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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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洵!你一個人在外做甚,快進(jìn)來呀!”畫舫內(nèi),傳來魏中林呼喊她的聲音。 孟宛清這才從方才的思緒中走出,整理衣襟,信步走了進(jìn)去。 這一進(jìn)去,便又是另番景象。 絲竹管弦不絕于耳,巧笑倩兮的伶人懷抱琵琶、箜篌、或撫琴或吹笛,個個朱顏施粉、云堆翠髻,身著鏤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衣,皓腕凝雪,玉骨冰肌。 口中咿咿呀呀的唱著,“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一屏之隔的紫檀卷云紋炕桌旁,魏中林、蘇柏還有鄭清乃至好久不見的沈如錫等人端坐在那兒,面帶笑意看著她。 “折桂蟾宮動魄魂,回眸一笑飽含春。寒窗獨耐三千日,浴火鳳凰終至尊。”蘇柏最先向她舉起杯盞,吟詩賀道。 孟宛清對上蘇柏眸中真摯的賀意,心頭頓時一暖。 又見鄭清繼蘇柏后也緩緩起身,雙手捧杯,笑臉祝曰,“白苧新袍入嫩涼,春蠶食葉響回廊。禹門已準(zhǔn)桃花浪,月殿先收桂子香。鵬北海,鳳朝陽。又?jǐn)y書劍路茫茫,明年此日青云去,卻笑人間舉子忙?!?/br> 便是魏中林也跟著吟了一首賀詩,“年少初登第,皇都得意回。禹門三級浪,平地一聲雷。一舉登科日,雙親未老時。錦衣歸故里,端的是男兒。” 最后舉杯的是沈如錫,左手執(zhí)杯,右手捋袖,端方君子溫潤如玉,“大鵬一日同風(fēng)起,扶搖直上九萬里?!闭f著,仰杯一飲而盡,飲罷快意道,“宣父猶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輕年少?!?/br> “孟洵,恭喜你。”他們幾人像是事先說好般,不約而同,異口同聲的恭賀道。 望著他們發(fā)自肺腑的祝福與賀喜,孟宛清自問何德何能,有此至交。 “呦呦鹿鳴,食野之萍。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屏風(fēng)內(nèi),伶人們吳儂軟語的吟著這首《鹿鳴》,琴弦撥動,玉落珠盤。 孟宛清緩步上前,胸口熱乎乎的一片,想開口說些什么,卻幾度哽咽,眼眶也漸濕潤。 蘇柏笑著為她倒了一杯酒,還不忘調(diào)侃幾句,“今日可不是中林有意要灌你了?!?/br> 魏中林見他埋汰自己,直窘的拿扇柄敲了敲桌,“都過去多久的事了,就你記得最清?!?/br> “哈哈哈……”聽了他倆的話,鄭清他們笑成一片。 孟宛清正被逗得心中那絲將哭未哭的感覺被壓了下去,耳邊傳來沈如錫低輕含笑的嗓音,竟比那琴聲還清悅動聽,“你那篇文章,我一字不差的看過了。” “什么文章?” 她詫異轉(zhuǎn)過頭,卻對上他那雙烏黑清亮的眼眸,凝著她,一字一句道,“畢生閱歷,只一二途以聽人分取焉,而求可以不窮于其際者,往往而鮮也?!?/br> 孟宛清情不自禁的跟著誦出下一句,“而或獨得而無與共,獨處而無與言。此意其托之寤歌自適也耶,而吾今幸有以語爾也?!?/br> 沈如錫聽了她的話,唇角緩勾,有贊賞之色。 他的笑,像初春的楊柳拂面,清涼適意卻又微癢。 她臉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紅,“你怎看過我寫的文章?” 文章只有主考官才能閱朗。 沈如錫笑而不語,只將蘇柏手中倒好的那杯酒接過來,遞上前,“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我今日已做好不醉不休的準(zhǔn)備了,孟洵,你呢。” 孟宛清只覺得胸口暖暖的,又熱又酸,她自是痛快接過杯盞,“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br> 說完,痛快暢飲。 魏中林那邊才跟蘇柏糾結(jié)完上次灌孟宛清酒的事,見她已經(jīng)跟沈如錫喝起酒來,頓時也嚷嚷著靠過來,“好你個沒良心的孟洵,你今日最該敬酒的人便是我……” 他話還沒說完只覺唇間一涼,竟是孟宛清笑著伸手堵住他的唇,秀眉一揚,神清氣朗,“飲飲飲,今日我來者不拒。”言罷,又一杯酒下了肚。 魏中林還沉浸在剛剛唇間觸到的柔軟,孟宛清已經(jīng)敬酒敬到蘇柏那兒了,他拍了拍腦袋,回了些神,想什么呢?于是也不甘冷落的又湊上前,“來來來,今日不醉不休,不醉不休!” 做為今日被恭賀的對象,孟宛清自然要敞開肚子喝。 可她心情好,無論誰敬她酒都一飲而盡,一滴不剩。 “你們也不能只灌我一人?!睅妆葡露呛?,孟宛清面色有了幾分酡紅,秀眉清目,身后屏風(fēng)倒映著伶人婀娜曼妙的身影,她靜坐其間,竟有幾分斗酒十千恣意歡的風(fēng)流。 蘇柏很自覺的用碗替代了杯,自干一杯,“這杯算是恭喜自己中了舉人?!?/br> “我也自干一杯。”鄭清與他一樣都中了舉人。 眼見他們幾人你敬來我敬去,魏中林頗有幾分小嫉妒,哼哼道,“你們倒是春風(fēng)得意,只可憐我名落孫山?!?/br> 孟宛清喝了幾杯已有微醺,醉顏酡笑的伸手摟住他一邊肩膀,笑嘻嘻的湊上前,“名……名落孫山?” “干嘛。”她身上的酒氣熏得他眉都皺起來,最擔(dān)心的是萬一她又跟上次那樣吐得他一身怎么辦? 只聽她語含戲謔,環(huán)視眾一眼揶揄道,“人家名落孫山是回家種田,你倒好,名落孫山是為繼承爵位?!?/br> “你……”魏中林被她褒貶的臉紅也不是青也不是。 蘇柏他們幾個笑的前仰后翻。 沈如錫也是被孟宛清這番逗趣的話逗的眼底笑意蔓延,“你這般能說會道,將來到了朝中必是舌戰(zhàn)群儒,妙語連珠?!?/br> “我看她這叫喙長三尺。”魏中林記恨方才被孟宛清調(diào)侃自己的事,找著機會便將她給“嘲”回去。 喙長三尺。 孟宛清被他逗的口中“噗”的一聲,滿腔酒液盡數(shù)噴到魏中林臉上,當(dāng)真一滴也不浪費。 直接魏中林噴成了黑臉,咬牙切齒喊她名字,“孟!洵!” “哈哈哈哈哈……”蘇柏跟鄭清倆笑的酒杯都拿不穩(wěn)了,潑的盡數(shù)都是。 身為始作俑者的孟宛清也笑的肚子都疼了,想拿帕子為他擦一擦,結(jié)果魏中林反應(yīng)更激烈。 “你干嘛?!” “為你擦臉啊?!?/br> 魏中林望著她手中熟悉的布料,氣的不輕,“你倒是雞賊!噴了我的臉又拿我干凈的衣裳去擦,你怎么不拿你衣裳給我擦……” “擦擦擦……”孟宛清像哄小孩子似的又改拿自己的袖子去他擦拭,眸中盈盈含笑,似水秋波,直看的魏中林有些心慌的推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