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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圃周圍熱火朝天,霎時忙亂成一團。 參與秋獵的男賓們多是世家子弟,騎射都不在話下,不一會兒,架上掛著的玉牌就給射走了小半。 華英公主瞧著沈蕁那根發(fā)帶周圍零落的箭矢,看了看一旁抱臂看熱鬧看得很高興的沈蕁,問道:“怎樣?好玩么?” 沈蕁點頭笑道:“還行。” 眼見又一支羽箭照著發(fā)帶上的玉牌射過來,險險釘在旁邊,華英公主一臉期待地說:“哎,不知道呆會兒哪位能有幸與沈將軍共飲三杯?” 別家女子的飾物不提,沈蕁這枚發(fā)帶卻是很多人都認得的,在場也只有她一人才帶了這東西,能得到這位女將軍的一件飾物,又能與她共飲三杯,個別暗地里仰慕她,又沒什么膽量去跟她說話的青年還是很心動的。 夜風穿梭,高架上的玉牌陸續(xù)被射走,眾人正看到熱鬧處,射圃外忽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接著火光一黯,一枝黑羽箭穿云破石,以崩山裂岳之勢追風逐電而來,“嗖”地一聲從眾人頭頂上飛過,正正釘入沈蕁那枚發(fā)帶上的玉牌,玉牌頓時四分五裂,巨大的沖勢下,木架子也咯吱咯吱搖晃著,翕開了幾絲裂縫。 箭矢頂端的黑色羽簇尚在不停振顫,插在旁邊入木不深的幾枝羽箭接二連三被振落下來。 利鏃穿骨,驚沙入面,帶著戰(zhàn)場上烽火連旌,血刃封喉的孤絕殺氣。 眾人屏息,齊齊往射圃圍欄處看去,只見光火之外,一人一馬正踏著月光碾塵而來。 馬上之人玉面修容,凜如霜雪,秋末冬初的夜晚,所有人都穿著薄襖,他仍是一身玄色單袍箭服,腰上束著寬甲革帶,襯得身線極之鋒凜漂亮。 他一箭射出,仍然單臂挽著一張重弓,確認那一箭正中目標,方才輕舒長臂,將弓重新背回背上。 射圃內猶如炸開了鍋的沸水一般翻騰不休,華英公主的嘴張成了一個大大的圓形,驚嘆道:“不愧是謝將軍!” 沈蕁也吃了一驚,摸著下巴道:“這人怎么也來了?” 人堆里的簫拂將手中弓箭一丟,埋怨道:“這還叫別人怎么射?” 謝瑾馳過射圃圍欄,到了人群近旁方才勒緊韁繩,抿緊了唇翻身下馬。 早有侍衛(wèi)取下那枚發(fā)帶,上前交予他。 謝瑾接了,目光往邊上掃過來,落定在沈蕁身上,沈蕁笑盈盈的,朝他豎了個大拇指。 謝瑾微微一笑,將東西收進懷里,先去拜見皇帝。 這時祈明月才騎著馬從后頭趕來,沈蕁喚來朱沉,讓她領著祈明月,把謝瑾的東西拿進雅苑。 宣昭帝把謝瑾留著說了好一陣子話,他過來時這邊的酒宴已開,射中了玉牌的人頭三杯酒都已喝完,有的已經(jīng)攜了人去一邊的游戲場玩耍,篝火邊留著喝酒吃rou的人并不多。 謝瑾走到沈蕁案前坐下,沈蕁早已斟滿了酒等著,華英公主陪坐在一邊,打趣道:“你兩個要對飲什么時候不行,非要搞這么大陣仗,謝將軍也真是的,機會留給別人不好么?別這么小氣?!?/br> 沈蕁心下頗有些得意地說:“他喜歡,你管得著么?”說罷拿起酒盞朝著謝瑾一舉,自己仰頭一口氣喝干。 謝瑾也喝了,拿過酒壺將兩只酒杯的酒滿上。 沈蕁睨著華英公主,故意道:“怎樣,剛不是要送人來么?你倒是叫他來呀!” 華英公主道:“這不都已經(jīng)來了么?” 沈蕁一愣,華英公主笑道:“知道你們兩個都一心撲在軍務上,我不那么說,謝將軍怎會趕著過來?怎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沈蕁與謝瑾對看一眼,謝瑾回過味兒來,忙道:“多謝公主?!?/br> 華英公主瞟了瞟沈蕁,對謝瑾道:“她好狠,剛還跟我說人來了,就卸了他的臂膀,還要廢了他……你小心點?!?/br> 謝瑾不由一笑,回答道:“多謝公主提醒,我會小心?!?/br> 華英公主撣撣裙擺站起來,“行了,你們倆慢慢喝,喝多少多行——我去瞧瞧其他人,大皇兄好像沒射到玉牌,也只有我去陪他喝酒啦?!?/br> 沈蕁這才轉向謝瑾,“你怎么來了?營里這么多事,何苦呢?就算你不來,我也能應付的?!?/br> “怎么應付?”謝瑾笑道:“卸了人的胳膊,把人廢了么?” 沈蕁哈哈一笑,沒說話。 “喝酒吧,沈將軍,”謝瑾把酒盞推過來,“我可是馬不停蹄地趕了兩個時辰山路,好不容易才搶下這個機會?!?/br> 夜深了,蒼穹之上星月交輝,山谷中呼嘯往來的寒風越發(fā)猛烈,刮得篝火忽明忽暗。 這場深山環(huán)峰間的露天盛宴已近荼蘼,氣氛高漲到極致,只是此刻喧囂沸語似乎都離他們很遠,像是不時往這邊撲來的火舌,只忽忽一瞬,焰尾便被風刀驅趕殆盡。 沈蕁舉著酒盞正要說話,一陣狂風掠過,她額前頰畔的亂發(fā)被吹得擋住了眼睛,謝瑾俯身,替她撥開那作亂的發(fā)絲,正對上她清澈而明亮的眸光。 他心旌搖曳,探入懷中摸出那枚紅色發(fā)帶,將她身子扳過去,慢條斯理地將發(fā)帶重新系好。 沈蕁抬手到腦后摸了摸,轉過身來雙手高高舉起酒杯,笑道:“謝將軍,請——” 第36章 檀香盡(3) 歡宴仍在繼續(xù),一壺酒見了底,一邊隨侍的宮人上前,將酒壺換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