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7)
薛放離垂下眼,神色沉沉,可說出來的話卻很溫柔,好似有著無盡的耐心,不是才應(yīng)允了本王,讓本王今后只在乎你一人嗎? 你自己睡,萬一心疾發(fā)作了怎么辦? 江倦下意識回答:不是有蘭亭嗎? 薛放離笑了一下,心里的不悅并未流露分毫,只是溫和道:你有丫鬟睡在側(cè)房,本王卻不喜有人在旁侍候,你不與本王睡在一起,本王若是再咳血,該怎么辦? 江倦被問住了。上回在別莊,狼來了,都沒一個人發(fā)覺,王爺自己睡,要是再咳血,大概也沒人會知道。 思索幾秒,江倦還是答應(yīng)了,好吧,我睡你那兒。 薛放離嗯了一聲,殷紅的唇輕輕掀起,他抱著江倦一步一步走入涼風(fēng)院。 他不算有耐心,但對上江倦,多少有一點耐心。 不識情愛就不識情愛吧。 他總會把他扯入萬丈紅塵。 翌日。 薛從筠一早便來了離王府。 按照正常的情況,江倦現(xiàn)在應(yīng)當(dāng)還在睡覺,他見不到人,可今日薛放離自己有事早起不說,還讓蘭亭把江倦一起叫醒,讓他用早膳,江倦痛苦地說:我不想吃,睡醒了再說。 蘭亭笑道:王爺讓公子吃飽了再睡。 江倦郁悶地說:可是吃飽了,我的睡意也沒有了。 蘭亭淡定地說:公子這么愛睡覺,耽誤一小會兒不礙事的,反正沾了床你就能睡著。 她說得好有道理,江倦只好爬起來,才被收拾好,高管事就領(lǐng)著薛從筠進(jìn)來了,王妃,您瞧誰來了。 江倦抬頭看看,不大熱情地問薛從筠:你怎么來了? 薛從筠:我怎么就不能來了? 他大搖大擺地走過來,坐到江倦對面,自覺地捏起一塊糕點,剛要往嘴里喂,看見什么,欲言又止地問:你手怎么了? 江倦低頭看看,上回他取香燙著了手,現(xiàn)在還沒有完全好,所以幾只手指還包扎著,江倦有氣無力地說:不小心燙著了。 怎么燙的,說起來還挺丟人的,江倦不想多提,再加上他本來就沒睡好,整個人都懨懨的,薛從筠一看,還以為這段時間江倦又讓他五哥給欺負(fù)了,情緒低落著呢,不由自主地壓低了聲音感慨道:我五哥真不是人。 江倦:??? 他茫然地抬頭,不知道王爺怎么好端端地就挨了罵,正要問呢,薛從筠也想起什么,連忙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玩意兒。 你看這個。 江倦的注意力立刻被轉(zhuǎn)走了,他好奇地問:這是什么? 薛從筠答道:同心球。見過沒有? 他把同心球放在手上,看材質(zhì)像是用象牙磨雕而成的,最外層的那顆象牙球花紋復(fù)雜,里面又套了好幾顆象牙球,全是鏤空的,一支金簪插入其中,精美又漂亮。 江倦本要搖頭,老老實實地說沒見過,但想起來他罵王爺不是人,就改了主意,說:見過,見過好多次,這種同心球我都是拿來打水花的。 薛從筠:? 他那該死的勝負(fù)欲又上來了,薛從筠一聽,差點氣個半死,你胡說,你怎么可能見過好多次,還用它來打水漂!? 薛從筠一點也經(jīng)不起激,他自己就嚷了起來,它叫同心球,也叫鬼工球,就取自鬼斧神工的意思。你看看它的雕工,每一層雕刻的花紋都不一樣,主題一致,內(nèi)容卻又不重復(fù)單調(diào),而且同心同心薛從筠取出金簪,套在里面的四顆象牙球立刻轉(zhuǎn)動起來。 精巧吧? 薛從筠頗為得意,可這得意沒維持一秒,他就又氣咻咻地問江倦:這套同心球就我母妃手上有一套,你哪來的見過好多次,還在用它打水漂? 江倦一點也不心虛,慢吞吞地回答,我真的見過,在夢里。 薛從筠: 可惡,他好像又被耍了。 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薛從筠很郁悶,他每回見到江倦,必定要吃幾次癟。 不過江倦說在夢里見過,那就是沒見過同心球,薛從筠又有點高興他的勝負(fù)欲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看看江倦的手,薛從筠想到他也挺可憐的,決定不與他計較,當(dāng)即大手一揮,送你了。 江倦一愣,???為什么送我? 薛從筠神色復(fù)雜道:當(dāng)然是因為你 太慘了。 嫁了他五哥,還日夜慘遭折磨,實在是太慘了。 何以解憂,唯有寶貝。 這套同心球,薛從筠在他母妃那兒一看見,就打定主意得摸過來送江倦玩。 當(dāng)然,主要是上門慰問一下,免得在他五哥的折磨下,江倦會想不開。 想到這里,薛從筠同情地說:你太艱難了,以后有什么寶貝,我還第一個送來給你玩,你可不要有什么想不開。 江倦:? ?。渴裁聪氩婚_江倦更茫然了,薛從筠也不同他解釋,只是自顧自地把同心求塞給江倦,說起了正事,待會兒有場射箭比賽,你要不要去玩? 作為一條咸魚,江倦怎么可能主動參與戶外活動,他拒絕得很干脆,不去。 薛從筠極力勸說道:你一人在府上有什么意思,不如和我一起出去玩。 江倦奇怪地反問:在府上怎么會沒有意思?我想睡覺就睡覺,想吃東西就吃東西,在府上才有意思。 薛從筠:可是只有你一個人啊。我跟你說,今日射箭比賽,國子監(jiān)率性堂和廣業(yè)堂的學(xué)子都在,熱鬧得很。 一聽人這么多,江倦更不想去了,他把頭搖了又搖,我不去,我用完膳,還想接著睡覺呢。 怎么還要睡,薛從筠問他:昨晚你沒休息好? 江倦也是要面子的,他想了一下,對薛從筠說:嗯,昨晚大半宿沒睡好。 薛從筠總算消停了,那算了,你睡吧。 說完,薛從筠把剛才捏的那塊糕點塞嘴里,含糊不清地說:我昨晚還和顧浦望說要拉你一起過去玩呢,結(jié)果你不去。 江倦: 顧浦望? 還好他沒答應(yīng)。 顧浦望也是主角團之一。不同于游手好閑的六皇子和蔣輕涼,顧浦望可是個才子,與安平侯在京中并稱上京玉玨。 他幼而敏慧,小時候是神童,長大了是才子,六藝精通,只是為人性格孤傲,也就與主角受一人交好,后來又逐漸與六皇子、蔣輕涼有了來往。 江倦已經(jīng)被迫對上了六皇子和蔣輕涼,實在不想再和主角團打交道了。 不如睡覺。 沒能拉走江倦,薛從筠只好自己去玩了,他又吃了江倦好幾塊點心,這才揚長而去,江倦低頭擺弄他留下的同心圓,吃飽喝足玩夠了,重新坐回床上,打算再睡個爽才怪。 還沒躺下去,薛放離就回來了,他對江倦說:本王要出去一趟,既然還未睡,你也來。 江倦:? 怎么都要讓他出門,江倦拼命搖頭,我不去,我要睡覺。 薛放離望他,笑悠悠地說:在宮里不還與本王說,你的心疾要適當(dāng)走幾步路,今日就帶你去散步。 今時不同往日,江倦誠懇地說:想走路的是過去的我,現(xiàn)在的我一點也不想動,我不散步,王爺,你自己去吧。 薛放離眉梢輕抬,不想動? 他向江倦走來,俯下身一把攬起坐在床邊的江倦,你不需要動,本王動即可。 江倦: 什么帶他去散步,王爺就是想要人形抱枕吧。 江倦怕摔下去,只好抱住他的脖頸,然后幽幽地問道:王爺,你還記不記得你也答應(yīng)過我,以后不會再動不動就抱我? 薛放離似笑非笑地問:你想自己走路? 江倦沉默幾秒,把他抱得更緊了,立刻做出了選擇。 休想騙他多走一步路。 本來他可以躺平的,王爺非要把他撈出來,王爺就得負(fù)責(zé),下一次他一定不會再讓王爺把自己抱來抱去了。 馬車駛出京城。 這一路上,江倦都在行使他的抱枕職能,在薛放離懷里坐完了全程,不過到了地方,他撩開簾子一看,不太想下車了。 王爺,你要做什么? 京郊處,田野間,流水潺潺,簡直是戶外活動的首選之地,江倦震驚地問:你不會真的是帶我來散步的吧? 薛放離來此,只是鹿茸血酒被換成狼血一事,有了些眉目。 至于會帶上江倦,本來不過是在逗他,但才把人抱了滿懷,江倦就自己環(huán)了上來,薛放離覺得帶上他也無妨,就一同抱了出來。 這些倒是不必告知江倦,薛放離笑笑地問:你若是想散步,待本王處理完事情,就陪你走一走。 江倦當(dāng)然不想,忙不迭搖頭,不想,我一點也不想。 唯恐被騙去走路,江倦白凈的手指攥住軟墊,不肯下車,薛放離倒也沒有勉強,只是道:在此候著本王回來。 只要不讓他翻面,怎么都可以,江倦立馬答應(yīng)下來,好的。 薛放離看他一眼,留下了幾個侍衛(wèi)。 到最后,江倦也不知道他們出來這趟是為什么,不過他也沒有多想,王爺不在,他一個人在馬車?yán)铮仁菓信颗康赝罂?,又沒骨頭似的躺下來,換了好幾個姿勢,江倦才重新入睡。 一連睡了好幾覺,江倦再醒過來的時候,王爺卻還是沒有回來。 江倦納悶地撩開簾子,四處張望,結(jié)果王爺沒看見,反倒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有一個少年端坐在岸邊,正在低頭垂釣。 春日陽光倒是和煦,但少年坐的地方又正對著太陽,他好似被曬得睜不開眼睛,卻又沒有換一個位置垂釣的意思。 江倦忍不住問他:你不曬嗎? 少年似乎知曉馬車內(nèi)有人,聽見了聲音也不意外,更沒有回過頭來看,只是慢悠悠地回答:還好。 江倦又好奇地問他:釣魚的樂趣在哪兒? 水里泛起陣陣漣漪,鉤子也上上下下、起伏不定,似乎有魚上鉤了,少年卻也沒有收桿,江倦只好提醒他:你好像釣到魚了。 少年嗯了一聲,卻還是不動,待水面平靜下來,才又在回答江倦上一個問題,釣魚很放松,也可以放空。 江倦思索幾秒,對他發(fā)出了靈魂質(zhì)問,那你為什么不多睡幾覺? 少年動作一頓,緩緩扭過頭來。 沉默、長久的沉默。 江倦認(rèn)錯:對不起,我瞎說的,你繼續(xù)釣魚吧。 少年卻說: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 話落,他又平淡地開口:但我每日天未亮就得起床。 起這么早,這也太慘了吧,江倦問他:你起這么早做什么?為什么不多睡一會兒? 少年打量他幾眼,問他:你不認(rèn)識我? 江倦搖搖頭,不認(rèn)識啊。 少年心下了然,他也就是顧浦望,對江倦說:我自五歲之時,就被冠以神童之名,父親恐我江郎才盡,規(guī)定我每日寅時起床早讀,至今未曾有過更改。 寅時就是凌晨三四點,江倦十分同情他,太早了吧,不睡好覺,哪有精神念書啊。 顧浦望聞言,深感認(rèn)同地點了點頭,他對江倦露出了一個頗為冷清的微笑,緩緩地說:其實方才我就在睡覺。 江倦: 顧浦望:剛才你是不是也在睡覺? 江倦點點頭,兩個人對視,不約而同地在彼此身上嗅到了同類的氣息,如果非得用一個詞來形容他們現(xiàn)在的狀況,大概只有一個。 咸魚相惜。 第45章 想做咸魚第45天 咸魚見咸魚,分外親切。 江倦時常因為自己過于咸魚而感到格格不入,現(xiàn)在只是睡了覺,周圍就出現(xiàn)了條野生咸魚,他不禁感慨道:好巧啊。 顧浦望:確實巧。 今日顧浦望本該在國子監(jiān)與干同窗比試箭術(shù),只是廣業(yè)堂多的是不服管教的刺頭,祭酒怕他們?nèi)浅鍪裁词露耍y(tǒng)統(tǒng)轟了出來,行人只好重新找地方比試。 顧浦望懶得動,借口釣魚,向附近的村民借了魚竿,在這兒打了上午的瞌睡。 來的時候,停在此處的馬車他看見了,也認(rèn)出來是離王府的馬夫,只是沒想到車上居然還有人。 不是離王,那么他的身份便不言而喻。 顧浦望問道:你是離王妃? 江倦嗯了聲,大方地應(yīng)下聲來,他問顧浦望:你呢? 話音剛落,道呼喊聲在不遠(yuǎn)處響起。 顧浦望! 別釣魚了,滾回來射箭! 顧浦望微微笑,在下正是顧浦望。 話音頓,他語氣誠摯道:昨日六皇子說你為人頗有意思,今日見,果真如此。 他滿目贊賞地望向江倦,惺惺相惜之意幾乎要溢出,若是旁人,被性格孤傲的才子顧浦望如此賞識,肯定會受寵若驚,但江倦聽完他自報家門,沒有寵只有驚。 江倦整個人都懵了。 ?。??? 顧浦望?怎么是顧浦望? 他怎么會在這兒?。?/br> 江倦無比震驚,然而再怎么震驚,也改變不了他在無意間又與主角團之打了交道的事實,甚至還因為同為咸魚,而得到了對方的賞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