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不料沈婉也知曉她出手傷人的事，有些不安，說道：“朵兒自知行事莽撞，也已受過責(zé)罰，姨娘千萬別生氣。”

    沈婉沒有立即答話，而是找個由頭屏退了巧兒和心兒，這才對云朵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姨娘沒有生氣，以前姨娘一直勸你收斂鋒芒，明哲保身，是擔(dān)心你一個不小心惹禍上身，丟了性命，山賊窩里可不是個講理的地方。”

    云朵疑惑地問：“那這次……”

    沈婉輕嘆一聲，臉上雖然帶著笑，眼里卻有些悵然，她說：“我聽大當(dāng)家說，鄔鐵提出要娶你過門，他在山上威信頗高，日后即便你任性些，有個人替你兜著，姨娘也就不擔(dān)心了。”

    云朵心里一沉，凝神聽著外間動靜，確定無人后，壓低聲音問道：“姨娘您也同意嗎？”

    沈婉正色說道：“姨娘自然是希望你能過上正常人家的生活，可姨娘沒辦法說服大當(dāng)家放你下山，若是逃不開，只能面對現(xiàn)實，姨娘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所剩的日子不多了……”

    “姨娘……”云朵皺眉，她不喜沈婉說如此喪氣的話。

    沈婉抬手示意云朵聽她說完，“放眼整個擎蒼寨，鄔鐵是最適合托付的人選，他有能力保護(hù)你，雖然落了草，也算得上光明磊落，至少在男女關(guān)系上沒有劣跡，單就這一條整個山寨沒幾個人能做到?！?/br>
    “你倆相處的時日久，他待你如何姨娘還是看在眼里的，有他照顧你姨娘就算走了也可以放心了?！?/br>
    云朵交疊在腿上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她知曉沈婉的考慮極為周全，卻還是忍不住說道：“可我對他只有兄弟情誼。”

    沈婉伸手理了理云朵的鬢發(fā)，幽幽嘆道：“朵兒，我們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

    云朵一怔，這個“我們”讓她想起了沈婉的境遇，當(dāng)年的沈婉又何嘗愿意嫁給張彪呢？

    張彪的出現(xiàn)對沈婉而言無異于一場噩夢，云朵一直覺得若不是沈婉顧念她年幼無人照料，或許早就自裁了。

    在云朵心里沈婉一直是個柔弱的女子，可就是這么一個柔弱女子，在被迫與山賊成親當(dāng)天，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安之若素地接受了一切，她看似柔弱的外表下有一顆堅韌無比的心。

    比之沈婉云朵要幸福許多，至少鄔鐵是她的摯友，她心里沒那么抗拒，若是沒有顧懷衍的出現(xiàn)，她或許就應(yīng)下了，可偏偏顧懷衍出現(xiàn)了，在明白動心的感覺之后再難將就。

    “姨娘，這些年你可曾后悔？”

    云朵定定地看著沈婉，終于問出了這個她一直閉口不提的問題，她怕沈婉后悔，那她心中的罪惡感只會更深，但如今她想知曉她的真實感受。

    沈婉一愣，很快恢復(fù)了笑容，答道：“姨娘不后悔，剛開始肯定是不愿的，但這些年大當(dāng)家對我極好，我也就慢慢接受了?！?/br>
    云朵垂眸，若有所思。

    沈婉抿了口茶，心底起了波瀾，她對云朵撒謊了。

    她的心結(jié)從未解開過，她對張彪只有深深的恨，但云朵與她境況不同，她想給云朵一點希望，讓她對感情存些念想。

    她見云朵不說話以為她動搖了，心下稍安，但想到張彪的態(tài)度，她又有些擔(dān)憂，對云朵說：“你能明白姨娘的苦心最好，但現(xiàn)在的問題是大當(dāng)家并不想應(yīng)下這門親事?！?/br>
    這大大出乎云朵的意料，眼睛一亮，忙問：“為何？”

    沈婉答道：“張若蘭鐘情于鄔鐵，其實大當(dāng)家一直想促成他們二人的婚事。”

    張若蘭是張彪的親生女兒，擎蒼寨名正言順的大小姐。

    “什么？”云朵愣住，“張若蘭？您說她鐘情于鄔鐵？”

    沈婉不解，問道：“有什么問題嗎？”

    云朵方才還喜悅的心情又低沉了下去，張若蘭這人心狠手辣，殺人如麻，將人命視若草芥，酷愛用極刑折磨人質(zhì)，不過這里是賊窩，真要論起來，鄔鐵也沒善良多少，但張若蘭私生活極其糜爛，睡了不知多少綁來的rou票，但凡長相入了她的眼，便用盡各種下三濫手段逼人就范。

    她或許屬意鄔鐵，但若說鐘情，云朵一萬個不信。

    她忍了忍未將這話說出口，只含蓄說道：“她這人作風(fēng)不太好，配不上鄔鐵?！?/br>
    看她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沈婉笑了：“那朵兒可得想清楚了，若你愿意和鄔鐵在一起，姨娘就同大當(dāng)家說說，只要你們兩情相悅，大當(dāng)家也不好過分阻攔?！?/br>
    “但若是你執(zhí)意反對，姨娘也不逼你，實在不行就另想它策，就算姨娘哪天不在了，也絕不會讓人欺負(fù)了你。不過鄔鐵和張若蘭的婚事，姨娘就不方便干涉了?！?/br>
    云朵心煩意亂地擺弄著茶盞，郁郁說道：“我再想想吧?！?/br>
    沈婉也不催她，喚了巧兒進(jìn)來奉茶，又吩咐后廚做了些云朵愛吃的點心端上來。

    云朵填飽肚子后總算開心了些，索性放下煩心事，和沈婉說起了她近來在醫(yī)所里的見聞。

    享受著地龍帶來的暖意，嗅著院中隱隱飄來的梅花香，她緊繃的心弦逐漸松弛下來。

    兩人閑聊間，丫鬟心兒突然從外間探出頭來，臉上有藏不住的興奮，她朝巧兒招了招手，示意她隨她出去。

    沈婉平日對待下人十分寬厚，山上也不像大戶人家家里那么多規(guī)矩，是以兩個丫鬟較為隨意。

    巧兒對沈婉說：“夫人，奴婢去瞧瞧心兒這小蹄子又在作什么妖?！?/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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