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主母》

    作者：殺豬刀的溫柔

    文案

    蘇苑娘睜開眼，回到了新婚初進(jìn)常家的第二日晚上。

    前世她二十歲嫁與常家長子常伯樊，視丈夫?yàn)槟吧讼嗑慈缳e二十載，未想重活一世已進(jìn)常家門。

    這一世，面對身邊男人朝她探來的手，冷心冷情的蘇苑娘這次略帶遲疑，看向了她的丈夫……

    內(nèi)容標(biāo)簽：破鏡重圓 市井生活

    主角：常伯樊，蘇苑娘。 ┃ 配角：常、蘇姓等人。 ┃ 其它：重生，寵文

    一句話簡介：娘子再愛我一回

    第1章

    三月汾州，瀟瀟雨飄。

    昨日方才大辦喜事的常府人影穿梭，有事的客人今早已跟家主辭別，只是去之一二，大江南北的常家人因常家家主的婚宴難得齊聚一堂，家主挽留留客，大半客人皆會逗留些時(shí)日，要到下旬月末客人散盡，這婚事喜宴余味才會消罷。

    此乃汾州各地大家習(xí)常。

    常家家主乃八日成親，九日這天，供常家族客居住的常家客堂客舍依然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每屋都住著人，申時(shí)夕食將至，客堂堂坪和曬谷場因雨無法擺桌，只能擺二十四桌的客堂大堂擠進(jìn)了三十張八仙桌，兩方長廊下擺了二十張小八仙桌，仆從幫工來來往往，熙熙攘攘，有那前兩日才進(jìn)來的幫工慌亂中砸掉了手中的碗，碎了一地，帶她幫忙的仆婦抓過她就打，嘴里壓著喉嚨嚷著：“帶你來掙幾個子，錢沒掙到你就砸掉多的了，一個碗三個錢，你曉不曉得？”

    幫工乃她家中小女，年方不過十歲，仆婦下手狠，打人下了力氣，說話卻不敢大聲，生怕打了站在前廊下的監(jiān)工郭掌柜的眼。

    “作甚？”孰料郭掌柜一個掃眼看到，快步過來掃了眼地上，眼睛一瞇，朝仆婦不快道：“還不快打掃好？”

    “手腳麻利些，”前面有抬碗的兩人抬著籮筐要過來，郭掌柜站到廊邊等他們過去，“還不快動?！?/br>
    他甩袖而去，指著對面的長廊與前面的人道：“這筐從左廊前頭先擺起，慢點(diǎn)，下腳小心！”

    仆婦等他走遠(yuǎn)了，瞪了掉著眼淚的女兒一眼，“哭甚？蠢死了，有本事以后你嫁個好小子，不干這下等人的活，還不快擺？”

    小閨女抽噎了一記，擦了把眼淚，咬著嘴彎腰拿碗。

    隔桌另一個老仆婦勸了一句：“小孩家家的，方來不熟手，別罵了，東家喜事，這點(diǎn)小事礙不得事，回頭跟郭掌柜的說兩句好話，這事就過了?！?/br>
    “不賠錢罷？”年輕的仆婦朝老仆婦賠笑問道，她到常府做了半年的工，但來客堂這邊是頭一遭，也不知道府里跟這邊的規(guī)矩是不是一樣的。

    “賠也賠不了幾個，一兩個錢罷。”

    一兩個錢也是錢啊，能買兩把線一根針，仆婦心中生疼，待擺滿了一桌碗，見女兒忍著淚不敢哭，到底是自己生的，她嘆了口氣，摸了下閨女的頭，“小心些?！?/br>
    小閨女見娘不責(zé)怪了，忍著的淚掉了下來，小聲道：“娘，我不敢了?！?/br>
    待到當(dāng)夜戊時(shí)，小閨女的活干完了，她娘跟其它大娘去聽掌柜的說話，她先出了后門，看到了來接她們母女的爹。

    今天賠了錢，小閨女蹲在爹懷里，低頭扒著她爹的手指悶悶不樂，面黃矮瘦的漢子爹見她形狀，摟著閨女道：“挨你娘罵了？”

    “我把碗打了，要賠錢?！?/br>
    “打了就打了?！?/br>
    “加兩個錢，就是一副藥錢了?！毙￠|女說著，想著這是她爹的活命錢，眼睛里起了淚。

    “不要緊，爹現(xiàn)在好得很，不吃藥了?！卑轁h子剛說罷，見閨女還哭上了，正要安慰，卻見后門那處，自家婆娘拿著兩個碗朝他們沖了過來。

    “當(dāng)家的，當(dāng)家的，大好事大好事……”沖過來，仆婦拿著兩個碗滿臉喜氣，塞給他一個碗，“你吃了沒？快吃，東家夫人賞我們的，快快，趁還熱吃兩口，這一碗帶回去給大寶小寶。”

    漢子趕緊接過碗，把另一碗也接過去，“干完了？”

    “沒，還有幾張桌子要擦，我跟你說，”仆婦激動得雙頰發(fā)紅，探手從胸前拿出一個小布包打開，“剛大掌柜賞的，說是做事的都有賞，家奴是十二個子，長工十個，幫工也有五個，我家得了十五個，三副藥錢，你能吃十天?！?/br>
    “給賞了？”漢子顧不上吃，忙把兩個碗擱地上，探頭打量婆娘手中的錢。

    “可不是，是東家夫人賞的?！?/br>
    “看樣子，是個善性子的夫人?！睗h子松了口氣，東家夫人是個仁善的，他家婆娘當(dāng)差就不怕出錯了。

    “她命好，一進(jìn)來就是當(dāng)家的，還是富貴人家的女兒，從小就沒吃過苦，這世上有幾個人有這個命？”不過，有得賞就是好，仆婦還要回去做事，把錢收回懷里，“你把那碗小的吃了，這個碗我要拿回去還，大的那個明早過來還，我先走了，你們等我會?！?/br>
    說罷，仆婦跑了進(jìn)去，漢子看著她進(jìn)去了，蹲下身拿起筷碗，把閨女?dāng)埖缴砬?，喂了她一口rou。

    “過年嘍?！币婇|女笑了，漢子也笑了起來。

    **

    蘇苑娘斷氣的那一刻，似是聽到了丈夫在外面的哀泣，他一聲一聲叫著她。

    苑娘，苑娘……

    再睜眼，卻是回到了最初。

    她垂眼看著自己那雙稚嫩的手，聽府中大管家說罷府中一些事，又聽他道：“老爺在前面待客，分家的大爺……”

    “也就是老爺在京都那一枝的堂兄中午才趕到汾州，老爺中午接的他，正與各家的爺陪他洗塵呢，興許要晚一些，老爺讓我過來知會您一聲，太晚了，您早些歇著，莫要等他……”

    蘇苑娘心不在焉地看著手指，在心中與柯大管事的一道說著后面的話，他所說的，與她記憶中相差無幾。

    蘇苑娘對這個京都堂兄有一些印象，晚年她被兄長接去京都，常伯樊來京帶她回去，請的說客當(dāng)中有這一位。

    這位堂兄罵過她毒婦，因他當(dāng)時(shí)官至御史臺御史中丞，說話頗有份量，兄嫂被他激怒，因此遷怒常伯樊，更是不許他進(jìn)門。

    他亦逼過常伯樊與她和離。

    但當(dāng)年她病入膏肓，此人還是應(yīng)了常伯樊之求，請了他上官為其出面請宮中御醫(yī)為她冶病，更為要緊的是，當(dāng)年她兄長被人陷害，洗脫冤情的背后有此人的助力幫忙。

    君子端方，這是后來她兄長對此人的評價(jià)。

    是個好人，正直隨和，是常伯樊一生當(dāng)中最好的

    兄弟。

    “把……”蘇苑娘開口，啟嘴的聲音頗小，略啞。

    “夫人?！笨鹿芗覅s是聽到，停下嘴，恭敬地聽著。

    “把母親給我的女兒紅拿出一壇，”再開口，蘇苑娘的聲音恢復(fù)了平緩，語氣清雅平淡，不疾不徐，“送過去。”

    “是?！彼砗蟮娜丝催^去，站于她身后的丫鬟知春朝她福身道。

    是知春??？許多年沒見了。

    知春年過二十，她就把人放了出去，聽說她這個丫鬟過得很好，后來她兒子中了秀才，來常府報(bào)過喜，只是當(dāng)時(shí)蘇苑娘已久不面世，沒有見這來府報(bào)喜的舊人。

    而今年知春年方十五，比她小五歲。

    蘇苑娘今年虛歲已過二十，她十四歲與常伯樊訂親，只等十五歲一行及笄就與他成親，未料她及笄當(dāng)年，常柏樊父母同一年接連逝世，常伯樊連守四年的孝，時(shí)至昨日兩人方才大定成親。

    怎么就不早幾日？

    早幾日，她無需進(jìn)常家門。

    常伯樊守孝那幾年，母親幾次三番問她可還進(jìn)常家門，蘇苑娘生性好靜，不喜變動，就點(diǎn)了頭，陪常伯樊一道守了四年，等他來娶。

    這些年蘇家已起勢，京都的本家前些年已當(dāng)權(quán)上位，本家出了一位一等護(hù)國公，而她兄長前年殿試及第高中一甲榜眼出仕，毀婚另嫁于蘇家而言，不是大事。

    常家家大，但只大在汾州臨蘇，于衛(wèi)國而言，它現(xiàn)今只是一戶替國家守著汾州臨蘇鹽礦的家族而已。

    常家當(dāng)年有“井伯”的封號，乃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中的三等，伯爵以下，過三代不得襲，到常伯樊父親這一代已無封號，就是如今有人還叫常伯樊小伯爺，但那不過是私下的客氣，而蘇家本家已出了一位一等護(hù)國公，此時(shí)一家如日中天，一家日薄西山，已成門不當(dāng)戶不對，不嫁不過是招來幾句閑言碎語而已。

    但她嫁了，過了漫長又無聊的一生，所幸，最后沒有死在常家。

    她不喜歡常家，最初是不厭，后來在她母親因常家而亡，她的孩子因常家而死后，不討厭變成了不喜歡。她常年不見常伯樊，在兄長接她入京后，更是不曾見他一面。夫妻二十余載，她與常伯樊從最初的相敬如賓，到最后他成了一個她從別人嘴中經(jīng)常聽到的陌生人。

    外人常道他對她情根深種、至死不渝，這個說法，貫穿了她不長不短的一生。

    蘇苑娘未曾把這個說法放在心上過，于她一生，初嫁常家時(shí)，常伯樊是她要共度一生的丈夫，等到母親因常家人死后，他就是她的半個仇人，連敬如賓客的客氣亦只剩一半，待到孩子沒了，他就成了她一生最不想見、最不想憶起之人。

    只是，如今，在他的痛哭聲還響徹耳邊、纏繞心上時(shí)，回到初嫁他的第二日，他待她的那些好，突然變得有些明朗了。

    事已不可更改，見到他要如何？

    蘇苑娘有些許遲疑。

    第2章

    無論如何，不能像上輩子那樣了。

    “夫人，那老奴去了?！笨鹿芗倚老步舆^丫鬟捧來的女兒紅，真真是高興。

    夫人是大家閨秀，一言一行無不賢淑得體，但柯管家一向覺得爺這位命定之人頗有些過于一板一眼。

    如他們未成親之前，爺給她送點(diǎn)什么過去，她就回一點(diǎn)，不送不問罷，連她來府送句問好都不見，皆是爺上心著她，掛牽記念著她。

    像今晚這樣上心他家爺?shù)氖虑椋跏巧僖姟?/br>
    果真成了婚，是一家人了，很是不一樣了。

    往后爺就有知心人了，算是苦盡甘來了，柯管家替自家主公歡喜著，一路小心捧著酒壇，不假他人之手。

    “老爺，大爺，三爺，昌大爺，嶀大爺，珉二爺……”進(jìn)了正堂，柯管家一一請過座上老爺?shù)陌?，跟坐在主位的自家老爺笑意吟吟道：“老爺，夫人聽聞您在招待自家人，特令老奴送來一壇她陪嫁的女兒紅?！?/br>
    常伯樊微怔，恰時(shí)，他對面的京都分枝家的大爺，亦今日才趕到臨蘇的常孝昌這廂含笑開口：“弟妹有心了。”

    常伯樊朝他微微一笑：“兄長客氣?！?/br>
    隨即回首朝管家問道：“夫人歇著了？”

    柯管家搖頭，小聲稟道：“沒呢，似是在等您，不過看著有些困了?！?/br>
    常伯樊頷首，管家退下，待酒過三盞，他停了杯，道：“大堂兄一路舟車勞頓，想來應(yīng)有些乏了，今日暫且喝到這，我先送您回去歇息安頓?！?/br>
    “無需勞煩賢弟，兄自去就行，還是憶風(fēng)苑？”

    “是，還是老地方，不過憶風(fēng)苑去年由弟改為憶風(fēng)居了……”常伯樊起身，走向前，“堂兄，請。”

    憶風(fēng)居？是了，聽聞他這堂弟那位賢婦閨名叫苑娘，名中帶個苑字，想來有所規(guī)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