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0)
不是因為他,是因為本王? 薛放離問他:你氣什么呢? 是本王把人做成了人彘,扔在豬圈里太殘忍,還是本王活生生地剝了獵戶的皮,你受不了? 江倦慢慢地擰起了眉心,薛放離撫上他的臉龐,神色頗是漠然,嗯?怎么不說話? 他一頓,笑得漫不經(jīng)心,本王怎么忘了,本王的王妃,生的是一副菩薩心腸,想必哪一樁都受不了,對不對? 江倦一怔,我 薛放離微微一笑,他不覺得江倦要說的話,會是他樂意聽見的,薛放離又問江倦:不是說相信本王嗎? 這就是你所謂的相信? 他有滔天的怒火、無盡的戾氣,卻又無處可施懷里抱著的是一尊琉璃美人,他病弱更脆弱,不能用力,更不能生一點氣。 情緒在翻涌不息,骨子里的瘋狂也在肆虐,薛放離強行壓下,最終只是語氣冷淡地說:罷了。 少年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這些都不重要。 只要他不生氣,只要他好好的。 薛放離半闔著眼簾,緩緩地開口道:你患有心疾,本就不能生氣,也不必為此生氣。那樵夫,他本欲行刺話音一頓,有只手貼在他的唇上,是江倦沒再讓薛放離往下說。 江倦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在生氣,王爺卻也誤會了什么,只好同他解釋:我沒有相信他的鬼話,連他自己都說的是聽說。 王爺,你真的不知道我在氣什么嗎? 江倦垂下睫毛,輕輕地說:王爺沒有做過的事情,為什么任由別人亂講?書肆里的事情,再怎么樣都怪不到王爺身上,可你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解釋。 王爺也是受害者,江倦知道自己不應該生王爺?shù)臍?,可是他真的忍不住?/br> 江倦抬起眼,瞳光清亮亮的,他認真地說:王爺,我不想你被誤會。 第36章 想做咸魚第36天 話音落下,安靜,長久的安靜。 薛放離不搭腔,被他這樣誤解,江倦也有了新的不開心,他氣悶地問:王爺,我就這么不值得信任嗎? 抱歉。 許久,薛放離望著江倦,終于吐出兩個字。 那你為什么會覺得我信了他的鬼話? 因為 少年太善良,他卻絕非善類。 是他杯弓蛇影、是他如履薄冰、是他惶惶不安。 也是他心底有什么在沖破樊籠,是他的不滿足,也是他的欲念。可不滿與欲念,皆是結(jié)出的果,不知何時種下的因,深埋于心底最晦暗的地方,久不見天日。 不期而然地,薛放離又想起女人的話。 你知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樣才能留下一個人? 永遠、永遠不要動心。 薛放離一頓,雙目輕闔,過了許久,他才緩緩地開了口。 他們怎么想,本王不在乎。 長久以來,薛放離飽受瘋病與頭痛的折磨,他本性暴戾,人若犯他一分,他定要償還十分。 他享受這些人的恐懼,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并不完全無辜他睚眥必報,且報復得足夠狠毒。 可是這些,他沒必要如實告知江倦。他享受少年給他的同情與憐愛,更享受少年目光里的專注與認真。 也因此,薛放離再開口,用的是一種輕柔而無奈的語氣。 這樣想的人太多了,薛放離說,本王沒有那么多閑工夫與他們解釋。何況他們再如何憎惡本王,也奈何不了本王。 他無畏無懼,只是一個瘋子,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惹怒了他,不過自尋死路而已。 明明江倦在對他興師問罪,結(jié)果薛放離這樣一說,江倦就有點沒法再跟他生氣了。 你不在乎,可我在乎。 江倦幾乎脫口而出,薛放離神色一動,目光沉暗地凝視著江倦,他那些涌動的暴虐與憤怒,在這一刻奇異地得到安撫,他也被極大地取悅。 過了很久,薛放離唇角輕揚,他對江倦說:本王知道了。 江倦瞄他一眼,總覺得王爺在敷衍自己,他悶悶地說:你最好真的知道了。 薛放離垂下眼,你不能生氣,本王以后自然會多加注意。 頓了一下,薛放離又道:這一次,是本王的錯,惹你生氣,致使心疾復發(fā)。 還難受嗎? 江倦本要搖頭,又覺得裝病還蠻好用的,王爺都答應了以后不再任人誤會,他得物盡其用。 江倦摸摸心口,還有一點難受。 薛放離皺了下眉,江倦又慢吞吞地說:王爺,除了生氣,我覺得還有沒睡好覺的原因。 我身體不好,覺也多,你以后不能再天不亮就拉我起床了。 嗯。 想了一下,江倦又試探道:王爺,你也不要動不動就抱我了,我的腳已經(jīng)好了,可以自己走路的,適當走幾步,對心疾也有益處。 江倦挺不解王爺怎么會這么愛抱著他,之前他每次掙扎都失敗了,江倦只好認命做抱枕,他趁機再次提出抗議。 薛放離抱江倦,純粹是喜歡抱著他,味道甜,手感更好,抱在懷中讓人愛不釋手,只不過掃過少年蒼白的面龐,薛放離到底還是應了下來,嗓音頗是遺憾,好。 江倦:? 答應了?這就答應了? 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裝病也太好用了吧? 他應該早一點碰瓷王爺?shù)摹?/br> 沒多久,太醫(yī)趕來了,江倦也被抱到了附近的宮殿,他伸出手,太醫(yī)摸了摸脈,與上次的診斷無異。 觀脈象,王妃本就有先天不足,太醫(yī)謹慎道,王妃會發(fā)病,應當就是一時動了氣,情緒波動過大,致使陰陽失衡,邪氣入侵。 薛放離:可有大礙? 太醫(yī):這 太醫(yī)一時語塞。心疾不同于其他疾病,本就受內(nèi)外部環(huán)境影響,再加上王妃是先天有損,近日發(fā)作得又太為頻繁,太醫(yī)可不敢擔保太多。 回王爺,說不一定。 太醫(yī)聲音壓得很低,王妃的心疾是從娘胎帶出來的,無法治愈,更無法藥到病除,只能調(diào)養(yǎng)與保持心情,難保哪一日王妃就又因什么而發(fā)作。 今日倒是并無大礙,日后卑職不敢斷言。 薛放離嗯了一聲,太醫(yī)開了幾服補藥,起身請辭,薛放離問江倦:你怎會病弱至此? 話音才落,薛放離又想起那日在馬車上,少年對他說過的話。 我喜歡好多東西,但我再喜歡,也只能看看,因為我病得厲害的時候甚至拿不動它,以后也更是拿不走它,我就覺得有和沒有,其實都差不多。 少年的以后,是去世以后嗎? 他萬事不過心、喜歡也不渴求,就是覺得自己終有一日會死去? 薛放離垂下眼,神色一片沉暗。 他想留下少年,可他又無法完全留下少年。 太醫(yī)說得太嚴重,連江倦自己聽了,都嚇了一跳,他頗是心虛地開口:王爺 薛放離望他,嗯? 江倦小聲地說:也沒那么嚴重啦。 可聽在薛放離耳中,也不過是幾句無謂的安慰,薛放離沒放在心上,只是平靜地問他:現(xiàn)在回府? 江倦點點頭,好的。 汪總管一同跟了過來,聞言連忙道:王爺,不妥吧? 他擔憂道:王妃心疾才發(fā)作,受不了舟車勞頓,陛下也說了,今晚您二位可以留宿宮中,讓王妃好好休息一番。 江倦在哪里都可以,他就安靜地攬著薄被,也不說話,薛放離瞥了眼江倦,不知想到什么,還是嗯了一聲。 汪總管一聽,喜笑顏開道:奴才這就去回稟陛下。 說是這樣說的,汪總管忍不住覷了幾眼江倦,只覺得驚奇不已。 王爺不愛外宿,自建府以后,也不愛進宮,更別說留宿了,畢竟他年少時 汪總管搖搖頭,不再往下想。臨要走了,他又想起什么,回頭問道:王爺,您與王妃可要用膳? 薛放離問江倦:吃不吃東西? 江倦想吃,又有點害怕,他心有余悸地問:不會是藥膳吧? 用膳,口味清淡點,不要上藥膳。 好,奴才去安排,讓人全程盯著。 汪總管行了禮,退了出去,江倦到處看看,好奇地問薛放離:王爺,這是你以前住的地方嗎? 薛放離淡淡道:不是。 江倦啊了一聲,他只是隨口一問,薛放離卻問:想去? 也沒有很想去,就是好奇,不過江倦還是點了點頭,嗯。 薛放離道:用完膳帶你去看看。 吃飽喝足再散個步,江倦對安排很滿意,便答應了下來,不過他還沒快樂多久,就又聽見薛放離說:明日回了府,本王讓住持過來再為你多調(diào)養(yǎng)幾日。 調(diào)養(yǎng)就是扎針。 多調(diào)養(yǎng)幾日,就是多扎幾日針。 江倦: 他抬起頭,努力掙扎道:我覺得,不用吧? 薛放離沒搭腔,只是定定地看著江倦。此時此刻,他既不是平日笑容晏晏的模樣,也沒有不悅時的冷淡與疏離,就這樣垂下眼皮盯著江倦,莫名顯出幾分強勢。 怎么不用? 江倦欲言又止,過了好半天,決定先糊弄過去,他敷衍地說:好吧。 裝病哪兒都挺好的,就是扎針也挺疼的。 他得想個辦法,必不可能再扎針。 不過沒多久,江倦就發(fā)現(xiàn),除了扎針疼,他還有新的痛苦。 太醫(yī)開的藥煎好了。 薛放離:趁熱喝。 江倦: 碗里黑乎乎的一片,江倦低頭聞了一下,竟分不清與那碗雞湯究竟哪個更要命,江倦抗拒不已,王爺,我想先吃東西。 補藥要空腹服。 作為一條咸魚,江倦怕苦怕累第一名。當然,他怕的苦,是各種意義上的苦,江倦拼命搖頭,聞著就不好喝。 薛放離瞥他一眼,見江倦實在是不情愿,便自己低頭嘗了一口,尚可。 他神色不變,口吻平淡,只是聞著苦,沒什么味道。 江倦懷疑道:真的嗎? 薛放離望他一眼,本王再替你嘗一口? 話音落下,他當真還要再嘗一口,是藥三分毒,對江倦來說是補藥,可以滋補他先天不良的心臟,對王爺就說不定了,江倦信了他的話,不情不愿道:好吧,我喝。 江倦拉過他的手,低頭看看藥,嘆了好長的一口氣,江倦才鼓起勇氣,就著薛放離的手服下。 江倦: 可惡,好苦。 真的好苦。 他只喝了一小口,就要推開薛放離的手,結(jié)果不僅沒推開,反而另一只手也伸了過來,捏住江倦的下頜,迫使他喝完了整碗藥。 江倦喝光藥,薛放離把藥碗遞給侍女,侍女問道:王爺,現(xiàn)在傳膳嗎? 嗯。 侍女忙不迭開始準備,薛放離再回過頭來,江倦這條咸魚慘遭欺騙,已經(jīng)失去了夢想,在不快樂地裝死。 怎么了? 好苦啊。 江倦抱怨不已。他當然知道藥不可能不苦,只是王爺說得這么認真,還要再喝第二口,江倦信以為真,以為沒那么苦。 結(jié)果苦到頭掉不說,他還被摁著喝完了整碗。 薛放離瞥他一眼,嗓音溫和道:藥再苦,你也要喝啊。 他想留下少年。就算他留不下少年太久,能留一日,他也要多留一日。 說完,指尖觸及少年唇瓣相接的地方,薛放離又道:張嘴。 江倦以為他要檢查自己有沒有把藥吞下去,并不配合,薛放離便自己用力,探入了他的唇齒之中。 江倦本來就在記仇,覺得王爺好不是人,騙自己喝藥,還不相信自己,他越想越不高興,沒忍住咬了他一口。 這一口,頗是用力,可薛放離卻低下頭,他殷紅的唇掀起,輕輕地笑了。 還是苦?薛放離望著他,實在不高興,就多咬本王幾口。 把你吃的苦咬回來,別自己生悶氣。 當然還是苦,咬就咬,江倦這條咸魚正要二度發(fā)威,口中竟然蔓延開了一絲絲甜膩的味道。 薛放離剛才撬開他的唇舌,原來是喂他吃蜜餞。 作者有話要說:咸魚卷:裝病好苦,我錯了,下次我還敢。 第37章 想做咸魚第37天 舌尖上的苦味被壓下,蜜似的甘甜充斥其中。 江倦好受了一點,只是他已經(jīng)咬住了薛放離的手指,思來想去,還是再咬一口吧。 這一口,江倦咬得不重,牙齒輕輕地碾過,比起報復性咬人,更像是在咬著玩。 待他咬夠了,又用舌尖抵了一下,想把手指推出去。 潮濕的氣息中,薛放離本該收回手,只是指尖處的觸感過于柔軟,他便沒有任何動作。 推一下不行,江倦又推了好幾下,可舌尖再怎么用力,也不過貓似的力度,無法推動分毫,江倦只好抬頭看薛放離。 他含著手指,唇齒微張,神色頗是茫然,不明白怎么會有人寧愿被咬也不肯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