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觀語吃得越來越少了，他每天只吃一碗水煮菜和白水煮蛋，別的菜都只是嘗幾口而已。但是他喜歡看自己吃飯，明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自己吃飯也能飽，無所謂，愛看就看。

    “你下次還是少做點菜。” 明崢低著頭道，“每天就我一個人吃。”

    鄭觀語說：“反正也吃不了幾天了，讓你吃好點。過兩天等劇組來了，你要每天吃盒飯?！?/br>
    明崢筷子頓了頓，應了句：“嗯。”

    他們每天的相處就這么簡單，一起吃晚飯，聽評書，不咸不淡的幾句閑談。距離很明白地擺在了飯桌上，橫在他們一觸即離的目光里，不進不退。

    明崢抬頭看他一眼：“你最近說話很少?！?/br>
    鄭觀語說：“因為高小羽不會說很多話，他不是很喜歡說話的人。我心里有很多話想講，但我不能講，我要習慣當高小羽。”

    明崢若有所思道：“高小羽應該不會喜歡聽水滸?！?/br>
    鄭觀語點頭：“對，我需要每天聽一聽這個，提醒我自己是誰?！?/br>
    明崢突然覺得有些好笑：“我其實沒想到你會愛聽這個?！?/br>
    也不是愛聽，只是想找點事做。鄭觀語沒解釋自己的想法：“我也沒想到你會聽評書。遇到過很多人，你是唯一陪我聽過的?！?/br>
    這話或許是有些曖昧了，他們靜了會兒。

    鄭觀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眼看了看明崢，突然就有些恍惚，不解，甚至沮喪。

    耳朵里還聽著評書，他嘴上居然不合時宜地問了句：“你到底是為什么跟了燕茂？是自愿的嗎？”

    “……”

    靜了靜，鄭觀語又道：“我聽到不少難聽的說法…… 說真的，你外形條件很好，靠自己踏踏實實走下去，其實也沒必要那樣的。”

    明崢覺得這個話題實在無聊，指著鄭觀語的碗轉移話題：“鄭老師，多吃點，總感覺你現(xiàn)在說話有氣無力的?！?/br>
    對視了兩秒，鄭觀語已經知道明崢不想跟自己聊這個，這話是讓他別沒吃飽就多吃點，別多管閑事。

    也是，他們又沒什么關系，管他這些做什么。

    “我確實有氣無力，大概總是吃不飽，講話也覺得很累?！?nbsp;鄭觀語站起來打算逃離，“你先吃，我下去喂小黑?！?/br>
    明崢點頭。鄭觀語把他留在家里，一個人端著剩飯晃晃悠悠地去樓下喂狗去了。

    這附近有不少流浪貓狗，但鄭觀語獨獨對一只黑色的哈巴狗情有獨鐘，還給取了個小黑的名字。那狗似乎也對鄭觀語很來電，每到晚上就跑到樓下那顆大青樹下等著。

    明崢端著碗走到窗邊。收音機里的聲音傳進耳朵里，講的是一場大雪，還有那個刺配滄州的豹子頭林沖?？纱巴獾目諝馐菬霟岬?，那種熱度仿佛可以觸摸，和單田芳講大雪的聲音一樣，有立體的形狀。

    樓下，一個微微佝著背的人走進了明崢的眼中。他定定看著鄭觀語走路的動作，覺得自己想象中那個高小羽的樣子被他一步步走了出來。

    那只黑狗果然等著鄭觀語，安安靜靜等著鄭觀語蹲下，把吃的放到跟前。

    明崢靜靜看了他們一會兒，把碗里的飯吃完，走回去收拾碗筷。

    收拾到一半，明崢電話響了。是巖麗打來的，問他能不能回家一趟，說黑市有個小老板賭石和賣家鬧起來了，他小姨明文喻人還在海南談生意，想要他回去處理。

    明崢用肩膀夾著手機，問：“我明天回去行么？你安撫一下，讓兩邊都靜一靜?！?/br>
    “嗯?！?nbsp;巖麗應道，“你這幾天先回來看看吧，家里還是要有個管事的，等你小姨從海南回來你就能安心拍戲了?！?/br>
    “好?！?/br>
    他掛掉電話，慢悠悠地開始洗碗。前天鄭觀語說他洗碗洗不干凈，明崢這兩天就十分在意這個問題，跟這個家里的鍋碗瓢盆都較上了勁，每洗一個就要拿起來仔細看一遍，他看幾百萬的翡翠原石都沒那么認真過。

    等洗完碗已經是一身汗了。

    明崢擦了擦手，幫鄭觀語把收音機關掉，準備去找鄭觀語，抽一支煙讓他看看自己最近學習得像不像個老煙槍了。

    鄭觀語人還是蹲在那顆樹下面，腳邊坐著那只小黑狗。他正撐著腦袋，看著自己手里的一束花發(fā)呆。

    這段時間明崢是發(fā)現(xiàn)了，鄭觀語尤其愛買花，人家買來吃，他是買來看，只要看到就買，管它是什么花。

    明崢從包里翻出煙來點上，皺著眉吸了兩口，朝鄭觀語走過去。

    他只走了兩步鄭觀語就抬起頭了，撐著下巴看他的動作。

    明崢忍著煙的臭味一口口吸著，感覺自己又有點頭暈了。

    他站著，鄭觀語蹲著，仰頭看他，看了會兒就笑了起來。

    “笑什么?！?nbsp;他問鄭觀語，“還是抽得很假嗎？”

    鄭觀語搖頭：“已經很像了。我笑是因為感覺我們倆都挺可憐的。一個成天挨餓，一個被迫學抽煙?！?/br>
    明崢很有同感地點頭。他把煙掐了，感覺站著說話很累，索性也蹲下來。

    “我明天不來跟你吃飯了?！?nbsp;明崢摸了摸小黑狗的頭，“家里有點事，要回去?！?/br>
    說完明崢莫名感覺自己像是跟家里人報備行程似的，有些不好意思。

    但鄭觀語不太在意地點點頭：“知道了?！?/br>
    “你多回去幾天吧?！?nbsp;鄭觀語道，“后天劇組就來了，你等開機那天再過來，多陪陪家里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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