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呢，拿給我看看。”

    下人哆嗦著拿出一封信。

    何家主接過來看完，簡直要氣笑了，信上的字跡和語氣都與他自己寫的相差無幾，難怪下人沒起疑心，加上何大公子打了個時間差，愣是沒讓任何人起疑的把人帶走了。

    “老爺，我們，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那孽子多半是知道他弟弟在哪了，帶著人去救人，你們看看能不能將人追回來，若是能，尚有一線生機，若是不能……”

    下人不敢有絲毫耽誤，當(dāng)即出了門，只是沒等他走多遠，就看到一隊禁軍向這邊圍過來。

    在訓(xùn)練有素的禁軍面前，何家這些人根本沒有抵抗之力，何家主一咬牙，帶著幾個心腹撤向密道。

    他當(dāng)真是白養(yǎng)了一個好兒子！

    最終，何家主和他“心心念念”的大兒子在暗牢相聚。

    沈郁和商君凜過來的時候，人已經(jīng)被全部抓住。

    沈郁和商君凜走進暗牢，暗牢里點滿了火把，亮如白晝，沈郁第一次在這樣的光線下，打量暗牢的模樣。

    何家主和何大公子被關(guān)在何小公子隔壁，越王被關(guān)在另一處，剩下的劫獄人有些被就地處決，有些被關(guān)押在一起。

    越王早聽到了暗牢里的動靜，他以為這些人是來救他的，沒想到這些人根本沒在關(guān)押他的地方停留，直接到了另一處，然后被蟄伏多時的禁軍抓了個正著。

    從頭目睹到尾，越王已經(jīng)木然了，他這些天已經(jīng)和外面聯(lián)系上了，那些人也說會在今天救他出去，他滿心期待的等啊等，終于把人等來了，那些人卻根本看都沒看他。

    審問的事自有專門官員負責(zé)，商君凜帶沈郁過來，只是為了看一看情況如何。

    禁軍首領(lǐng)跟在兩人身邊，邊走邊解釋今晚發(fā)生的事。

    “屬下按陛下的吩咐，一邊派人暗中觀察何家大公子，一邊守住暗牢各個關(guān)口，果然，有一伙來歷不明的人與何家大公子碰頭，然后直朝暗牢而來……”

    剩下的事一目了然，救弟心切的何大公子并不知道自己從一開始就步入了獵人精心編制的陷阱，帶著人一頭撞了進來，人贓俱獲，直接和何小公子做了伴。

    打發(fā)走禁軍統(tǒng)領(lǐng)，商君凜帶著沈郁來到關(guān)押越王的地方。

    “你早料到了對不對？我能向外界傳信也是你默許的，你早就等著這一刻了，是不是？”冷靜下來，越王想到了很多細節(jié)。

    為什么他剛進暗牢的時候，用盡辦法也沒能和外面的人聯(lián)系后，后來突然有一天就能聯(lián)系上了？除此之外，還有很多不對勁的地方，當(dāng)時他急著出去，即使注意到了也沒當(dāng)一回事，現(xiàn)在回想起來，破綻簡直不要太多。

    “越王還算聰明了一回，只是可惜了，即使他們再想救你，也不敢親自露面，只敢遠遠派一些人過來，交給不靠譜的何家。”商君凜冷笑。

    越王心中恨極，但現(xiàn)在的他輸?shù)囊粩⊥康?，只能看著商君凜以勝利者的姿勢站在自己面前。

    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俯視一切，而他是碾入泥塵的階下囚，前路未知。

    沈郁也在打量越王，現(xiàn)在的越王和他記憶里前世的男人差距太大了，大到讓他開始懷疑，他們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原來沒了所謂的主角光環(huán)，沒有那些被刻意施加在身上的贊美，他也只是一個這么普通的人。

    將劫獄的事交給匆匆趕來的方大人，商君凜帶著沈郁回宮。

    一路上，沈郁都沒有說話，到玉璋宮后，商君凜直接將人抱下馬車。

    “阿郁還在想越王的事？”

    沈郁搖搖頭又點點頭，他想的更多的，是前世的事，他本以為，前世自己親眼所見加死后看到的那本書已經(jīng)是整個真相了，這一刻猛然意識到，兩者都有迷惑人心的地方。

    果然，不能太過依賴所謂的世界劇情。

    商君凜沒將人放下，直接抱著往里走，路過之處，宮人紛紛低頭。

    沈郁撲騰了一下：“陛下快放我下來。”

    “不放。”商君凜一口拒絕。

    “好多人看……”

    “朕抱自己的貴君不是天經(jīng)地義嗎？朕不僅可以抱，還可以親，可以……”

    “好了，”沈郁不想他繼續(xù)說下去，打斷道，“陛下想抱就抱吧，只要陛下不嫌棄我重?！?/br>
    “朕怎么會嫌阿郁重，阿郁就該再長點rou才是，抱著舒服。”商君凜掂了掂懷里的青年，對他來說，沈郁的重量確實不算什么。

    從小病到大，雖然這段時間養(yǎng)回來了一點，沈郁的體重較之正常人還是輕了許多。

    何家被一舉拿下，尋著何家的線索，終于查到了他們背后那股神秘勢力的蛛絲馬跡。

    雖然沒能找到真正的幕后之人，但比起以前的毫無頭緒好了太多。

    前段時間處置的官員空出不少位置，商君凜將從地方調(diào)回來的官員一一安排進去，科舉新入仕的官員也逐步進入朝廷，一切看起來都欣欣向榮。

    策劃科舉舞弊一事的太尉被奪官移九族，太尉一職空了出來。

    世家和寒門官員為了爭奪這個位置，在朝堂上斗得你死我活。

    尤其是世家，他們已經(jīng)損失太多了，若坐上太尉位置的人，不是他們一派的，對他們的打擊太大。

    隨著商君凜提拔起來的一批新官員步入正軌，世家壟斷朝廷多年的局面終于被打破，太尉一職因為世家的干涉，始終沒能定下來。

    這些紛爭暫時都影響不到翰林院的平靜。

    “你們又是兩人一起來的??？”

    江懷清笑著同說話的人問好，答道：“我蹭承宇兄的馬車，你也知道的，我最近有些囊中羞澀?！?/br>
    起因是江懷清看中了一套孤本，實在是太想要，擔(dān)心遲了會被別人買走，只能忍痛買了。

    “知道知道，等你抄完，別忘記也借給我們看看?！?/br>
    “不會忘記的。”

    江懷清同賀承宇在一處當(dāng)值，剛開始，江懷清還有些顧忌，不肯和他走太近，后來見同僚都很好相處，行事便隨意了許多。

    他現(xiàn)在還和賀承宇住在一塊，兩人同進同出，翰林院的人都知道他們關(guān)系好，時不時打趣打趣。

    江懷清從一開始的不好意思到現(xiàn)在的坦然面對，也就經(jīng)過了十來天時間。

    “對了，你上次讓我?guī)湍阏业木碜冢疫@邊好像找到一卷，你要來看看嗎？”

    “多謝！”江懷清眼中一亮。

    “都過去幾十年的事了，你找這些做什么？”那人好奇。

    “有些仰慕以前的大儒們，便想多了解他們一些?！苯瓚亚逍χ忉?。

    “也是，你確實對這些感興趣，其他我也會幫你多留意的?！彼麤]有起疑，畢竟江懷清的愛好在翰林院已經(jīng)深入人心，一個能為了買孤本將所有銀子用出去的人，會對各時代的大儒事跡感興趣多正常。

    幸虧他和賀狀元交好，能時不時被接濟一下。

    沈郁偶爾能收到江懷清寫來的信，講的都是一些日常趣事，沈郁也會寫一點回信。

    不知為何，沈郁發(fā)現(xiàn)，商君凜最近好像不太喜歡在他面前提起越王的事了，即使是他問，也會在兩三句后被帶偏話題。

    “陛下為何突然不想與我說和越王有關(guān)的事？”又一次被岔開話題后，沈郁問，他想知道，商君凜是單純不想讓他知道越王的事，還是連同其他事一起不想讓他知道。

    商君凜摩挲著沈郁的脖頸，啞聲道：“朕那日帶你去暗牢，其實是有私心的?！?/br>
    “嗯？”沈郁愣了愣。

    “朕知道，在宮外時，越王接近過你，朕私心想讓你看看，越王……”

    “陛下，”沈郁打斷商君凜的話，“陛下很在意這些？”

    商君凜目光深邃地看著他。

    越是愛一個人，越是無法容忍那個人有任何一點別人的影子，說他霸道也好，偏執(zhí)也罷，他不希望有別人占據(jù)沈郁的目光、心神，他帶沈郁去看越王，是想讓他更深切地認識到，越王不值得他去喜歡。

    半晌后，商君凜握住沈郁的手：“朕以為，朕可以不在意阿郁在宮外的事，但朕錯了，朕無法做到不在意，阿郁身上發(fā)生的每一件事，朕都沒辦法不在意。”

    “阿郁當(dāng)時對越王說的話可是真的？阿郁真的只是將越王當(dāng)做朕的替身嗎？”

    第92章

    沈郁沉默了片刻：“陛下為何對我入宮前說的話這么清楚？”

    他這完全屬于明知故問了，有隱龍衛(wèi)在手，京城里的動靜完全瞞不過商君凜，既然他被選定入宮，會被調(diào)查也是正常的。

    “朕知道，越王曾經(jīng)隱瞞身份接近過你，后來你們鬧了矛盾，”商君凜捏住沈郁的下巴，將他的頭掰過來，對向自己，“阿郁，回答朕的問題?！?/br>
    商君凜眸色漆黑，一眼不眨地盯著沈郁，凜冽氣息席卷而來。

    沈郁不適地瞇了瞇眼：“陛下不是很清楚我的想法嗎？陛下何須在意越王，他算什么？全身上下有哪里比得上陛下？”

    “至于我和越王之間的事，陛下想必是很了解我的性子的，一個從一開始就帶著不純目的接近我的人，我能回他幾分真心？”

    沈郁知道，既然商君凜問了，這件事在他心中必定無法自己調(diào)解，不論他對商君凜現(xiàn)在是什么感情，他都不希望越王成為橫亙在他們中間的一根刺。

    他與越王之間，前世就斷的干干凈凈，這一世更不會有任何牽扯。

    “朕知道越王不是良人，”商君凜細細摩挲沈郁的下顎，“阿郁，朕不是懷疑你什么，朕只是……”

    “我知道，”沈郁捂住商君凜的嘴，“陛下不用說這些，越王的事，我本該和你解釋，當(dāng)初說那句話，其實只是單純?yōu)榱藲庖粴庠酵?，現(xiàn)在看來，或許是冥冥之中說出的預(yù)言，唯一不同的，便是我沒有興趣找替身?！?/br>
    “若是愛一個人，我會不擇手段得到他，即使得不到，我也不會做出找替身這種沒品的事，更何況，越王哪里配得上？”

    沈郁眼里是狂妄，是恣意，商君凜知道，他說的話皆是他心中所想。

    商君凜松開鉗住沈郁下巴的手，突然將人抱進懷里：“朕知道了，阿郁?！?/br>
    沈郁拍拍商君凜的后背以做安撫：“陛下不必多想，越王與我之間，沒有前緣，也不會有后續(xù)。”

    商君凜把頭擱在沈郁肩膀上：“阿郁的緣分是誰？”

    “自然是陛下，有陛下在，哪里還輪得到旁人，陛下對自己這么沒信心嗎？”

    得到沈郁的準(zhǔn)確答復(fù)，商君凜心中遮蔽多日的陰霾被風(fēng)吹散，他緊了緊手臂，恨不能將沈郁揉進身體里。

    見商君凜被安撫好，沈郁也松了口氣，他不希望越王成為他們之間的隔閡。

    步入夏季，天氣漸漸熱了起來，朝臣們得到了今年將前往避暑行宮的消息，開始著手做準(zhǔn)備。

    一邊準(zhǔn)備一邊忍不住好奇。

    “陛下今年怎么突然要去避暑行宮了？前幾年有大臣提出來都被他否決了?！?/br>
    “陛下向來不好享受，這次可能是因為貴君吧。”

    “別管是什么原因了，大桓歷任帝王每年都會前往避暑行宮，除了咱們現(xiàn)在的陛下，說實話，京城的夏天實在是太熱了，能去那邊避暑就行?！?/br>
    說話的正是曾經(jīng)好幾次上書讓陛下去行宮避暑的官員，他還以為直到自己卸任，都得在京城過夏天了，沒想到驚喜來得如此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