攀。 可那五官,分明就是她自己!眉、眼、鼻、唇,完完全全的復(fù)刻,她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不禁往后退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