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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偃一無語,怎么旁邊這個剛才還得意洋洋情場得意的家伙這會兒比他還失意頹喪? 喝完了,回去了。 陸焚將手里的空酒壇子晃了晃,步伐穩(wěn)當(dāng)?shù)靥路块?,背對著偃一擺了擺手。 偃一坐在房檐上垂眸目送那個紅黑色的身影隱沒在茫茫夜色里,抬頭凝視皇城的方向,只覺得嘴里原本醇厚的酒香被品出了苦澀。 天下太平日,修文偃武時。 當(dāng)年楊修為他取名時的笑談,被偃一牢牢記在了心里,刻在了骨rou里。 *** 陸焚神不知鬼不覺蹲在謝昱床邊的時候,謝昱剛從內(nèi)堂沐浴完。里衣的帶子只系了一半,看見蹲在那一身酒氣直勾勾盯著他的大貓,謝昱額角的青筋一跳。 回你自己房間去,臭死了。謝昱走過去扒拉陸焚。 沒扒拉動。 陸大貓就像是長在謝昱床邊上的一朵大蘑菇,乖巧,味兒大,存在感極強。 借著搖曳的燭光,謝昱能看到陸焚臉上的紅暈,叫了幾聲這人都不答應(yīng),就那么蹲在旁邊不說話盯著他看。 耐著性子說了兩句發(fā)現(xiàn)這醉貓根本聽不懂人話,謝昱翻了個白眼被子一抖直接鉆了進去,揮手一道陰氣熄滅了燭火。 陸焚!你給我出去!! 我不嘛,怕黑QAQ 一身酒味臭死了,快起開! 衣服被人從床上扔下來,在地上和零碎的金飾堆了一地。 都是衣服上的,我身上不臭的你聞嘛! 滾! ********* 有人裝醉爬床情場得意,有人深夜屋檐獨自舔傷口,也有人揣著自己一顆單戀的老鬼心千萬年愛在心頭口難開。 盤膝坐在幽都煉獄邊界的謝必安睜開眼看向走過來的男人,皺眉:怎么又過來了?你這么頻繁過來,幽都的煞氣多少會影響到你。 范無救沒說話,只是將手里的紙包遞過去。 對他言,比起來這幽都煉獄沾染上的陰煞之氣,看不見謝必安才更要命。 他們在一起形影不離了上萬年啊 眼前這個還真就是萬萬年一個筆直,全然沒有看出身邊這個被他看做生平第一知己的人對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范無救是個喜歡將事情握在手里的人,沒有把握的事絕不會說出口 反正他們還有無數(shù)個萬年,天地傾覆??菔癄€,站在謝必安身邊亙古不變的永遠只有一個范無救。 哪來的?你又去上面了?謝必安最喜歡這些糕點類的小玩意兒,嗜甜的要命,符合他口味的糕點鋪子就沒幾家能開業(yè)時間超過一年。 范無救輕哼了一聲:我做的,就你那口味,跑斷了腿也找不著能吃的。 范無救的黑西裝是人間有名的設(shè)計師死亡之后特意為他定制的版型,和謝必安穿衣舒適瀟灑不同,這人就喜歡把自己套在殼子里,一如以前的軟甲,現(xiàn)在的西裝。 你真準(zhǔn)備在這一千年?范無救的眼神黑沉沉的。 謝必安因私放陸焚出幽都被判處瀆職之罪,自請鎮(zhèn)壓幽都煉獄千年。 幽都煉獄對于陸焚來說是養(yǎng)食譜的地方,但對于其他陰差鬼怪言,這里帶有腐蝕和惡意怨念的陰煞之氣比寒冬利劍還要危險千萬倍。 在這里的每一天就像是頭頂懸著千萬利劍寒芒相向。 謝必安咬了一口棗泥糕,滿足的瞇起眼:轉(zhuǎn)世輪現(xiàn)在全靠那東西撐著,有它在地府一天,陸焚就回不來,總要有一個人來鎮(zhèn)守幽都。不是我也會是別人,我這不正好躲個清閑放放假。 你做這些都是為了謝昱。范無救終于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看向謝必安想要到一個答案。 謝必安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看了眼范無救,嘴角勾起一抹笑:你居然也沒看出來想想看,我是什么時候開始關(guān)注他的? 范無救回憶了一陣,突然瞳孔驟縮。 只聽謝必安道:轉(zhuǎn)世輪每五百年需要一個十世善人的魂魄犧牲功德驅(qū)使運轉(zhuǎn),謝昱輪回的第五世,是我和阿霧的兒子。 阿霧。 范無救的眼睛里泛起紅色。 那個每每輪回都會讓這人休假轉(zhuǎn)世陪伴的女人。 那個可以光明正大挽著面前這人為他生兒育女的女人。 那個好不容易耗盡魂力永遠消失卻被眼前這人永遠刻在心里的女人。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 活人永遠拼不過死人。 同理。 死人也拼不過魂飛魄散永遠消失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謝必安,一個筆直的男鬼 41.天子駕崩 能毫無聲息潛入勤政殿的只有當(dāng)今圣上的暗衛(wèi)頭子偃一。 楊修正伏案批閱奏折, 聽到那細微的動靜頭都沒抬:回來了?買夜宵去這么久,買了什么好東西回來? 偃一的腳步很輕,不仔細留意根本捕捉不到, 只是這勤政殿太大太安靜, 冰冷得好像一顆灰塵自橫梁墜落都能掀波瀾。 楊修沒聽過到回應(yīng), 疑惑地抬頭。 偃一將食盒放下,沉默著從里面取出一小碗雞絲云吞輕放在楊修面前。 那碗不大, 清凌凌的湯汁浸著皮輕薄如紗衣的三四顆云吞, 翠色的蔥花點綴其上, 堪稱色香味俱全。 是御廚的手藝, 是帝王用的吃食。 卻不該是偃一拿來的想要分享的喜歡。 陛下。偃一后退一步半跪在地, 低頭看著玉石鋪砌的地面與前方天子的鞋履,聲音平靜,匈奴邊境再波瀾, 此次交換質(zhì)子一事便派屬下去吧。 半晌,偃一聽到頭頂傳來天子喜怒不明的聲音, 很淡,卻夾雜著一種壓抑:站來。 偃一頓了頓, 站身,卻仍舊低著頭。 一雙修長的手伸過來捏住偃一的下巴微微用力將偃一的頭抬來, 觸感微涼,偃一抬眸看見了楊修那雙燃燒著怒氣的雙眼。 他的殿下終究成了天下人的陛下, 只是這雙眼睛還是從前那般明亮璀璨。 楊修沒有說話,只是審視著偃一。捏著偃一下巴的手微微松開伸過去, 手指尖從偃一的耳廓慢慢滑到脖頸處,輕輕一勾偃一滑動的喉結(jié),玉色的指腹上沾染了一抹水色。 楊修收回手指摩挲了一下, 湊在嘴邊舔了舔,輕笑,眼睛里卻滿是冰冷:上好的燒刀子,倒是宮里見不得的好酒。看來是見了什么不得了的人陸焚? 自己的事尚且處理不干凈,倒來管教朕的人,好,當(dāng)真是好極。楊修的聲音很溫和,但偃一卻從中聽出了暗沉的怒意。 楊修真正動怒的時候就是如同現(xiàn)在這般,像一塊燃燒著的冰,怒火肆意卻暗沉不發(fā),真正的了殺心。 偃一啞聲道:陛下,先皇罪己詔已下,如今朝堂已定,后宮不可一日無主。您真要讓偃一眼睜睜看著您成婚迎娶皇后嗎? 捏著圣旨的偃一還沒走出勤政殿的大門,就聽到身后傳來瓷器碎裂的噼啪聲。 偃一駐足,抬頭看向四方城里的月亮。 青磚綠瓦,的確與宮外全然不同。 想來自己最后做的那碗云吞終究沒能進到殿下口中啊 當(dāng)年說好的一定會做一頓飯給殿下,沒想到最后也是食言。 罷了。 勤政殿內(nèi),天子靜靜|坐在御座之上,雙手在明黃的袍袖中微微顫抖。 身側(cè)插花花瓶的殘骸碎了一地,桌上的煙臺筆洗也被掃落在地上,污了一片四散開去的奏折。 大殿里走了一個人,卻好像比之方才冰冷空蕩了無數(shù)倍。 楊修伸出手捏住湯匙舀了一顆云吞送進嘴里。 溫度是被人精心控制的剛剛好,溫?zé)岬脑仆處е鲲埲藵M腔無數(shù)宣泄的愛意劃過食道。 楊修面無表情地咀嚼著,一顆又一顆,連同湯汁也一滴都沒有剩下。 ********* 這日,謝昱正對著棋譜研究圍棋,對面坐著一個比他這個初學(xué)者還菜的臭棋簍子陸大貓。 下圍棋是這種事向來沒有陸焚的,能坐得住全靠對面有個小昱干吊著就算是這樣,從開始到現(xiàn)在的一個時辰里,陸焚不知打了多少個哈欠。 謝昱是個能鉆研的性子,正對著棋譜認認真真地夾著一顆白棋往下放,手忽然一頓。 陸焚也感覺到了什么,哈欠打到一半咽了回去,卷翹的睫毛下眼神一瞬間鋒芒畢露。 謝昱不急不緩地將手中的棋譜合上在桌邊放好,站來整理了一下衣擺:時間到了。 話音剛落,兩人眼前的畫面開始像走馬燈一樣迅速旋轉(zhuǎn)扭曲朝著某個方向快速飛馳而去。 那是皇城所在的方向。 楊修的所在。 時間在這飛速扭曲的光線里流逝著,謝昱和陸焚緩緩走進皇城,走進皇宮,距離天子寢殿越近,身邊畫面的飛逝便越緩慢,直到兩人走到楊修的寢榻邊,時間停了下來。 寢榻上的天子雖然容顏未變,頭發(fā)卻已經(jīng)花白。他似有所覺地睜開眼睛,輕聲道:都退下吧。 周圍的侍女小侍都退了下去,沉重的大門從外面被關(guān)上。 楊修看向床邊的突兀出現(xiàn)的兩人,嘴角費力的牽動了一下:果然你們倒真不是普通的神棍。 他眼角的余光掃向?qū)嬮脚赃叺陌蹈瘢簴|西在這,拿去吧。 這雙龍玨原本是代表帝王真心屬意繼位人選的不成文的物件,當(dāng)初老皇帝沒能從先帝手里得到,楊修卻在上朝時將青白雙龍玨堂而皇之地佩戴在了腰間。 即便是老皇帝的心腹老臣對此都無法再說三皇子正統(tǒng)更別提隨后三皇子意外死亡的消息便傳回了都城。 時間已然過去一載,楊修不僅有了一位出身高貴的皇后,皇后于月前誕下嫡長子,是這大慶朝未來的皇帝。 陸焚上前用陰氣將楊修的身體包裹,然后探出一絲陰氣拽住楊修體內(nèi)的蠱蟲,手刀落劃開一道傷口將兩只蠱蟲干脆利落地拽了出來。 謝昱此時已經(jīng)拿出了暗格里的匣子,見狀便將雙龍玨取出把空盒子遞給陸焚關(guān)了那兩只被喂得白胖圓潤的蠱蟲,手指一抹止住了楊修腕間溢出血珠的淺小刀口,不一會兒那傷口便愈合來。 楊修的面色頓時從原本的苦敗轉(zhuǎn)為紅潤,正是回光返照之象,他看向謝昱和陸焚,開口:這第三件事 陛下。謝昱打斷了楊修將要說的話,不妨便欠著如何?將來,謝某定會給陛下一個滿意的交易。 楊修苦笑,閉上眼。 罷了罷了,見到那個呆子最后一面又能怎樣?讓他給自己奔喪送葬? 算啦,折騰了那呆子上半輩子,就別到最后還成了那呆子的夢魘。 楊修想著一年前送那人出京時候的畫面,那時的自己應(yīng)當(dāng)還是那人心里氣宇軒昂,俊美無雙的殿下吧? 是就好,永遠記住那個樣子也好。 謝昱看著青白雙龍玨上只有他和陸焚能看到的鐫刻文字,此時上面的文字已經(jīng)滿刻著楊修這位傳奇帝王的一生,只是龍尾的地方仍舊空了一塊。 兩人身遭的畫面再度扭曲,時間快速流轉(zhuǎn)著,身旁是來來回回的快速掠過的人影畫面。 天子駕崩,前朝在此之前被帝王壓制的服服帖帖,文臣武將互為掣肘,年幼的太子更是有了一位盡心輔佐的太子太傅,帝師與皇后將這個因為天子過早駕崩而稍顯慌亂的朝堂一手撐了來。 邊關(guān)處,偃一一手教導(dǎo)出的小王爺扛了戍守的重擔(dān),外敵絲毫不敢有所進。 大慶朝暫時蟄伏下來,等待著下一個傳奇的序幕。 陸焚看著謝昱手里的雙龍玨,問他:還要去什么地方? 謝昱想了想問他:如果你是偃一,你會做什么? 原本謝昱想的或許是以身相殉或是死守邊關(guān),卻沒想陸焚開口就是:我會去殺了皇后。 謝昱愕然。 陸焚卻成竹在胸地一揚下巴:不信的話,去看看? 兩人走到鳳明殿的時候,恰好看到了一身玄衣的偃一邁進了皇后與太子居住的寢殿。 謝昱皺眉:皇后應(yīng)當(dāng)是楊修給太子留下的保護傘,若是他動腦子想一想,就該知道不應(yīng)當(dāng)去動皇后。 陸焚嗤笑一聲:他偃一守的從來都只是他的殿下,可不是大慶朝。拴著狼的鎖鏈斷了,這天下哪里還有人能阻擋了失去所愛的獨狼?自己深愛之人的孩子固然可以活,但是那個曾經(jīng)被他碰觸的女人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