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山驢逼
從永利出來,街對面兒的巷子里就是松花湖。 這家讓我頭疼的飯店頗有過去大食堂的味道,當然,說頭疼并不是人家菜品有問題,主要是我身邊兒的東北朋友太多,就算是為了一口鄉(xiāng)愁,也架不住天天招呼啊。 早上的松花湖依舊是門庭若市,左右兩邊的醬貨臘味陳列,擺出一副南北融合的樣子,但主打還是東北特色。 我先到一步,已經(jīng)有不少睡眼惺忪還前后張羅的小伙子了,不用問,這都是洗碼兒的同行兒。您就看吧,吃個早點就要七八個菜的,家里不一定有礦,但一定是昨晚贏錢了,角落里熬紅雙眼喝悶酒的也不一定是酒蒙子,肯定是戰(zhàn)績不佳。 不一會兒,原哥來了,在老劉身旁伺候著。 老劉邁著方步兒,不緊不慢,一副家大業(yè)大的穩(wěn)當勁兒,嫂子今天又換了一身兒旗袍兒,氣質這一塊兒就沒輸過誰。 “徒弟,找個大桌子,后面兒還有人?!?/br> “由哥也過來?。俊?/br> “不是。”?原哥少有的嚴肅,特意壓低了聲音說,“來一正經(jīng)大哥。” 唉,這可真是水淺王八多,到處是大哥啊,還正經(jīng)大哥,我倒有心看看這又是何方神圣,希望別只是歲數(shù)兒大。 一根兒煙的工夫,公司的王哥也來了,身后跟著叁個人。 鐵云哥,官稱兒二哥,戴著一副王家衛(wèi)式的小墨鏡,面容生冷。當他摘下墨鏡的那一刻,露出一雙雙皂白分明的眼睛,如鷹一般的眼神兒,這是個有故事的人。 二嫂,典型的東北大哥的女人,雍容華貴,金光閃閃,隨口而出的臟話彰顯著自己的地位。由于常年保養(yǎng)得當,皮膚細膩,白的發(fā)亮,顯得與實際年齡不符,可脖子上的頸紋依舊逃脫不了歲月的痕跡,卻不影響她的風韻猶存。 丁老叁,二哥的兄弟,據(jù)說剛出來沒幾年。那副枯瘦的身材看似弱不禁風,毒疙瘩遍布在滿臉褶子之上,說話間還不時聳著一側的肩膀兒,我一眼便知,這是溜冰后落下的毛病。 但據(jù)我所知,在東北,能叫二哥的人,絕對是當?shù)仄ば蟛糠侄际呛诎變傻纼和ǔ缘闹鲀?,沒點兒真本事你都壓不住。 飯桌上,大家談笑風生。 借著點菜的工夫兒,原哥低聲告訴我, “這二哥,正經(jīng)黑龍江的刀槍炮子,老劉也得讓叁分。” 我知道,在那個歷經(jīng)無數(shù)磨難變遷的黑土地上,要想從平頭百姓家里混出個人樣兒,實屬不易。多多少少得沾點兒社會,你手上要不沾點兒血,就跟出去吃燒烤沒帶穿貂兒的扒蒜小老妹兒一個道理,你就是一個小逼崽子,不夠級別。 可那會兒我對他們的方言,了解的不夠深,“咋的哥,黑龍江還沒解放呢?用刀槍還不行?還用過炮?” “啥玩意兒沒解放呢,就是比喻唄,你們北京管這種人叫流氓,是他媽生活作風不好嗎?”原哥吧嗒著嘴兒一臉無奈。 老劉一直在發(fā)表對珠海的看法,“等以后大橋建成了,房價還得漲,咱們又老過來玩兒,早晚也得買,那就不如早買?!?/br> “那可不,大哥你說那百家樂有啥可玩兒的?就一天到晚瞎jiba捅咕,老二輸那些錢夠買多少套房了,說起來就他媽鬧挺。” 二嫂這話,讓剛輸了錢的老劉沒法兒接。 丁老叁夾起一塊兒咸菜,聳著肩膀接話道,“嗨,都jiba是男人,玩會兒牌咋的啦,那不比我二哥上外面兒給我找個小嫂子強啊?!?/br> “你個山驢逼能不能不說話,踏實兒吃你飯得了?!?/br> 二嫂用筷子敲了丁老叁的腦袋,他卻嬉皮笑臉的不以為然。 由于成長環(huán)境的關系,相比那些趕上了改革春風暴富的商人而言,我對那些靠拳頭摸爬滾打過來的社會人,更尊重,也更有興趣去結識。 有意思的是,別看老劉在這幫人中是最富有的,有錢有勢,也是眾人口中的大哥,但在玩牌的過程中,跟二哥對話始終客客氣氣,一口一個兄弟,嘴里并沒有零碎兒,可能這就是社會上的生存之道吧。 我那天的注意力都在二哥身上,他屬于不善言談的類型,甚至帶些木訥,總是環(huán)顧四周,偶爾望向二嫂,又默默地抽著煙。 與此同時,也看出口無遮攔的丁老叁不只是馬仔的角色,跟二哥的交情絕不一般,尤其他身上那股勁兒,與周圍格格不入。 在休息的空當,原哥間接驗證了我的猜測。 “你別瞧這小子跟山驢逼似的,二哥給他拿了兩千萬,賊jiba敞亮。”原哥撇著嘴,咬著后槽牙跟我透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