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角好像還有一顆痣，池硯鬼使神差伸出了一根手指，輕輕挑起裴問余的下巴，想看得更清楚些。

    可裴問余腦袋轟然一聲響，渾身冒出一股燥熱之氣，心跳突突冒至喉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差點破土而出又讓他生生壓下。

    他有些憤怒地拍掉池硯那根不老實的手指，接著伸手插/進他腦袋與課本間縫隙，硬生生把池硯從他的課桌上挪走。

    裴問余呵斥：“回去坐好?！?/br>
    池硯癟嘴，非常不滿，躺得正舒服，看得正入神，被活活打斷怨氣十足?？赊D(zhuǎn)眼又看見裴問余幾欲滴血的耳垂，心里止不住偷笑，太好逗了。

    裴問余面色嚴(yán)肅坐在位置上，擺著一副清心寡欲雷打不動的表情，池硯清清嗓子想調(diào)侃幾句，姜百青剛好從廁所回來，和林康勾肩搭背，儼然好兄弟的模樣。

    這種時候姜百青眼神出奇的好，一眼癟見裴問余的耳朵，驚呼：“小余你耳朵為什么這么紅？”

    裴問余一震：“什么？”

    林康也在一旁盯的仔細(xì)：“是挺紅的?！?/br>
    池硯在前桌捧腹狂笑，差點鉆到桌子底下。裴問余整張臉微微抽搐，忍不可忍，一腳踹過去，把池硯這個惹事生非的直接埋在了桌底下，如了他的愿。

    林康：“你又怎么惹他了？”

    池硯擺正態(tài)度，嚴(yán)肅且無辜地回答：“哎喲，我哪兒敢啊，他一生氣，我就得斷糧?！?/br>
    說完就舔著臉回頭笑瞇瞇找裴問余借筆記本。

    裴問余特想伸手扯扯池硯的臉，看看這人臉皮到底有多厚。

    筆記本就在他手邊，池硯見他遲遲沒有動作，嘖了一聲：“不會真生氣吧？”

    裴問余悄無聲息平復(fù)心緒，面上卻冷言冷語：“我以為你會動手直接拿?！?/br>
    池硯：“我是那種人嗎?！?/br>
    裴問余：“你是?！?/br>
    池硯想了想，覺得也是，既然人家都這么說了，那就這么做吧。于是，池硯臉不紅氣不喘直接抄起筆記本放進自己書包。

    “謝謝?！?/br>
    一氣呵成，行云流水。

    “……”裴問余：“不客氣?！?/br>
    第13章 黑暗

    晚自習(xí)的時候，裴問余照例走得利索。其實池硯每次都想好好坐下來，請教裴問余關(guān)于數(shù)學(xué)的一些題目，有些題他能照著答案連蒙帶猜，有些他是真不懂。師太日理萬機，對他愛答不理，問了幾題之后，自尊心嚴(yán)重受挫。

    所以他覺得，大概同齡人之間，好溝通一點。

    可他抓不住同齡人，每每日落黃昏，溜須拍馬都趕不上這位同齡人沖出校門的速度。

    池硯很惆悵，只能自力更生。

    他翻開筆記本，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便慢慢揚起嘴角。他畫的圈圈已經(jīng)被擦掉，取而代之的是師太教過且一目了然的解題過程。

    池硯想：這才是一個正常人的思維，整那么高深干什么？

    他把那幾題寫到了自己本子上，便埋頭解惑起來。一個晚自習(xí)，寫滿了整整三四張草稿紙。池硯抬起頭，頓時覺得神清氣爽——就像是自己一直被困在泥潭里，左邊數(shù)字右邊符號，連不起來又?jǐn)嗖婚_，自己卻寸步難行，突然有個人以最簡單粗暴的方法把他從里面拉了出來，接著所有數(shù)字符號自動排成排的感覺。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原來如此啊。

    池硯舒了一口氣，覺得又得謝謝裴問余了。

    可是氣剛舒完，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學(xué)得太投入又過了下晚自習(xí)時間，整個教室就剩下兩個人。池硯盯著前幾排那個姑娘想了許久，才想起來她是班長。

    這位姑娘臉上微微紅，笑靨如花地問池硯：“還不走嗎？”

    池硯磕巴：“啊？再……再過會兒?！?/br>
    班長姑娘有些失望，臉更紅了，也磕磕巴巴地回道：“那……那我先走了。”

    池硯條件反射伸出手跟她揮揮。多么純情的一幕啊，可是他就是沒想起來這位班長全名叫啥。

    池硯等班長走后，立馬收拾好書包，跑得飛快——吃過虧，他怕黑燈瞎火的又碰上什么幺蛾子。

    回到家不早不晚，外婆卻出乎意料沒在等他。池硯在潛意識里擔(dān)驚受怕了一天，終于又全部涌了出來，他進屋打開所有燈，屋里卻安靜得可怕，池硯都能聽到自己咚咚的心跳聲。他輕手輕腳推開外婆房間的門，外婆背對著門躺在床上，偶爾會發(fā)出一聲鼾響，很輕，但落了池硯心里的石頭。

    池硯松了一口氣，可還是沒撫平這陣子的心煩意亂，他右眼皮蹦迪，總感覺有什么事情即將發(fā)生。

    他拿出手機給自己親媽撥了個電話，沒打通，對方正忙。

    每天忙。池硯由衷覺得這一屋子兩個人的狀態(tài)就是空巢老人和留守兒童。

    留守兒童池硯被精神壓迫一整天，身心俱疲，感覺很餓，廚房轉(zhuǎn)了一圈，剩菜剩飯一點沒有，不像外婆平時的風(fēng)格。后來他在外屋的圓桌上發(fā)現(xiàn)一張紙條，是林康mama留的。

    字體龍飛鳳舞，跟林康一看就是親生的。池硯扒拉著眼睛，逐字逐句聯(lián)系上下文，終于讀通了上面的內(nèi)容。

    【飯后吃了藥，又坐著聊了幾句，我就讓她去睡了，一天都挺好的，不用擔(dān)心。】

    池硯挺感動的，再聯(lián)想一下自己親媽，更加感動，都快熱淚盈眶了。順便也明白了為啥自己家今天沒有剩飯，這位阿姨一起跟外婆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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