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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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當真要想著生死相隨。 藤蔓將蕭云諫纏回了夜曇身側。 夜曇終是沒了那副云淡風輕的模樣,略顯急躁地說道:你可知曉你方才做了什么嗎? 倒是蕭云諫平平淡淡道:我不過是瞧著他的衣衫掛在冰錐之上,想取下來。做個衣冠冢也好,留個念想也罷。倒是您,怎得偏生以為我要去殉情了? 他用風力一卷,又將那掛在不愿處的凌祉衣衫卷了回來。 繼而,又說道:您這一茬倒是讓我想起來了,原是我還有神力,可以直接將凌祉這外衫勾回來的。 夜曇便是再驚駭,也明了蕭云諫這一出戲,是做給自己看的了。 蕭云諫朝他牽了牽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又是將外衫翻來覆去地瞧了個遍。 素白衣衫上面完完整整的,沒有破損,更沒有血跡。 哪里像是在跳崖間,被冰錐掛住的。 明晃晃的模樣,更似是有人擱置在了那處。 非要叫自己看見的。 蕭云諫也是方才一瞬間被冰雪的白晃了眼睛。 方才理清了一切的。 緣何夜曇非要引自己來長飆之墟。 緣何夜曇非要逼著自己思慮清楚和凌祉之間的情愛糾葛。 緣何夜曇非要引著自己看那純白的畫作、地圖,又牽引著自己到極寒之淵,看見凌祉的衣衫整整齊齊地掛在冰錐之上。 都只是因為一個人罷了。 只是夜曇一直說在口中、放在心底的那個人罷了。 蕭云諫長松了口氣,面容上也噙起了淺淺的笑意。 他道:夜曇,你到底有多愛先風神,才會為了他做這般多 夜曇表情頓時凝滯在了面容之上。 良久,他方才吐出了一口濁氣:你知道了? 蕭云諫一挑眉,環(huán)著手臂便點了點頭:想來凌祉也并不在這極寒之淵的崖底,而只是被你隨手扔了件外衫下去吧。 夜曇省得如今是瞞不住了。 便嗯了一聲,又說道:凌祉只是被我挪了個地方,他還未醒來。如今我設這般的局,便是為了叫你二人當真看清自己的心。沒成想,卻被你拆穿了??赡氵€是說了你愛他。 因為那是真的。 他是真的愛凌祉。 蕭云諫頓了頓,道了聲多謝,若非不是你激我這一回,我也說不出這句話來。是你想聽的,亦是我自己想說的。 他甚是與夜曇相視一笑,又道:此處太過寒涼,我們回去再說吧。 夜曇自是欣然應允。 回了行宮當中,兩人也顧不得自己是什么神君、妖皇的。 皆是趕忙裹了厚厚的錦被,煮了熱熱的姜茶引下。 蕭云諫倒吸了幾口寒意,說道:怪不得從前就流傳著我這極寒之淵不能近人,我這如今瞧了一瞧,便是知道,這便是要直接將人凍死才好的。 夜曇也打了個寒顫,說道:就是,從前云翳帶我去看過一回,我隔著數(shù)十丈便不愿挨近了。我本就是一朵嬌花,哪里能遭得住這般嚴寒?。?/br> guntang的姜茶入了腹,他二人這才生了些許薄汗。 緩過了勁兒來。 蕭云諫先開了口,說道:對了,你方才言語說,凌祉并沒有轉醒。那那封信,又是怎得一回事? 夜曇似有些窘然,搓搓手,說道: 我一早便關注你二人了。那時候你們在無上仙門之時,我便已是時不時地遣人打聽你二人的消息了。瞧著他融化了你那顆驕矜的心,我很是欣慰,期待著你二人能攜手終老的,可卻未曾料到竟是還有坪洲府那一遭。 后來曉得了是你自己的主意,便也只能唏噓,以為你二人有緣無分,沒成想竟是又陰差陽錯地將你二人捆在一起。我瞧著你是對他有情的,可總是過不去心底那個坎,便想著推波助瀾一把。 我便仿了他的筆跡,拓下了這封信。為的便是引你上鉤,激你說出對他的情愫。 可我卻未曾料到,你在已然猜測到了我的用意之時,竟然還是說了愛他。 他的面容上懷著些歉意的神色,又道:此事皆是我一人的考量,未曾與旁人商討過。還望你莫要責怪為好。 蕭云諫哪里想過會當真怪罪夜曇。 若不是夜曇,他如今仍是被陷于自己給自己織的困境里。 興許永遠都走不出來。 我還要多謝于你呢。蕭云諫由心說道。 夜曇忙擺擺手:這有何言謝的,我們也不必如此這般客套。 說罷,他卻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從前便是將你當作自己瞧著長大的孩子,雖是沒有與你相認,可卻也這望著你好。 語調亦是輕輕柔柔,哪有半分之前那般嬌柔造作、惡鬼無常模樣。 蕭云諫聽聞詞句,便撂下了杯盞。 他掀開錦被,竟是直直朝著夜曇跪了下去。 夜曇被他驚得一個哆嗦,連忙道:你這是作甚!快快起來。 蕭云諫卻是重重地磕了三個頭,說道:你也知曉的,我為天道所造,便是無父無母。心中總是將先風神,就當作了我素未謀面的父親,那么您便就是 夜曇長嘆了口氣,忙將蕭云諫攙扶了起來,說道:我不是。 蕭云諫一怔:什么? 是我愛慘了他,只是我沒勇氣說出口。夜曇坦然一笑,無奈裹著難過,寫盡了他的眼眸,其實也許說了,也不會有什么結果的。 他輕拍了拍蕭云諫的肩膀,說道:所以啊,我更希望你們能說得出來。不論結局如何,我都希望你們別像是我這般了。 蕭云諫只一刻,便感受到了夜曇的絕望。 如今他擱在心里的話,卻再也說不給了那個長眠于地下之人聽。 夜曇不過嘆了口氣,又緊跟著松了口氣,說道:總之我這么多年,自己也過來了。別說了,倒是言語言語你的事吧。 蕭云諫忽而緋紅上了面頰,如今倒是有幾分羞赧了:也沒什么好說的,從前那些事情,您不都也是瞧見了嗎? 這場面倒真像是家長里短的,問著孩子親事了。 如今知曉了凌祉還未醒來,又是被夜曇妥帖安置了。 蕭云諫便也沒那般在意,非要緊著這一刻去瞧他一瞧了。 現(xiàn)下,他省得了夜曇與先風神云翳之間的彎彎繞繞。 倒是想聽一聽從前的往事了。 只是他瞧著夜曇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還是沒問出口。 姜茶喝了一壺又一壺。 還是夜曇又問了一句:阿諫,既然這局是你下的,當時你到底為何,非不肯原諒他?我總以為即便那會子你是氣惱,可對他總是還有余情未了的。 蕭云諫稍有遲疑。 沉默許久,方才開口道:可我想著那時候的事情、選擇,總歸是出于他的心的。是他選擇了旁人,而非我。我便總是過不去這個坎。 夜曇摸摸下巴,又問:那你又是如何,諒解了他,重新愛上了他? 蕭云諫歪了歪頭,抿抿嘴:倒不是說重新愛上他。只是那日他對我所說重新相識的話語,卻是刻進了我的心里。 他從前也沒個能真正理解他的人。 如今遇著了夜曇,倒是掏掏心窩子,全然吐了出來。 他發(fā)過誓的。那誓言狠得要命,都將我嚇壞了。 我便想著,他如今的真心又作不得假,他也是真的肯為了我尋死的。 那時候瞧了你偽造的信,我當真覺得那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先頭在夢境里替我擋劍,后來明知道身子骨不好,還是撐到差點死了,就為了護住我。 蕭云諫一挑眉,又道:他都這般重新做人了,我好歹也得稍稍給個空閑機會。 他瞧得分外清楚,心底也如明鏡一般。 夜曇搖了搖頭,忍俊不禁道:有時候,我當真覺得,你好像他。 可是云翳?蕭云諫撐著下頜,隨口問道。 是啊。夜曇頷首道,他也同你一般,許多時候都心思過重,又有些傲氣冷靜過了頭,可又是那般心善、心軟。 蕭云諫哼笑道:原是你也將我當替身啊。 他還是沒耐住,問道:夜曇,你從前 只他話音未曾說完,房門便被敲響。 來人是夜曇的那名護衛(wèi),規(guī)規(guī)矩矩道:主子,凌祉醒了。 蕭云諫本是坐得住的,可奈何不住夜曇的激將法。 沒了兩句便繳械投降,說道:那我們去瞧瞧他? 他現(xiàn)下說了那句還愛著凌祉,又曉得一切只是做局。 忽而臉皮薄了一寸。 他舔了舔嘴唇,卻是陡然有了想法。 他環(huán)上夜曇的臂膀,身子微傾向夜曇的方向。 夜曇?guī)追衷尞?,但也沒抽出來,只問道:這是何意? 蕭云諫斂了神色,只道:我尚還有事情未曾問清于他,有些事實便在此刻不必讓他知曉了。勞煩夜曇,幫我裝上這一裝,可好? 夜曇自是攤攤手。 他倒是樂意去幫上這忙。 護衛(wèi)沒攔住凌祉,叫他一頭出了房間。 恰巧遇上了正環(huán)著夜曇,說著悄悄話的蕭云諫。 他如天塌地陷、天旋地轉般,驟然失去了一切氣力。 他喃喃道:阿諫阿諫,你怎會 蕭云諫卻是抿起唇角,沒有言語。 可卻叫凌祉讀懂了千言萬語。 他的阿諫,再也不要自己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看反轉與反轉與反轉,到底是誰套路了誰~ 夜曇也是小可憐 第111章 龍絮 凌祉身上的傷是好了大半。 可心底卻是一刀又一刀,割得鮮血淋漓。 根本無法痊愈。 他不敢置信地望著面前相依相偎的兩人,腦海中甚至一片空白。 他已是失去了思索的能力,只能喃喃著蕭云諫的名諱。 蕭云諫一瞬間的心軟,讓他險些要露了餡去。 只是夜曇捏了捏他的手臂,示意他不是還有事情未曾問清楚嗎? 蕭云諫嗯了一聲,臉上掛了些許勉強的笑意。 凌祉怔怔地站在原地,卻是見蕭云諫雖是不情不愿,可到底還是挽著夜曇的手。 與自己劃開了楚河漢界。 凌祉手指進攥成了拳,手指又是將好容易養(yǎng)好的掌心掐出了血來。 他啞聲問道:阿諫,為什么? 不為什么。蕭云諫隨意說道,良禽擇木而棲罷了。 夜曇也搭了腔:總歸我們寶貝兒阿諫,像極了我先頭喜歡的風神,我便當真會對他好的,你也莫要憂心了。 凌祉幾分渙散的目光,終是凝了起來。 他詫異地望向蕭云諫,那是將他的阿諫當替身??! 夜曇他憑什么敢! 他尚還以為,夜曇是當真喜愛蕭云諫。 如今也不過是替身爾爾。 可他的阿諫,卻似乎并不甚在意 總歸都是當替身,與其與你當這替身,倒不如擇了妖皇去。蕭云諫兀自笑了一下,對我而言,沒什么兩樣。 這話他說得賭氣。 可也是埋在心底許久許久的。 如今終是一吐為快。 如今趁著這恰當時機,恰到好處地說給了凌祉聽。 他心底最后的結,只等著凌祉現(xiàn)下去替他解開。 凌祉忙不迭地解釋道:不是這樣的,阿諫。不是這樣的 我承認,我曾是做過此事。可如今我從未當你是替身,你便是我此生此世、生生世世的摯愛之人。 阿諫,你定要信我的,如今我從未將你當做過替身,我愛的自始至終皆是你。 阿諫,我從未說謊! 阿諫,對不起 我曾經有過的那些想法,對不起 蕭云諫嘆了口氣,扭過了頭去。 倒是夜曇好似來了興致一般,又問:你說你愛的是阿諫,又愛的是哪個阿諫? 凌祉垂首,緩緩道:是如今眼前的這個阿諫,也是從前在無上仙門,與我朝夕相處的那個阿諫??刹皇菑那熬冗^我的那個阿諫。我弄錯了恩情與愛情,我愛上的,是真真實實、有血有rou的那個阿諫,不是從前記憶中的那個幻影。 蕭云諫背身于凌祉身后,他的面容松動了許多。 但仍是沒有回過頭來。 夜曇便又問:你說你愛他,那你是從何時開始愛他的? 凌祉挺闊的肩膀忽而也塌了下去:我不知道也許從那時候,我把他在心底當做替身的時候,也許只是在我瞧見他的第一眼。只是我意識到我是真的只愛著阿諫這個人的時候,已經晚了。 我愛的阿諫,是那個從前視我不存在,后來又因為我的所作所為,而心軟的要命的阿諫。 是那個就算折了一身傲骨,也想要挽回我的阿諫。 是那個即便是恨著我,但仍是心軟得要命,就算將我當成個陌生人,也要讓我有一線生機的阿諫。 是我對不起的阿諫。 蕭云諫數(shù)著數(shù)著他到底說了多少回的對不起,倏地便數(shù)得心煩意亂了起來。 他咬著下唇,似是咬出了血來。 甜腥味道嗆在唇齒之間,讓他有些過分迷惘了起來。 凌祉已是在他背后,血淋淋地將一顆心剖出來。 全然捧到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地求著自己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