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思 第250節(jié)
正有點莫名膽怯,恰好佑兒過來打斷了。 偏在此刻,外頭一個內(nèi)侍走來:“啟稟太上皇,皇上那邊,請容三姑娘過去一趟。” 太上皇滿心都在佑哥兒身上,聽了這句,便看看星河:“這樣……你先過去吧,皇上應該是有正事跟你說,玄佑就留在這兒?!?/br> 星河只好又悄悄地叮囑了佑兒幾句,便隨著內(nèi)侍離開,平兒等,卻還是留在寢宮門口。 這次,星河并不是往御書房去的,而是距離皇帝寢宮頗近的一處套殿,名喚華滋堂的地方。 此處除了有臨窗坐炕之外,還有供皇帝歇息的床帳。 其實形同虛設,太上皇先前并沒有在此歇過。 星河頭一次來這兒,只顧打量種種陳設。 在太監(jiān)的示意下進了里間,才看到李絕背對著自己,坐在臨窗的炕上。 她本來想行禮的,可見他坐著不動,便悄悄地放輕了腳步走到后面,抬手在他背上輕輕地敲了兩下。 本來是想嚇李絕一跳,誰知李絕并沒有任何吃驚的模樣,只說道:“jiejie來啦?快來坐。”居然也沒有回頭。 星河有點疑惑,他口吻是親昵的,但舉止卻透著怪異。 她心里猜疑,難道是怪自己沒認真行禮嗎?腳下挪動到了李絕對面,卻見桌上擺著兩盞茶,并一些新鮮的果子、糕點之類。 星河在炕邊上略略挨了,抬頭:“你怎么在這里……” 話未說完,突然一頓,見李絕低著頭并沒有看自己一眼。 李絕問:“這兒距離前頭寢殿近些,太上皇沒對你說什么奇怪的話吧?” “沒有,”星河答應了聲,突然想起太上皇說什么“進宮”,剛要提,又看著李絕那古怪的樣子:“你……怎么了?” 他跟個闖了禍的小子一樣,大手張開,遮住了口鼻以下的半邊臉,也不抬頭,聲音悶悶地說:“沒什么,這兩天沒見著jiejie,火氣忒盛,長了兩個瘡,怕你看了不喜歡。” “什么瘡?”星河吃了一驚,忙挪到他跟前道:“給我看看?!?/br> 星河把李絕的手挪開,頓時吃了一驚,原來他的口鼻不知怎么,竟受了傷,唇角的傷還沒愈,旁邊兩道血痕,幸而不太深。 而仔細看,卻發(fā)現(xiàn)眼底下也有一團沒散的烏青,剛才他低著頭,手又遮住,所以看不清。 星河的手一顫,捏著他的下頜,又驚又氣:“這是怎么回事?怎么傷著的?” 李絕道:“沒什么,一時不小心……” 若不是他眼底也有烏青,只看唇上這尷尬的樣子,星河恐怕要懷疑他去跟人胡天胡地了。 此刻看李絕支吾,便試著問:“難不成……是被誰打的?” 李絕以前少年無知,四處惹禍,常常地跟人打架倒也罷了。 可如今他登上帝位,身份早已不同,又會有誰敢對他動手? “沒事的?!崩罱^也知道只要照面,必定露餡,當下不再掩飾,只攥住星河的手,“jiejie別擔心,都是些皮外傷罷了,兩三天就沒了?!?/br> “……真的是給人打的?”星河震驚,又擔心又生氣,總不成是有人想要刺殺新帝吧?而且以李絕的武功,一般人怎會傷到他? 忙追問:“到底是誰這么大膽子,有沒有捉???” 李絕的眼神有點古怪:“呃,是捉住了?!?/br> “究竟是什么人?” 李絕猶豫了一會兒,咳嗽:“jiejie也知道的,那個人?!?/br> 星河一愣,之前只顧關心他的傷去了,忘了冷靜去想,現(xiàn)在給他一說,她盯著李絕的雙眼:“難不成是……庾叔叔?” 李絕揉了揉還有點疼的臉:“除了他,想來也不會有第二個人敢這般了?!?/br> 星河的心怦怦亂跳,突然想起太上皇說庾約“暫時無礙”的話,以及后面那一句…… 她簡直不敢相信,雙眼滾圓地看了李絕半天。 李絕本以為她會問自己為什么,但竟沒有,他反而忍不?。骸癹iejie怎么不問我,他為什么會動手?” 星河默默地:“我想庾叔叔不至于因為朝堂上的事而如此沖動,是……因為私事?” 李絕笑道:“jiejie怎么一猜就猜到了?!?/br> 星河看著他唇上那點兒刺眼的傷,嘆了口氣:“你都跟庾叔叔說什么了?” 李絕挑挑眉道:“天地良心,我對庾鳳臣可是仁至義盡了,盡心到人神共憤?!?/br> 星河見他胡說八道,便一搖頭:“那庾叔叔現(xiàn)在在哪里?你沒有對他怎么樣吧?” “你只管問他,也不問問我的傷,”李絕先前受那么生死攸關的傷,都不曾如今日一樣“凄慘”畢露的,他摸了摸臉:“不知道多疼呢。我涂了好些藥,還是這樣?!?/br> 星河湊過來認真地又看了會兒:“臉上是這樣,身上有沒有?” “也有幾處給打青了?!崩罱^的唇一撇:“他下手可狠了,仿佛要謀害了我,他自立為王一樣?!?/br> “快別胡說?!毙呛于s緊地制止:“叫人聽見恐怕又生事?!?/br> “那你還問他,”李絕哼哼,仿佛嬌弱不勝風吹就倒:“待會兒jiejie還得給我身上涂點藥,胸口這兒給他打了一拳,疼的厲害。不知有沒有內(nèi)傷?!?/br> 這話半真半假,星河雖不信庾約會有那么能耐,但也不敢小覷,心驚地:“真的?快給我看看。” 她說著去扒拉李絕的領口。 李絕嗤地笑起來,握住她的小手:“大白天的,jiejie做什么?” “誰干什么了!”星河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冒失了,臉熱地解釋:“你不是傷著了么,我只是……” 話未說完,卻聽門口上太監(jiān)道:“啟稟皇上,庾大人到了?!?/br> 星河意外。 李絕卻又清了清嗓子,似笑非笑地:“jiejie不是擔心他么?你到外頭去跟他見一見吧。等見了他,再跟你說正經(jīng)事?!?/br> 華滋堂,庾鳳臣很慢地走了進來。 他看見了前方那道熟悉的身影,瞬間止步。 兩人目光相對,星河眼中的驚駭一涌而出。 既然知道庾約無事,而李絕又受了傷,星河心里本來是想著當面問問庾約的。 ——他怎么能夠在這時侯對李絕動手的。 不管于公于私,不管是他身為朝臣的身份,還是年紀比李絕大,庾約都不該對李絕出手,還把李絕打傷了…… 還不知有沒有內(nèi)傷。 可當看見庾約的時候,星河那質問的心思突然消失不見了。 星河先前見李絕臉上帶傷,自以為了不得了。 但是此刻看到庾約,才發(fā)現(xiàn)他的情況,竟比李絕狠上數(shù)倍。 唇邊極大的淤青,右眼角有傷——眼睛還有點發(fā)紅,不知是不是給打壞了,布著血絲。 細看,額頭上也破了一塊,用網(wǎng)巾壓著一塊兒棉布擋住。 這情形,可是從沒有過的。 李絕好歹還是個闖禍的體質,隔三岔五帶點傷。 庾約卻從來最是矜貴自持,素日里連頭發(fā)絲都不肯亂上一毫,從不曾如今日這般狼狽。 星河屏息,很快有發(fā)現(xiàn)庾約的手仿佛也有些異樣,仔細看,果然右手臂僵硬,行動不便。 這情形……李絕那點傷跟這個比起來,簡直可以忽略不計了。 他竟然還委委屈屈地,說被庾約打了。 這誰打了誰,只怕佑哥兒都會一目了然。 第174章 .二更君拿出了婚書 回頭,星河向著悄無聲息的里間狠瞪了一眼。 再轉身,她有點忐忑,甚至無地自容似的:“庾叔叔。” 先前的那點慍怒早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卻是愧疚:“你、你……”她想問問他的傷,卻看到庾約默默地轉開了頭,回避了她的目光。 庾約沒想到會見到星河,他本以為是李絕傳自己。 所以先前進門的時候,臉色還是倨傲自矜的。 直到看見的是星河,庾鳳臣突然間就有點非常的……是無法形容突如其來的一種、“難以面對”的窘迫感。 他不想讓星河看到自己“受傷”的樣子。 這太過狼狽了,太過不成體統(tǒng)了,在她一個小姑娘面前。 庾約仿佛知道星河要問什么,他不想讓她問出口,似乎一旦聽見她關心的問話,他的屈辱感會因而更加強烈,翻倍。 在李絕手底吃虧,是不用想就知道的。 事實上,在庾約打定主意故意挑釁李絕的時候,他就存了死志。 所以庾約并沒有因為受傷不輕,或者落于下風而覺著低人一等。 他沒法容忍的是李絕跟自己說出口的那些話。 庾約寧肯李絕就直接把他殺了。 他甚至沒想過,自己還能再見到星河。 此時此刻跟星河照面,庾約心里只是越發(fā)的憤恨。 庾鳳臣覺著這是李絕故意的,自己真是小看了那個“小鬼”,他的心機明明深得很,是故意讓星河在這時候跟他見面的吧。 讓星河看清楚他的狼狽不堪。 庾約不知要說什么,而且不想開口。 星河走到他跟前,越看,越慘不忍睹,尤其是那只眼睛,看起來好似要滴血一樣:“庾叔叔,你有沒有讓太醫(yī)看過?” 庾約終于出聲了:“那可不敢當。” 他的聲音才出口,就又把星河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