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打開了，孟姐低著頭走了出來，眼圈紅紅的，聲音也失去

    了往日的嬌媚婉轉，吸了吸鼻子著對我輕聲道：「小張，你回去吧，我在這陪著

    安安?！?/br>
    「啊，那你等會回去怎么辦？」

    「我不回去了，陪她一晚上，明天再回去?！姑辖愦怪^，擦了擦眼睛。我

    只好輕聲道：「那好……你也別太難過了。明天下午你回來嗎？我沒課，要不我

    先幫你開門吧？」

    「不用了。我明天上午回去。」孟姐仰起臉來看著我：「對不起，答應和你

    吃飯的?！?/br>
    「哎呀，還說這個干什么?！刮倚Φ溃骸溉ヅ阙w小姐吧，我自己走了?！?/br>
    「嗯，辛苦你了。」孟姐回到病房，我嘆了口氣，離開了醫(yī)院。

    １５

    雖然約會被攪黃了，但是我好歹抱了孟姐一下。第二天哥們紛紛問我，我只

    好搪塞過去。下次再找機會吧，孟姐既然肯答應，那就好辦。孟姐難過了幾天，

    然后我和她的關系越發(fā)微妙起來。我的心意孟姐肯定是感覺到了，只是這層窗戶

    紙該怎么捅破呢？

    又過了不久，就是陽歷年底了。我正盤算著圣誕節(jié)再約孟姐一次，可是事情

    卻有了意想不到的變化。一次我剛到超市上班，就看到孟姐正坐著抹眼淚。我趕

    緊走過去問道：「孟姐，怎么啦？」

    孟姐搖了搖頭，哽咽道：「安安……死了?！?/br>
    「啥？怎么會？這么快？」病發(fā)才個把月，艾滋病應該沒這么快致死才對。

    「她是……自殺的。」孟姐終于哭出聲來。垂著頭，柔弱的雙肩隨著哭聲劇

    烈地抽動。我心中難過，想了想，鼓起勇氣摟住她的雙肩。

    孟姐一震，但是沒有抗拒，軟軟地靠進我的懷里。大哭起來。好像有點趁人

    之危？不對，她再堅強也只是個女人，這個時候總要有人給她依靠。

    我一只手摟著她，另一只手掏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遞到她手上。孟姐哭了

    一會，擦了擦眼淚，坐直了，有些羞澀地看了我一眼，哽咽道：「我勸了幾天還

    是沒勸住……」

    「這又不關你的事?！?/br>
    「嗯，我知道，就是心里難過。」孟姐接過第二張紙巾：「明天我去一趟，

    看她最后一眼?！?/br>
    「我陪你去吧。」

    「……好。」

    頓了頓，孟姐又哭了起來：「這傻妮子，還留了東西給我……」

    我無言地再次摟住孟姐的肩。

    第二天早上，我請了個假，陪著素裝的孟姐去了殯儀館。孟姐的眼睛已經腫

    起來了，模樣非常憔悴。并沒有多少家屬為趙小姐送行，清冷的靈堂一如她生前

    那樣孤獨和寂寞。陪著泣不成聲的孟姐舉哀過后，一位年長的婦人叫住了孟姐：

    「孟婷萱小姐吧?！?/br>
    「嗯?！姑辖阄亲?，手中的紙巾已然濕透。

    「安安留了點東西給你?！箣D人的聲音沙啞而痛楚，眉目間略似幾分趙小姐

    的模樣，看來是她的母親了。

    「安安……」孟姐帶著哭腔，接過了婦人遞過來的一只小小的袋子，軟綿綿

    地像是要暈倒。我心里難過，顧不上許多，從身后握住了她冰涼的手。孟姐緊緊

    地抓住我的手，輕輕地抽泣著，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只能沉默地陪著她。

    等趙小姐火化并安葬以后，已經是黃昏了。離開墓園，孟姐才勉強笑了笑：

    「小張，去吃點東西吧，你陪了我一天都沒吃飯?！?/br>
    「嗯，孟姐你也是啊，你連水都沒喝一口?！刮倚奶鄣乜粗?。

    「嗯，一起去吧?！?/br>
    找了家湯粉店，我胡亂填飽了肚子。孟姐喝了點湯，挑了兩根青菜就放下了

    筷子，打開剛才那個黑色的袋子，看了看，拿出一只信封，掏出里面的信紙看了

    起來。那是趙小姐的遺書吧……孟姐看完了，呆呆盯了我一會，又看了一次，才

    收起信，垂下頭閉起眼睛，沉思起來。我想叫她多吃點，可是看到她的樣子，還

    是沉默了。

    吃完粉，我買了單，孟姐還是那個樣子，我又等了一會，輕聲道：「孟姐，

    天黑了，我們回去吧？」

    「?。俊姑辖阋徽?，抬起頭來看著我，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有些慌亂地答應

    著：「嗯，好?！?/br>
    我們坐車回到了村口，下了車，孟姐輕聲道：「先別回去，陪我走走吧?！?/br>
    「好?！刮易匀皇菢芬庵?。

    我們并肩順著沿湖公路走向那座小公園，時間已經是冬天，湖邊風大，行人

    寥落。天已經快全黑了，一陣寒風吹過，孟姐輕輕地縮了縮身子。我沒有遲疑，

    伸出手去握住孟姐的手，已經凍得像冰一樣。

    「外面太冷了，還是回去吧？」

    孟姐搖了搖頭，沒有說話。我只好緊緊地將她的手握在掌心。慢慢走到公園

    里，在湖邊找了一條長椅坐下，四周只有呼嘯的寒風，這種天氣，不會有人愿意

    來這兒的。

    孟姐蜷縮在長椅上，呆呆地看著湖水。我忐忑地伸出手去摟住她的肩，她也

    并沒有什么反應。湖對面的燈火隱隱照著她光潔的臉頰，我思緒翻騰，這兩天倒

    是和孟姐有了些親密的舉動，手也牽了，抱也抱了，孟姐似乎并不抗拒，并且明

    顯知道我的心意。怎么樣？要表白嗎？這種時候孟姐肯定很需要陪伴，需要有個

    親密的人。表白吧，死就死了，嗎的，怕死不革命……

    我糾結了

    半天，終于鼓起勇氣，輕聲道：「孟姐?！?/br>
    「小張。」沒想到孟姐也同時開口了。她輕輕地笑了一下：「你先說吧?！?/br>
    說就說。我硬著頭皮：「孟姐、我……喜歡你?！?/br>
    孟姐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又回過頭去看著湖水，輕聲道：「我知道?！?/br>
    「我知道」是什么意思？既不是接受也不是拒絕。我沒想到她是這種回答，

    一下子卡了殼。孟姐又沉默了一會，我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又輕輕地開口了：

    「阿南。」

    ?。客蝗粨Q了一個這么親密的稱呼，這是表示她答應了？我正要高興得跳起

    來，她頓了頓：「我們……年紀差的太多了。」

    這是不愿意吧？談戀愛咋就這么糾結呢，不到一分鐘功夫，我的心就像在蟠

    桃園和閻羅殿之間走了一個來回。一時心亂如麻，也沒多想，激動地喊道：「我

    就是喜歡你！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喜歡你了，總覺得和你很親切，就像以前認識你

    一樣！我不怕你比我大！我不喜歡那些同學，一直想找個你這樣成熟的！」喘了

    口氣，我放低了一點聲音，認真地看著她在夜色中依然閃亮的眸子：「所以我一

    直沒談過戀愛。真的?！?/br>
    我聽到孟姐的呼吸急促起來，良久沒有說話。我正想再說點什么，她已經向

    我懷里靠了過來，仰起臉對著我。清香的呼吸吹到我的臉上，我們挨得那么近，

    孟姐都這么主動了，我再無動于衷，就是真- 傻逼了。沒有遲疑，我輕輕俯下臉

    去，馬上我的唇就碰到了孟姐的唇。柔軟的雙唇已經被夜風吹得冰涼，但依然甜

    蜜芬芳。我笨拙地吸吮著她的唇，腦子里一片空白，正不知道怎么進一步行動，

    孟姐已經微微張開嘴，將柔膩的舌尖帶著甘美的唾液主動送進我嘴里，雙臂也緊

    緊地抱住了我的脖子。

    「唔?！刮矣昧Φ乇е辖闳彳浀碾p肩，狂亂地吮吸著孟姐的舌尖。孟姐的

    吻那么火熱，我激動得渾身哆嗦，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粗魯。很快孟姐就有些吃

    不消了，開始掙扎著扭動起來，「嗚嗚」地用力推開了我。

    我喘息著松開了手，孟姐嬌嗔地笑道：「你要吃人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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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腦勺，嘿嘿地笑了兩聲，不知道如何宣泄心中的狂喜，

    跳了起來，跑到湖邊，對著寬闊的湖面大喊起來：「啊——啊——啊——」喊聲

    在水面上被風遠遠地送了出去，驚起遠處的幾只水鳥撲棱棱的飛起。

    狂喊了一陣，才覺得心情平靜了一點。回到長椅邊，孟姐已經站了起來，我

    笑著親了她的柔滑的臉蛋一下：「孟姐，我好高興！」

    「呵呵。不知道的還以為有人要尋短——」孟姐突然住了口，難過的低下頭

    去。

    唉，又想起趙小姐了。我想了想，彎下腰來環(huán)住孟姐渾圓的臀，將她高高抱

    起：「孟姐，走的人已經走了，別想那么多，讓自己不開心。」

    「嗯?！姑辖銚ё∥业牟弊樱骸竸e叫我孟姐了，好像我比你老很多?！?/br>
    「那叫什么啊。萱兒？婷婷？叫萱姐好了，行不行？」我笑著原地轉了兩圈。

    「不好?！姑辖銙暝野阉畔聛?，她伸手攏了攏頭發(fā)：「安安就是這

    么叫我，還有——我不想覺得比你大?！?/br>
    「呃……那就叫萱兒?！?/br>
    「嗯?！?/br>
    「哈哈，萱兒?！?/br>
    「嗯?；厝グ?。」

    「好。」我高興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會嘿嘿地傻笑著，笨拙地伸出一只手

    握住萱兒的手，另一只手摟住她的肩，萱兒溫柔地靠在我的肩上，我們偎依著離

    開湖邊，走向城中村。

    １６

    回到小超市門口，我笑道：「萱兒，今天不開門了吧?！箾]想到她推開我，

    做出一副生氣的表情：「喜歡歸喜歡，店里我還是老板?！拐f著自己忍俊不禁，

    掩起嘴笑了起來：「好吧，今天便宜你了?！?/br>
    「嘿嘿。那我送你回去吧?！拐胍蠘?，正看到林剛從樓上下來，看到我

    們手挽手的樣子，連滾帶爬地差點沒摔個嘴啃泥，扶著墻站穩(wěn)了，眼珠子都像要

    掉下來一樣看著我們。

    我嘿嘿地笑了兩聲，有些尷尬又有些得意。萱兒卻很大方，微笑著跟他打招

    呼：「小林同學，秀萍呢？」

    「啊，去玩了——我去接她。」林剛說完話卻忘了閉上嘴巴，就這么張著嘴

    定定地看著我們上了樓。

    回到萱兒家里，她丟下手里的東西：「我再做點吃的吧。你今天一天就吃了

    那點粉，肯定不夠。」

    「你自己不是更餓？」我跟著她走進廚房：「我?guī)湍惆??！?/br>
    「哎呀你不會。出去啦?！顾χ盐彝屏顺鋈ィ骸格R上就好?！?/br>
    簡單精致的飯菜很快就做好了。我們挨著坐在沙發(fā)上，一邊吃一邊時不時對

    望一眼，然后就開心地笑著。什么東西吃在嘴里都是甜的，吃完飯，我搶著收拾

    起碗筷：「我來洗?！?/br>
    「不用啦，我來吧?！馆鎯盒χ盐彝崎_，我在她臉上親了一下：「現在

    在家，你是我女朋友，我既然不會

    做飯，當然應該洗碗的?！?/br>
    「嘴沒擦，好多油?！馆鎯盒χ艘话涯槪骸改呛??！?/br>
    明確了關系，萱兒似乎一下子開心多了。她應該壓抑了很久吧？獨身了十余

    年……我微笑著走進廚房，一邊洗碗一邊開始計劃今后該怎么補償她的空白，等

    我從廚房出來，她坐在沙發(fā)上，又在看著那封信。

    「看了心里難過，別看了?！刮易剿磉厯е彳浀难?，柔聲道。

    「嗯?！顾掌鹦牛骸笡]事了。」

    「那好……夜深了，我回去了?！刮覒賾俨簧岬卣酒饋碜呦蜷T口。萱兒跟在

    我身后送我，我轉過身微笑道：「別送了，你休息吧，今天累了?！拐f著就想和

    她吻別。

    但是她滿臉飛紅地看著我，美麗的眸子里交織著羞澀和熱烈，突然伸出手摟

    住我的脖子：「別走?！?/br>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驚地看著她。她仰起臉來，眸子里像是燃起兩團

    火焰，又輕輕地說了一聲：「阿南?！?/br>
    我真想扇自己一個耳光，真是呆逼。她今天又是為朋友送葬，又是接受了我

    的求愛，心情起伏波動那么大，肯定需要人陪伴。但是……難道……？

    我的臉guntang起來，心也撲通撲通地像要跳出嗓子眼。萱兒的臉也紅的像要滴

    出血來，潔白整齊的牙齒咬住下唇，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在我和她的交往中她

    一直熱情大方，但她畢竟是個女子，是該我主動了。想到這，我笑著伸出手去拉

    起她的手：「我也不想走的，就是……沒談過戀愛，不知道……哈哈，不知道怎

    么說。」

    「傻瓜?！馆鎯貉鄄鬓D，輕輕笑了一聲：「前天給你洗的衣服還在這。你

    先洗澡吧?！?/br>
    「好?！刮依鹚氖直秤H了一下，她笑著甩開我，進房間幫我拿出衣服。

    洗完澡我回到客廳，萱兒正在自己房間的床沿坐著，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

    么。我走到她身邊坐下，想著應該主動點，就伸出手去摟著她，笑道：「今天晚

    上我可不想睡沙發(fā)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