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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家主母(重生) 第97節(jié)

    第121章

    “是了?!碧K苑娘點了一下頭。

    是然,世上沒有永遠干凈的人,也沒有永遠能傻下去的傻子。

    摔疼了,被人咬怕了,就是傻子,也不得不學著聰明起來,一如她。

    見她靜靜悄悄地點頭,沒有不解,也沒有不忿,平靜秀美的側(cè)臉就像一副雋永的景致,深沉幽遠漫長,常伯樊看不穿她,只知心口一陣陣悸動,只想與她歲歲朝朝在一起,永能看到她的臉。

    “苑娘?!?/br>
    蘇苑娘抬頭看去,見他癡癡望她,她還是不解他對她的癡,但在他專注的眼神當中,她朝他笑了笑。

    這是她今生的丈夫,是那個前世在她死前大哭的男人,而前世的她完全不了解他,也不想去了解他是怎么成為常伯樊的。

    這世她有點了解了,有點知道他為何會成為他了。他不是一個溫良恭儉謙讓的君子,他脆弱時會哭,轉(zhuǎn)不過彎來時也很傻,身上更無溫善仁厚,假如前世她在婚前就知他是如此模樣,定會與父母說一句:此君非良配。

    她以前所以為的丈夫,就是與她一同生兒育女的人,他主外她掌內(nèi),如此一生。

    但現(xiàn)實與自以為,其實住在兩個截然相反的地方,全然不是一回事。

    每個人都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rou,會動會走,會哭會笑,她的丈夫亦然,和她是一樣的。

    “不干凈就不干凈罷,”她道:“別太不干凈就好了。”

    至于她,只要她還在常家當著他的夫人的一天,他干凈不干凈,都會陪著他的。

    常伯樊沒想等來了這句話,他突然笑了,他抱著她把頭擱在了她的肩膀上,低笑出聲,眼淚滲進了她的肩膀。

    真是脆弱呀,蘇苑娘任他抱著,心里悠悠地想,既然想哭那就哭罷,這外面也沒有讓他哭的地方。

    **

    時至九月,秋高氣爽,正是秋收時分。

    常府鄉(xiāng)下的田莊送上了剛打下曬好的新米,讓主人們嘗鮮,蘇苑娘嘗過這新米,覺得分外地甜,給父母親送過去了一些。

    米剛送過去兩天,知春就被蘇夫人叫了過去,回來時知春眼睛腫紅,一看到蘇苑娘,又流淚不止。

    娘親來人叫知春,下人說是知春娘老子來看她了,蘇苑娘便知道知春走的時候到了,等知春回來看到她就哭,她搖搖頭,示意知春別哭了。

    知春淚眼模糊,看不到她的搖頭,哭著跪到地上道:“娘子,我不想離開您,我想侍候您到死?!?/br>
    屋里做事情的明夏通秋一看到她進來就哭已不知所措,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看到她跪下,兩丫鬟慌忙也跟著跪。

    胡三姐看看她們,又看看喜怒不顯的娘子,自忖了一下自己最近寫的字還是有長進的,想來與她無關,便退到角落,拉過一張小板凳坐著,好奇地看著自家娘子和知春meimei她們。

    也不知出什么事了。

    “娘子!”

    蘇苑娘等她哭了一陣,等到知春惶恐不

    安地叫了她第二聲,她方才搖頭:“莫哭了?!?/br>
    她起身,過去扶知春起來,扶了她到旁邊的椅子上去坐。

    這屋子里沒有丫鬟能坐的地方,知春不敢,急急搖頭,“娘子,我沒事,不用坐?!?/br>
    知春很恪守禮數(shù),比蘇苑娘還懂得,可椅子她不敢坐,但她想教主人做的事情,每一樁的厲害關系,都要甚過她坐椅子此事。

    只能送走。

    蘇苑娘沒有勉強她,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淚,道:“說說?!?/br>
    知春聞言,急迫地看著她,搜尋著娘子臉上的神情,“娘子,您……”

    您是知情的罷?

    “娘子,可是我做錯了什么事?”知春說著,情不自禁掉眼淚,“夫人讓我走,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錯了什么,可是我不如三姐得力?娘子,我改,我會改的,往后您讓我出去送信打聽消息,我都會去的,我以前不去,是只想跟在您身邊侍候您?!?/br>
    胡三姐一邊聽著,不知為何突然帶到她頭上來了,立馬鼓大了眼,尖起了耳朵。

    “你不想走?”蘇苑娘道。

    “我不想走!”

    “哪怕跟著我,往后嫁個家生子,生的兒女接著當我的奴婢?”蘇苑娘問。

    “我,我……”知春恍然想起,她是個奴婢的事來。

    娘子平時對她們無過多管束,也不注重虛禮,也從不打罵她們,還會教她們讀書寫字,她們穿的戴的,也是中上等的棉布,一季有兩樣新釵,在常府里,她們甚至比常府的管事還光鮮。

    在蘇府,被人管教著,知春時時知道自己是個奴婢的事,到了常府,因飛琰院被當家供著,飛琰院的人連帶也被供了起來,娘子也日日叫她們進書房學習寫字,知春已有一段時日,沒想起自己的身份來了。

    今日娘子突然說起這句,知春當下想回一句她愿意,但話到嘴邊不知為何,她就是說不出口。

    不,她不想,莫說生的兒女,就連她自己,也不想一輩子當個奴婢,她前年還跟來看她的娘說,等到娘子生下兒女,在夫家定了,她就自贖出門,回村嫁人。

    她還給了那個小時候說要等她回來娶她的同村哥哥回了她有一天會回去的信。

    當奴婢是沒得法的事,她是家里的第一個女兒,底下四個meimei一個弟弟,弟弟那年生病沒錢吃藥,父母不得不賣了她。

    她被賣去的是妓院,賣去當童伎,價要高一些,夫人加了價買回了她,知春以為她就要在蘇家呆一輩子了。

    可是后來她娘找上門來,知春發(fā)現(xiàn)她還是想回去,她想當人,嫁人生子,有自己的家可以當家,有自己的男人可以依靠。

    就像夫人一樣,老爺聽她的,家也是她當著,整個蘇府就是她的那樣。

    “不想,是罷?”蘇苑娘拍拍她的臉,“那就回去?!?/br>
    她是直到后來要去京城,知春自請離去,她才知她這個大丫鬟的心愿,就是當一個家的女主人,她

    想有丈夫兒女,有自己的家,能做自己的主,而不是干著侍候人的活,擔著那些她無法解決的心。

    “娘子?!敝哼煅剩蹨I掉個不休。

    “別哭,回去罷。”蘇苑娘道。

    門外,送知春回來的胡娘子提高了嗓子:“知春大丫頭,跟娘子說清楚了就出來,我?guī)闳ナ帐鞍??!?/br>
    “娘子……”知春哭出聲來。

    “去罷,給你的你都帶回去,走前來我這一趟?!?/br>
    “娘子……”知春雙腿一軟,又跪了下來,被蘇苑娘扶起。

    “嗚。”

    胡三姐這時探出頭去,跟她娘對視了一眼,看到她娘抖著兇眉扭著嘴無聲問她娘子在里頭做什么,三姐毫不猶豫縮回頭,一溜煙地跑到了娘子身后躲著。

    她可是家生子,現(xiàn)在還是娘子身邊的得力丫鬟,這可是知春說出來的,只要娘子和家里老爺夫人不說話,她娘就不能隨便嫁她。

    胡娘子不得不進門來問,看到知春在哭,卻是娘子扶著她,胡娘子頓時眉頭一聳,嘴巴一張:“得了,別哭了,讓你過來跟娘子辭行,可不是讓你來哭個沒完的,趕緊跟我去收拾東西。”

    知春被胡娘子帶走,她們前腳剛?cè)?,屋子里突然響起了“咚”地一聲,只見通秋猛地跪了下來,頭砸在了地上,悶著聲道:“娘子,我不想走,更不想嫁人,求求您別讓我走,求求您!”

    明夏已驚著了,她紅著眼跟著跪下,又目含著淚說不出話來,只得頻頻朝娘子搖頭。

    她不想回,也不能回,她這樣的,回去了只會被父母再賣一次,她不要過那樣的日子。

    “起來,你們跟知春不一樣,只要你們想,你們可在我身邊留一輩子?!碧K苑娘說罷,見兩個丫鬟驚疑不定地看著她,全然不相信的樣子,她頓了一下,又道:“知春想有自己的家,我就讓她走,你們要是把我身邊當家,那就能在我身邊留一輩子,不過你們哪天想和知春一樣,想有自己的家,我也送你們走,只要你們尋思好了自己想要的,我都給你們?!?/br>
    明夏該給,通秋更該給,主仆緣份兩場,她不辜負她們。

    她這話一出,趴在地上的通秋悶哭出聲,“娘子,我不走,我跟著您一輩子。”

    她就想跟在娘子身邊,看著日升日落,照顧著娘子晨起昏居,跟著平平靜靜的娘子,過安安寧寧的一生。

    她再也不想出去過那種無時無刻提防著人提著腦袋被拳頭暴打的日子,她害怕。

    通秋出聲,明夏也哭出聲來,她到底要比通秋活潑,這廂邊哭邊抹著臉上的淚水跟娘子表忠心:“娘子,我要在你身邊一輩子,讓您管著我,我聰明的,回頭我就跟著三姐一起出去忙,您交待的事情我肯定樣樣都做好,跑的比三姐還快。”

    怎么又扯上她了?三姐無辜,“我就好打聽了一點,meimei們就不用搶我的活計了罷?”

    搶了她的去,那她做什么?

    第122章

    不一會兒,胡娘子帶著知春過來告辭。

    蘇苑娘讓三姐她們出去,給了知春一個荷包,與她道:“這是拿來讓你傍身的,不到萬難的時候,就不要用?!?/br>
    剛止住淚的知春又哭出聲來,泣道:“娘子,我不想走,您別讓我走?!?/br>
    “回去罷?!眱墒乐髌途壏莶凰闵?但也不算淺,前世知春也曾竭力想幫她立足,但也如知春前世在她身邊最后的有心無力,無可奈何一樣,今世的知春還是無法在她身邊呆得長久。

    要走的人,終歸是走的,蕓蕓中似是早已注定。

    只盼她往后能好好地過,蘇苑娘伸手,扶了知春,送了她到門口。

    “娘子!”出了門,被胡娘子拉著走的知春號啕大哭。

    蘇苑娘眼睛泛紅,朝知春揮了揮手,站在門廊下,目送了她遠去。

    **

    飛琰院主母大丫鬟的走,讓整個常府的下人莫名驚詫,連著幾天,無人敢開小差,便連經(jīng)手采辦的管事手腳都干凈了許多,不敢有多的昧報。

    旁管事呈上來的府務清清楚楚,一樁拖拉之事也無,蘇苑娘吩咐下去的事,隔天就能辦好。

    明夏與通秋對于這種事,一人是懵懵懂懂還不太懂,另一人則是壓根想不到其中關聯(lián),三姐倒是看得明明白白,私底下跟娘子玩笑道:“這幾日府里的大小管事可怕事兒犯到自個兒頭上呢,我看天天要是手腳像這幾天那般利索,您每天午覺都不怕睡長點?!?/br>
    蘇苑娘的無心之舉,倒有了殺雞儆猴的結(jié)果,做的時候也沒想到這。

    想起前幾日常伯樊跟她所說的“前車之鑒”,蘇苑娘也不知心中此時涌現(xiàn)的滋味該如何去說。

    新婚時,府里因大房的事上下?lián)Q過一波人,那時候府里留下的,新進來的無不戰(zhàn)戰(zhàn)兢兢,兢兢業(yè)業(yè)。沒過多久,這府里的下人算不上故態(tài)重發(fā),但該貪的貪,該昧的昧,只是手腳要比前人小心,也不像前任那么張狂,蘇苑娘也知水清則無魚,小錢小利也就一眼帶過去,沒絕人的后路。

    沒想無心之舉,又讓下人們收斂了一點。

    不過想來,也管不了多久,等到他們認為余威散盡,膽子又會大起來。

    沒有人是干凈得了的,一旦那個位置有貪的余地,沒有人不會張開那只手,就算他不愿意張,他的家人也會讓他張。

    貪念無法根絕,只能遏制,這當家的,就沒有松懈的時候,無心的人要是看不清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前世在常家敗得不冤。

    “能好一段時間?!蹦芎靡欢螘r間就好,蘇苑娘跟三姐道,“好一時是一時,到又不行了,那就是出手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