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0)
高管事哎了一聲,王爺,怎么了? 薛放離語氣平靜道:過去你說王妃喜歡本王什么? 高管事一愣,試探地答道:喜歡王爺是個好人? 薛放離雙目輕闔,依你之見,本王可是個好人? 高管事: 王妃嫁入離王府之前,整座府上,無人不是兢兢戰(zhàn)戰(zhàn),畢竟王爺這瘋病,實在是可怕,他自然也算不上什么好人。 可王妃來了以后,王爺當真收斂了不少,甚至一門心思與王妃扮演好人,但這也只是在王妃的面前如此作態(tài)而已,他還是算不上什么好人。 高管事是個人精兒,他討好道:王爺,您是不是好人不重要,只要王妃覺得您是個好人,您就是個好人。 薛放離笑了一下,語氣嘲弄,瞞他一輩子嗎? 高管事不敢吭聲了,不知道過了多久,薛放離又緩緩地開口道:若是瞞不了呢?若是他發(fā)現(xiàn)本王不好呢? 高管事聽得一愣,許久,他才低聲道:王妃與王爺日日形影不離,王爺更是為王妃懲處過不少人,也并非沒有見過血,王爺是什么樣的人,王妃應當多少也還是知道得大差不差吧? 他不知道。 薛放離垂下眼皮,本王從未讓他見到過血腥。 江倦在場,他從不會下狠手,甚至不會自己動手,可江倦不在,割舌頭、剜眼睛他折磨人的方式有千百種,在他的潛意識里,江倦接受不了這些,他甚至會心驚于自己的殘暴。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1。 最開始,他只是覺得有意思,從未有人給過他如此的信任,他不介意配合江倦,為他扮演一個好人,至于江倦是否會發(fā)現(xiàn)真相,他無所謂,甚至還饒有興趣地猜測他的反應。 膽子這么小,會被嚇壞吧? 現(xiàn)在他卻只有恐慌。 他也許瞞得了很久,也許瞞不了多久。他怕江倦會被嚇壞,也怕江倦會 怕他。 夜風吹拂,紫藤花發(fā)出撲簌簌的輕響,花瓣飄落一地,悠悠落入酒杯之中,薛放離一身深色的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他卻神色寂寂。 砰的一聲,他放下酒杯,終是一口未飲,轉身離去。 高管事看了很久,只得嘆一口氣。 王妃會怎么想,他不太清楚,但有一件事,卻是再清楚不過了。 他們王爺啊,真的陷進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1出自《妙色王求法偈》:因為有愛,所以覺得憂愁;因為有愛,所以覺得恐懼。 第77章 想做咸魚第77天 離王府上,一連好幾日,宮里都在來人。 冊封太子可不是什么小事,光是司天監(jiān)就來了好幾趟,到了休沐這一日,本以為不會再有人登門了,結果汪總管卻親自領著兩個宮女過來。 王爺,她們是尚衣監(jiān)的人,要為您量一些尺寸,好趕制衣物。 薛放離嗯了一聲,兩個宮女行了禮,紛紛走上前來。 他不喜歡有人近身,是以面上沒什么表情,神色更是偏冷,這可苦了兩名宮女,她們捏著布尺的手抖個不停,好半天都沒能甩開。 薛放離不耐煩道:快一點。 宮女都快要被嚇哭了,是,王爺。 心里越急,宮女手上的動作反而越不利索,哆哆嗦嗦地扯了半天布尺,還是江倦看不下去了,從軟榻上爬起來,繞到屏風后面,輕聲說:我來吧。 要給王爺量什么? 腰、腰圍、肩寬和領圍 江倦哦了一聲,接過宮女手中的布尺,宮女連忙如蒙大赦地退出屏風,江倦看看薛放離,開始指使他了,王爺,抬手。 薛放離倒是抬起了手,卻又懶洋洋地環(huán)住了江倦,江倦推他幾下,我給你量尺寸,你抱我做什么? 你還用量? 怎么不用量? 江倦有點疑惑,薛放離瞥他一眼,緩緩報出一個尺寸,你的腰圍。 江倦驚詫地問:王爺,你怎么知道? 薛放離口吻平常,抱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江倦:? 他低頭看看自己的腰,實在看不出什么名堂,又看向薛放離,還是無法目測,江倦說:我抱你抱得也多呀,我就不知道你的腰圍,你肯定是胡謅的。 江倦不信,打算先給自己量一下,有只修長的手卻先他一步拿住了布尺,這一次換了薛放離對他說:抬手。 江倦可不跟他似的,得了空就要把人往懷里攬,他讓江倦抬手江倦就抬了手,軟尺一周纏過來,江倦低下頭辨認,不對,王爺,不一樣。 其實是差不多的,只錯了一點,不過江倦堅持不一樣,薛放離看了一眼,淡淡地說:解開衫子再量一遍。 江倦:??? 他震驚不已,倏地抬起頭,結果額頭一下撞在薛放離的下頜處,江倦痛得吸了口氣,王爺,你 你在說什么啊。 江倦憋了半天,總算憋出了一句話,他好像是被撞疼了,在朝薛放離發(fā)脾氣,可聲音又軟得很,脾氣發(fā)到最后,反倒成了撒嬌似的抱怨。 本王說,薛放離笑得漫不經(jīng)心,本王給你的尺寸,是你光著身子的尺寸。 江倦: 薛放離慢條斯理地問他:不量一下,看看本王摸得可準? 沉默,良久的沉默。 薛放離望著他,語氣頗為遺憾,養(yǎng)了這么久,卻還是這么瘦,尤其是你的腰,太細了,本王抱起你,總怕稍一用力,就會被折斷,太不好抱了。 江倦惱羞成怒,從他手中奪過軟尺甩在薛放離身上,嫌不好抱,誰讓你抱了。 你自己量吧。 江倦扭頭就走,倒把汪總管看得一陣錯愕,高管事見怪不怪地向他解釋:王爺又把王妃惹生氣了。 頓了一下,高管事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懷念地說:這要是在晚上,出去的就不是王妃,而是王爺了。 汪總管: 江倦不經(jīng)逗,涼風院他待不下去,就回了自己的院子,蘭亭一路追一路偷笑,江倦進了屋子,又開始低頭看自己的腰。 江倦問蘭亭:很細嗎? 蘭亭能怎么回答,她只能搖搖頭,順著江倦說:剛剛好呢。 實際上,江倦是偏瘦的。 不過他也不是瘦得太厲害的那種,而是骨rou勻稱,都長得在該待的地方,但想多一點rou感,卻又艱難不已。 在涼風院里,江倦嘴上不提,心里其實還是好奇的,他問蘭亭:有沒有布尺? 蘭亭點頭,給江倦找來了布尺,王爺不在,江倦寬衣解帶就格外干脆了,他摸索半天,繞過一周,低頭一看,驚住了。 尺寸居然和王爺說得完全對得上。 這一次真的一點也不差了。 江倦陷入了沉思。 過了好一會兒,江倦才納悶地問蘭亭:蘭亭,你說王爺會不會趁我在睡覺,偷偷給我量過一次? 蘭亭: 她吞吞吐吐地說:公子,王爺與其大費周章地為你量腰圍,他應當更愿意對你做一些別的事情。 衣服都脫了,只是量個腰圍嗎? 話本都不這么寫的。 別的事情 江倦睫毛一動,覺得蘭亭好像說得有點道理,比起給他量腰圍,王爺應該更熱衷于親他或者咬他,反正就是sao擾他,讓他沒法好好睡覺。 想到這里,江倦丟開了布尺。 他回來自己的院子,其實除了被王爺說不好抱有點生氣以外,就是還沒睡好覺,江倦往后一躺,正打算再好好睡個回籠覺,不幸突然降臨。 王妃,駙馬與安平侯來了,高管事一路小跑,駙馬道是有話與您說,可要見他們? 江倦: 他當然不想見安平侯,可是駙馬不僅安慰過江倦,還幫他解過圍,江倦痛苦地在軟榻上蹭了好幾下,才幽幽地說:見吧。 高管事笑瞇瞇地說:王妃快與奴才來。 高管事過來請示江倦的時候,蘇斐月與安平侯已經(jīng)被安置好了,他們坐在正堂,蘇斐月與往常無異,一派悠閑,倒是安平侯,渾身臟兮兮的,頭發(fā)也打了結,好似幾日未曾梳洗。 事實上,他也確實幾日不曾梳洗。 在獄中被關押三日,安平侯整個人狼狽不堪,他頂著異樣的目光走出官府,本要踏上侯府的馬車,卻又被蘇斐月攔了下來。 照時,與我去離王府,向王妃道歉。 蘇斐月只用一句話,就讓安平侯的心跌入了谷底。 這三日,他想了許多事情。 江倦過去對他的胡攪蠻纏,現(xiàn)在的視若無睹,還有江倦與離王的親昵,一言以蔽之,安平侯后悔了。 可后悔也無濟于事。 再后悔,他也要來道歉,為他的退婚,為他過去對江倦的種種忽視與冷待。 安平侯握緊了茶杯,突然聽見蘇斐月開了口:王妃。 安平侯抬起頭,少年與王府的管事一同走入,他一身春衫,色澤明艷,人又生得膚白發(fā)黑,偏偏鬢發(fā)微亂,又落下了幾綹,無端增添幾分懶倦的美感,好似 好似才與人親熱過一番。 思及此,安平侯把茶杯握得更用力,下一刻,啪的一聲,他竟生生捏碎了茶杯,瓷片刺入手中,血流汩汩。 侯爺,您這要不要找人來包扎一番? 高管事猶豫地開了口,安平侯沉聲道:不要緊。 他說不要緊就不要緊吧,高管事不吭聲了,江倦更是不太想理會安平侯,他只在發(fā)出響聲時瞟來了一眼,然后就收回了目光,并不想管他是不是受傷了。 安平侯見他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吝嗇于給自己,心中更為憋悶。 江倦問蘇斐月:駙馬,找我有事嗎? 蘇斐月嘆了一口氣,也不是什么大事,照時他 蘇斐月看向安平侯,語氣歉然道:退婚之事,是我們對不起你,不論怎么樣,照時都欠你一句道歉。 原來是這樣,江倦啊了一聲,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照時。 蘇斐月喊了一聲,安平侯恍然回神,同樣是道歉,三日之前,他在酒樓里只覺得憤懣與屈辱,此刻卻滿心悔意,安平侯閉了閉眼睛,緩緩地說:王妃,過去是我對不起你。 明知你的心意,卻還一度踐踏你的真心,日日與你兄長踏青游玩,絲毫不顧忌你的心情,也一度冒犯你。 我 安平侯動了動嘴唇,心頭一片酸澀,我對不起你。 江倦垂下睫毛,過了好一會兒,才對安平侯說:我不接受。 這具殼子已經(jīng)換了人,江倦是江倦,不是過去那個癡戀安平侯的江倦,安平侯永遠也不會知道有人為了他咬舌自盡,選擇與他道歉,又有什么用呢? 江倦沒有資格替那個與他同名同姓的角色接受安平侯的道歉,更沒有資格替他選擇原諒。 安平侯卻誤會了什么,他眼前一亮。 倘若江倦接受道歉,就說明他已經(jīng)徹底放下了一切,對安平侯無愛亦無恨,更沒有半分掛記,但他不接受 愛也好,恨也好,總歸會記得他,自己在江倦心中,也永遠有一席之地。 好,你不接受,好 安平侯語無倫次,你可是恨我?你若是恨我,我會盡力為你補償,過去你受過的委屈,你心中的怨恨,你大可都在我身上發(fā)泄,你 你在說什么? 江倦越聽越不解,忍不住打斷了他,我恨你做什么? 我不恨你,江倦認真地說,太浪費時間了,有空恨你,我寧愿多睡一覺,況且 我為什么要恨你? 江倦奇怪地說:你不知道我有心疾嗎?我不能生氣,更不能有太大的情緒起伏,你又不值得我心疾復發(fā),除非是王爺做了這些事情。 不過江倦對王爺很有信心,他又補充道:王爺雖然討厭,但他才不會像你這樣,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不值得。 江倦說了很多,可安平侯聽入耳中的卻只有這三個字。 他不值得。 少年竟然連恨也不愿意給他。 也是。 從一開始,少年就不想要他的補償,并對他避之不及。 可為什么是離王? 為什么是他? 他隱忍多年,離王卻行事恣意。 他肩負苦海深仇,離王卻逍遙快活! 憑什么? 安平侯咬著牙問他:你就這么相信離王? 江倦蹙起眉心,我不相信王爺,難道相信你嗎? 心中的憤懣噴涌而出,安平侯質問他道:他究竟哪里值得你信任了? 你總說離王是個好人,那我問問你,哪一個好人只因一句話的冒犯,就要了他人的性命?哪一個好人動輒砍手、剜眼睛、割舌頭?哪一個好人只要瘋病一發(fā)作,就肆無忌憚地傷人?哪一個好人,他 啪! 江倦一巴掌甩過去,他是真的生氣了,王爺?shù)氖虑橐愎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