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有啦。類似的店鋪多著呢！只不過秘境交易行是其中規(guī)模最大、名聲最高、隱藏得最好的。

    說起來，叔叔是從哪兒學(xué)會的奧秘哲學(xué)？他的家族啊不是，我的家族不是已經(jīng)沒落了嗎？應(yīng)該沒人教導(dǎo)他才對。總不可能他是無師自通的天才吧？

    石中劍哼哼了兩聲我記得他說過，他是自學(xué)的。他在一家舊書店買到了奧秘哲學(xué)相關(guān)書籍，他提過那個地方的位置，但我不知道名具體的店名。

    那家店在哪兒？段非拙迫切地問。

    當(dāng)然是倫敦最著名的書店一條街，石中劍的語氣中帶著鄙薄，好像段非拙連這都不知道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查令十字街。

    如果說有個地方能定義維多利亞時代英國圖書業(yè)的風(fēng)貌，那么這個地方非查令十字街莫屬。

    段非拙背著裝有石中劍的布袋，驚訝地望著面前這條熙熙攘攘的街道。

    它宛如一個時代的繪卷，在他面前徐徐展開。如此之多的書店，如此之多的書。有的店鋪占據(jù)了好幾個門面，窗明幾凈，美輪美奐，精致的招牌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有的店鋪瑟縮在建筑的陰影中，不仔細看根本找不到大門，店內(nèi)狹小的空間裝不下第二個客人。追趕潮流的書店在門口掛出告示，用醒目的字體寫著亞瑟柯南道爾力作《福爾摩斯冒險史》。賣報童挎著裝滿報紙的小包，高聲叫喊最新的《泰晤士報》！《泰晤士報》！

    段非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抓住一位路過的男士，問請問您知不知道破釜酒吧怎么走？

    那男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沒聽說過這個地方。

    段非拙失望地向他道謝。男士急忙跑開，以為自己遇到了一個瘋子。

    破釜酒吧是什么地方？石中劍問。

    夢開始的地方。段非拙悲傷地答道，看來我去霍格沃茨讀書的夢想再一次破滅了。

    石中劍聽得一頭霧水。

    段非拙絕望地看著鱗次櫛比的書店。從它們中找出一家售賣奧秘哲學(xué)相關(guān)書籍的書店，無異于大海撈針。

    你說你不知道那家書店的名字？他問。

    一家一家找過去，總會有收獲的。石中劍充滿謎之自信。

    不一定，說不定我會先老死。段非拙很是悲觀。

    你難道不會用排除法嗎？首先那肯定是一家舊書店，所以那些專賣新書的就不用看了。其次，如果是秘術(shù)師開的店，肯定會記得你叔叔的名字，你只要問約瑟夫切斯特有沒有來買過書就行了。

    如果那個書店的人那些秘術(shù)師攻擊我怎么辦？

    既然你叔叔能在那兒買書，說明他們還是比較友好的。

    段非拙嘆了口氣，只能用這么辦了。他走向距離最近的一家二手書店。店里彌漫著一股紙張的霉味。他詢問店員有沒有一位約瑟夫切斯特先生來買過書，店員冷冷地告訴他，他們這兒的顧客向來是不記名的。

    搞得好像我是個刺探隱私的密探一樣。離開那家書店，段非拙郁悶地想。

    他一家家店鋪問過去，找了一整個下午，得到的答復(fù)要么第一家書店一樣，要么是本店沒有這樣一位客人。

    在路過一家大型書店的時候，他順手買了本《福爾摩斯冒險史》。

    你還愛看這個？石中劍震驚。

    送給露絲的圣誕禮物。

    露絲是誰？

    我在阿伯丁的朋友。

    石中劍發(fā)出不高興的咕噥聲，好像段非拙有朋友是件大逆不道的事一樣。

    一直找到黃昏時分，段非拙都一無所獲。他決定打道回府，明天再繼續(xù)。反正書店就坐落于查令十字街的某處，只要他足夠有耐心，總能找到不是嗎？

    他沿著夕陽余暉映照下的道路朝家的方向走去，懷里抱著他打算送給露絲的那兩本書。

    石中劍低聲說小子，當(dāng)心。

    段非拙一個激靈怎么？

    有人在跟蹤你。

    段非拙假裝不小心把書掉在了地上。他彎腰拾起書本，拍去封面上的灰塵，趁機用眼角余光朝身后匆匆一瞥。

    果然有個形跡可疑的家伙跟在他后方十步左右處。

    那是個青年男子，不到三十歲，長得儒雅清俊，自帶一種詩人的氣質(zhì)。他打扮得入時體面，胸前的口袋中掛著一副金邊眼鏡，一手抱著一本皮革封面的書，另一手拄著文明杖。

    在普通人眼里，他不過是一位普通的年輕紳士，剛從查令十字買到心儀的書。

    但段非拙看的一清二楚他手中那根文明杖散發(fā)著秘術(shù)物品獨有的微光。

    他無疑是個秘術(shù)師。

    路上有不少行人，在這兒打起來的話不但會暴露身份，還會誤傷無辜者。還是像對付史密斯時那樣，找個無人僻靜之處吧。

    段非拙改變路線，拐進一條小巷中。

    不出他所料，那個青年紳士果然跟了進來。

    段非拙停下腳步，拔出石中劍，猛然轉(zhuǎn)身，同青年面對面對峙。

    你是什么人？他冷冷問道。

    青年紳士不慌不忙，微微一笑，用彬彬有禮的語氣說我不過是一介游吟歌手，研習(xí)那林地知識的學(xué)究。

    段非拙一怔，這句話聽起來好耳熟，似乎在什么地方看過。這是某種暗號嗎？他只知道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宮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這個暗號他委實對不上?。?/br>
    你、你想干什么？段非拙又問。

    這個問題不該我問你嗎？青年紳士的笑容變得有些冰冷，你四處打聽約瑟夫切斯特，到底有什么目的？

    約瑟夫切斯特是我叔叔，我打聽他怎么了？

    青年紳士挑起眉毛，上上下下將段非拙端詳了一遍你是他侄子？那你和秘境交易行

    段非拙觀察著青年紳士的表情。這家伙不像史密斯那樣充滿敵意，更多的是警惕和慎重。

    不過話說回來，這青年越看越眼熟，到底在什么地方見過呢？

    你能不能戴上眼鏡？段非拙小心翼翼地問。

    青年紳士莫名其妙為什么？

    戴上就是了！

    青年紳士后退一步，從口袋中摸出眼鏡，架在鼻梁上。眼鏡托著一根金鏈子，在風(fēng)中搖搖晃晃。

    段非拙倒抽一口冷氣。

    他總算明白這家伙為什么眼熟了！他在教科書上見過這個人的照片！

    您莫非是威廉巴特勒葉芝先生？段非拙難以置信地問，寫《當(dāng)你老了》的那位詩人葉芝先生？

    第二十四章 當(dāng)你老了

    你知道我？青年紳士大為驚訝。

    段非拙想起來了。歷史上的葉芝的確沉迷神秘學(xué)無法自拔，還寫過一本關(guān)于愛爾蘭民間怪談的書。在這條世界線中，葉芝當(dāng)然有可能是個秘術(shù)師了！

    他一個箭步?jīng)_上前，握住葉芝的手用力搖晃您是這個時代最偉大的詩人之一，葉芝先生！終有一天您的名字將永遠銘刻在不朽的殿堂中，和古往今來所有偉大的文學(xué)家齊名！

    哦，哦，謝謝葉芝仍舊沒緩過來，可你怎么知道

    他艱難地將自己的手從段非拙手里抽出來，左顧右盼，低聲說這里不方便說話，請跟我來。

    他離開小巷，裝出心不在焉的模樣，沿著街道旁的陰影快步前行。段非拙緊隨其后。

    他們返回查令十字街，拐進一條小巷，前方出現(xiàn)了一家書店。店名是金甲蟲書店，店面很小，但打理得井井有條。店里沒有店員。段非拙覺得小偷可能很愛光顧這家書店。

    這里是？

    是我投資經(jīng)營的小店。葉芝微笑著說。他身上的那股警惕的氛圍已經(jīng)煙消云散了?，F(xiàn)在我們可以開誠布公了吧。您是約瑟夫切斯特先生的侄子，據(jù)我所知，他已經(jīng)過世了。他沒有兒女，繼承遺產(chǎn)的只能是子侄輩

    葉芝的眼鏡閃過一道寒光，莫非您就是秘境交易行的新任主人？

    段非拙不置可否，而是問您和我叔叔很熟嗎？

    我們算是半個同行吧。葉芝望了一眼書店，只不過經(jīng)營的范圍略有不同。

    看得出他是以經(jīng)營書籍為主，而秘境交易行則包羅萬象。

    既然偉大的威廉巴特勒葉芝，未來的諾貝爾獎得主，名留青史的文豪詩人，都如此開誠布公地坦白自己的身份了，段非拙再隱瞞下去，似乎就有點兒不地道了。

    他向葉芝伸出手利奧波德切斯特，秘境交易行主人。

    葉芝笑著同他握手。我知道您是怎么認出我了。交易行主人身具非凡的異能，不但能憑借rou眼鑒定秘術(shù)物品，甚至能看見一件物品主人的過去經(jīng)歷。所以您才會知道我的身份，對嗎？

    他的猜測完全不正確，但段非拙并不打算指正。就讓他那么誤解好了，反正對自己也沒什么壞處。因此他只是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葉芝問切斯特先生。您為什么要在查令十字街打聽你叔叔的事？

    段非拙說我聽說叔叔曾在某家書店買到有關(guān)奧秘哲學(xué)的書，但我不知道店名，就只好四處打聽了。他環(huán)顧葉芝的小書店，該不會就是這一家吧？

    葉芝搖搖頭我知道您說的是哪家書店。您聽說過黃金黎明結(jié)社嗎？

    段非拙點點頭。黃金黎明結(jié)社是19世紀英國真實存在的神秘主義修會，葉芝、柯南道爾等社會名流都是其成員。

    葉芝接著說黃金黎明結(jié)社曾在查令十字街上建立了一座秘密據(jù)點，偽裝成書店的樣子，也向秘術(shù)師出售書籍。但兩年前黃金黎明結(jié)社被警夜人剿滅了。我這家店是那之后才開張的。

    聽到警夜人三個字段非拙就不由自主一個哆嗦。他想起Z曾說過，警夜人的26名成員中已有20人都犧牲于同秘術(shù)師的戰(zhàn)斗，他指的莫非就是黃金黎明結(jié)社之戰(zhàn)？警夜人那邊傷亡如此慘重，秘術(shù)師這邊的死傷也可想而知。

    您這是頂風(fēng)作案?。《畏亲久摽诙?。

    葉芝苦笑總得有人來做這件事。我好歹有些名氣，警夜人不會隨便懷疑到我頭上來。

    這么說，您這里也出售奧秘哲學(xué)書？段非拙問。

    葉芝打量他您這樣了不起的秘術(shù)師，還需要什么書呢？

    我不是啊，我沒有?。《畏亲緝?nèi)心咆哮，臉上卻還得裝出平靜的樣子。這種情形再來個幾次，奧斯卡就該欠他一座小金人了。

    他思考片刻，說實不相瞞，我最近收了個學(xué)徒，但我完全不知道該怎么教導(dǎo)他。如果您能賣我?guī)妆具m合初學(xué)者快速掌握秘術(shù)的書，我會感激不盡的。

    這個理由怎么聽都有些站不住腳。但出乎他的意料，葉芝竟然會意地點了點頭。

    就像讓大學(xué)學(xué)者去教小孩子一加一等于二一樣，是吧？他同情地望著段非拙，您的才華和時間用在教導(dǎo)初學(xué)者上，實在太浪費了。如果是我，大概也會像您一樣，給他幾本書讓他自學(xué)。

    段非拙默默向遠方的阿爾道了個歉對不起，明明是他自己需要基礎(chǔ)書籍，卻搬出阿爾來當(dāng)借口。

    那么您愿意賣給我？他問。

    葉芝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會兒。

    我想跟您做一筆交易。他字斟句酌地說。

    買書不就是交易嗎？

    葉芝微微一笑可不是單純的買書賣書那么簡單的交易。前不久，我認識的一位秘術(shù)師過世了，他的后代沒有、也不打算繼承他的事業(yè)。他留下了許多書籍和秘術(shù)物品，我原打算去收購?？晌衣?lián)絡(luò)了好幾次都被拒絕了。

    所以，您想讓我去勸說他們，出售那個秘術(shù)師的遺物？段非拙說，恐怕我的口才沒有那么好。

    葉芝說由我來勸說他們，您只需要與我同行，替我撐個場面即可。秘境交易行主人的名號在業(yè)內(nèi)還是有一定號召力的。

    段非拙明白了。就像打群架的時候叫上幾個威武霸氣的道上兄弟來撐場子一樣，對手一看到專業(yè)人士下場，自然就望風(fēng)而逃了。

    但是

    您跑這么一趟，也并不是無利可圖。葉芝說，我只需要書籍，您可以接管那些秘術(shù)物品。

    可是段非拙又不打算認真經(jīng)營交易行，需要那么多秘術(shù)物品干什么？之前賣盲盒也只是為了幫助維柳母子而已，并不是為了自己賺錢??！

    葉芝看上去有些為難。您有什么顧慮嗎？若是您有什么條件，盡管提出來，我們商量就是了。

    段非拙沉默不語。他已經(jīng)不想再介入秘術(shù)師的破事兒了。如果可以，他想盡可能遠離一切有可能影響他未來咸魚生活的麻煩事。

    葉芝觀察著段非拙的神色，緩緩說您要是覺得這些還不夠，那么您今后來我店里購書，我都會給您優(yōu)惠，以及專業(yè)的購書咨詢。

    段非拙有些動心了。他雖不打算經(jīng)營交易行，但奧秘哲學(xué)還是得學(xué)的。他需要在秘術(shù)師的世界中找一些可靠的盟友。他認識的秘術(shù)師要么是警夜人，要么是史密斯那種人渣。他也想擁有幾個正常的朋友。

    此外，葉芝又說，我再送您一本我新出版的詩集，附帶簽名。

    成交！段非拙果斷握住他的手。

    我拿到葉芝的簽名啦！我拿到葉芝的簽名啦！

    回家路上，段非拙一路上都在蹦蹦跳跳。

    石中劍則嘰嘰歪歪了一路你不應(yīng)該這么輕易地答應(yīng)那個家伙的條件！說不定有坑！

    我拿到葉芝的簽名啦！

    有病！

    回到家后，段非拙珍而重之地將簽名本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