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zhuǎn)思 第2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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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耐心地等到那個時候。 庵堂殿內(nèi)。 供桌底下空落落的,沒有人,星河有瞬間的窒息,心里涌起的念頭是:太傻了。怎么會風(fēng)聲鶴唳到這種地步。 聽人說供果沒了,就一定認(rèn)為是李絕,她連他是否回京都不知道,就著急忙慌地跑來找她。 怎么可能。就算他回了京,但他今時今日,又不是當(dāng)年的那個無家可歸的小道士了,又怎會棲身在這種地方? “二奶奶?”身后望蘭疑惑地叫了聲,不曉得她為什么對著供桌底下發(fā)呆。 星河忙松手,直起身子:“哦,稍等?!?/br> 她深深呼吸,去取了一炷香,向著觀音大士像拜了拜,默默地在心里許了愿,這才轉(zhuǎn)身出了門。 夜雪綿綿,地上又白了一層。 星河心里說不出是松了口氣,還是……悵然若失。 望蘭雖瞧出些蹊蹺,但她是庾清夢的心腹,竟只做什么也不知的,笑道:“二奶奶的心是誠的,這般冒風(fēng)冒雪地來上香。” 星河垂眸:“還讓你特陪了我走這一趟……” “二奶奶這么說我反倒不好意思,”望蘭笑笑:“我還要多謝您,這滿京城內(nèi),我們姑娘能說得上話的只有您了?!?/br> 星河心里有些恍惚,腳下不知踩到什么,竟自一滑。 望蘭丟了傘,忙去攙扶住她。 星河驚魂未定,那把傘自眼前徐徐落下,倉促中抬眸,卻見前方院門口,影影綽綽地站著一道影子,夜色里看不清他的臉,只瞧見他頭上肩上,薄薄的一層白白的雪色。 星河盯著那道影子,突然不能動。 望蘭見她沒有滑到,好不容易松了口氣:“哎喲,以后天黑可不能出來了,這天寒地凍,摔一跤怕不有什么好歹……” 話未說完,忽然發(fā)現(xiàn)星河有些異樣,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卻見前方門口空空如也,并無異樣。 “二奶奶?您還好嗎?是不是嚇了一跳?”望蘭疑惑又關(guān)切地問。 星河閉了閉眼睛:“沒、沒事?!?/br> 前頭那小丫頭將傘撿起來遞給了望蘭,三人重又向前,出了院門,星河留神左右看去,卻并不見人。 望蘭嘀咕:“這雪又緊了,這么下一夜,明兒只怕更沒法兒走。” 再往后,就回到那小院去了。星河的心鼓噪的不行,突然道:“蘭兒……” 望蘭轉(zhuǎn)頭:“怎么了二奶奶?!?/br> 星河已經(jīng)停了腳步:“我、我突然想起,有一樣?xùn)|西忘在禪堂里?!?/br> “什么東西,我叫人……” 星河不等她說完便道:“是一樣難找的東西,別人未必能找到,你們先回去吧,我自己過去瞧瞧?!?/br> “???”望蘭的意思是不行,這么風(fēng)大雪大地滑的,扶著還要摔跤呢,哪里放心她一個人:“這可不成,萬一……” “望蘭。”星河摁了摁她的手,溫聲道:“我怕四jiejie等的著急,你先回去告訴她一聲,免得她不放心?!?/br> 目光相對,望蘭到底是個聰敏的丫頭,頓時有幾分領(lǐng)悟:“哦……這樣啊,那,那我就先回去,不過二奶奶一個人可務(wù)必要慢著些。真不用叫人陪著?” 星河搖頭。 望蘭嘆了口氣,便把傘遞給她,還是不放心地叮囑:“務(wù)必留心呢?!?/br> 星河握著傘骨,心里亂的很,竟不知自己是在干什么,但只稍一躊躇,她便轉(zhuǎn)了身往回走。 身后,小丫頭走到望蘭身旁:“二奶奶到底丟了什么寶貝東西,非得自個兒去找?” 望蘭望著星河的背影,半晌嘆了口氣:“那自然是頂頂要緊的了。走吧,咱們先回了。” 夜風(fēng)裹著雪,越過傘吹到人的頭臉上。 星河幾乎都擎不住傘。 她踩著有些發(fā)滑的雪地,走到那院中。 放眼四看,身側(cè)是幾間禪堂,是供香客們留歇的地方,大概是沒有住人,所以沒有燃燈。 姑子們應(yīng)該是在做晚課,隱隱地不知從哪里傳來敲擊木魚的響聲。 除了這個,只有那颯颯簌簌的雪落,不停地落在傘面上,更顯萬籟俱寂。 星河就這么呆呆地站在院中,很快地,那股寒氣從腳底升騰,身心皆冷。 她覺著自己不僅是風(fēng)聲鶴唳,而且還是杯弓蛇影了。 興許,那驚鴻一瞥,不過是幻覺而已。 怔怔地才要轉(zhuǎn)身的功夫,一陣風(fēng)挾著清雪撲來。 星河閉上眼睛避雪,她有些凍僵的手握不住那傘,傘面向后掀開,眼看就要脫手而去。 就在這瞬間,一只手從身后探過來,連傘骨帶她的手都握在了掌心里。 星河猝不及防,額頭撞在來人的胸前,她來不及收住腳步,而只是抬頭看過去。 地上的雪色映著幾分夜光,照在彼此的臉上。 星河看到那張總也忘不了的臉,李絕就在眼前,并不是她風(fēng)聲鶴唳,也不是她杯弓蛇影。 而是真的就在。 他的手冰涼而有力地,像是什么鐵鉗,牢牢地握著她的手跟傘柄。 他沒有做聲,而只是默默地垂眸看她。 星河驚訝的發(fā)現(xiàn),怎么他的身量好像又高了些,只是這么沉默地一個凝視,就給人一種臨山如岳之感。 同時,她嗅到一種熟悉的、類似橘子般的醒神的清香。 這印刻在心底的味道,讓星河在瞬間有種錯亂之感,就仿佛此刻不是在香葉寺,而是在小羅浮山、或者縣城內(nèi)的那小院內(nèi)。 星河覺著自己該說點什么,但是頭腦一片空白,只是仰著頭怔怔地看著。 她甚至沒意識到,有什么東西在雙眸里浮了起來。 也許是雪落入了眼中,融化成水。 假如李絕沒有開口,星河仿佛能永遠(yuǎn)這么站下去。 “聽說二夫人丟了東西,”李絕沉沉地,同樣是她最熟悉的那把聲:“是什么要緊東西,我?guī)湍阏??!?/br> 星河的唇動了動。 那本來是隨口應(yīng)付丫鬟的一句話,卻歪打正著。 她確實是掉了東西,而且,很可能一輩子都找不回來了。 不,不是找不回來。 他明明沒有丟,他就在這里。 只是不再屬于她而已。 咬了咬唇,星河垂眸:“沒什么,不想找了。” “為什么不想找。” 她將頭扭開:“找不回來了?!?/br> 李絕的唇抿了抿。 星河則掙了掙手,李絕仿佛放開了些,卻又握的更緊。 “三殿下……”星河低低地:“我要回去了?!?/br> 她的衣裳不算很厚,又因為在風(fēng)雪里站了太久,整個人冷的瑟瑟發(fā)抖。 李絕自然察覺到了,當(dāng)即轉(zhuǎn)身,竟拉著她往身后的禪房前走去。 星河一怔:“三殿下……”無措地叫了聲,突然醒悟,忙改口:“成王殿下……” 李絕走的不快,只足夠拉著星河跟著自己而已,她的腳底有些滑,不費吹灰之力地被他扯著到了臺階旁邊,只覺著不太妙:“小絕!” 李絕止步回頭:“你不是來找我的嗎?” 星河屏息。 “以為我還躲在供桌底下,不放心才來找我,”李絕望著星河,眼神爍爍地:“怎么,敢做,不敢說嗎?” 他一只腳踩在臺階上,更加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了。 星河被他拽著手不放,身子微微矮著:“我、我……” 正在這時,低低的說話聲自院外響起,是有人來了。 星河驚的一顫,轉(zhuǎn)頭的功夫,李絕將她往懷中輕輕一拽,抱著她便在屋檐的廊柱后站住了。 嚓嚓地腳步聲,一點燈籠的光映了過來。 是庵堂里打雜婆子的聲音:“哎喲,這般天氣,還叫咱們辛苦巡夜。” 另一個道:“罷了,你難道不知后面小院里住著的,可是昔日孝安太子的側(cè)妃娘娘,最近又是京內(nèi)國公府的二夫人帶著小哥兒過來住著,自然要勤謹(jǐn)些,別出什么紕漏?!?/br> 兩個人挑著燈籠,往這邊打量了會兒,只見廊下空空地:“走吧,沒有人?!?/br> 第162章 .二更君在他掌心里 倘若星河就那么回去了,李絕斷不至于會如何。 可她偏偏竟回來了,那么纖細(xì)嬌小的一道身影立在風(fēng)雪之中,被風(fēng)吹的裙擺飛揚,窄窄的肩頭有些瑟縮的,就像是秋風(fēng)里快禁受不住的嬌弱花枝。 卻偏偏地幾分固執(zhí)地等待著,尋找著。 有許多瞬間,李絕寧肯她就這么了無牽掛地趕緊回去,別來弄亂他的心了。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能冷靜地控制住自己,并不去露面攪擾她。 若是失了自控,誰知道又會做出什么來。 誰知,到底還是沒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