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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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宛清心里堵了會兒也差不多辦起自己的事來。 她身為翰林院修撰,主要職責為掌修國史,掌修實錄,記載皇帝言行,進講經史,以及草擬有關典禮的文稿。 雜七雜八,事情也多。 堆在案桌上的差不多是本朝需要掌修的國史,無非是修正編撰,此事雖枯燥,卻也極考驗耐性,孟宛清慢慢的也就沉下心去了。 一本接一本的修改。 不知不覺間,已修了厚厚一摞的書本。 “這本好像瞧著有些眼生啊?!泵贤鹎宄蒙靷€懶腰的功夫瞅了一眼剩下的那些,卻看見其中有個折子。 她也沒想這么多,拿到手中便翻開了。 這一翻開,便再也移不開眼。 * 漏夜,燈火潦草。 孟宛清跟吳公達等幾位新入翰林的官員們在葉椎等人的邀請下,去煙云樓痛痛快快喝了一場。 孟宛清自問灑量淺,可沒成想吳公達等人的酒量比她還淺,許是連烈度最度的燒刀子她都喝過,其它酒在她眼中也就不過如此了。 這頓酒,倒是將各位同僚的情況脾性都摸個一清二楚了。 譬如葉椎,為人是個實誠肯干的,就是有些小小的摳門,嘴上嚷著請客半天也沒有掏荷包,另一位大學士安大人為人頗為板正,即便是飯局上也不覺笑,搞的她們想開玩笑又不敢,說話聲音也不敢大,不過好歹一頓飯也吃的還算熱鬧。 身為院士的陸知宏倒是沒來,可他卻捎人帶了瓶好酒來,陳年老釀,香的鼻子都要掉了。 “我,我租的宅院就在附近,我……我先行一步了……”吳公達因住的地方跟孟宛清最近,所以跟她同走了一段路。 孟宛清今夜喝的腦袋昏沉,話也不大多,聽了他的話只點點頭,“那就,明日再見。” 吳公達打了聲響嗝,搖搖晃晃的便拐進胡同里了。 他走后,更顯孟宛清形只影單。 在這形只影單夜色寂寥中,她又想到今日看見的那封折子了,亦明白,許是有人不小心放到她桌上,她看完后亦假裝沒看過般放回去。 想必,明日再去時那封折子應該也不見了吧。 可是…… 她想到自己看見的內容心便揪的厲害,茫茫然之余倍感難受,這份難受攪得她腸胃格外不舒服,到最后竟是扶墻吐了出來。 稀里嘩啦。 吐到最后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 * 清晨,第一縷光穿過綠紗窗照進來的時候,孟宛清還在酣睡。 白皙的臉龐猶有未褪去的酡紅,烏黑如云的頭發(fā)披散著,直從塌上垂到地上,一雙黛色的眉即便是在睡夢中也緊緊皺著,仿佛有什么心事。 見她睡的安詳,其它人也靜默不語,只等著她醒來了。 “哥兒今天怎么還不醒呢?”秋桃難得想催促她醒,卻被身旁人按住了手,她望向那人,眼中的急色又緩緩化為溫柔,緊緊反握住了對方的手,不愿分開。 “唔……”孟宛清是被一陣香味誘醒的,似小米粥,又像是她愛吃的桂花糕。 粉糯軟香。 她微微睜開了眼,一線天光照進眼里刺的她又極快的閉上了,待她緩緩睜開第二次的時候才漸漸看清眼前事物,包括,眼前的人。 她整個人幾乎是呆的。 酒意尚未醒,還殘留了一半在腦子里。 “哥兒,快看,是誰?!鼻锾壹拥穆曇舳加悬c哽咽了。 孟宛清呆呆望著眼前這張分別太久乍然相逢的臉,一時眼睛慢慢圓睜,不可置信之余更多的是茫然不信。 被她看著的那人,卻慢慢的,一點一點的走到她面前,跪了下來。 “哥兒。” 一聲哥兒,觸動多少人心,秋桃眼眶立時便紅了,便是同處一層的馬三也倍覺感觸。 “你是……”孟宛清大腦漸漸恢復清明,幾乎是瞬間從床上爬起來,意外的驚喜跟震顫,“你是……” 那人不斷點頭,淚水含在眼眶里,“是奴婢,是我?!?/br> 月華跪在那兒含淚微笑,她依舊是那個忠心剛烈的女子,盡管,臉頰上多了一道疤痕,丑陋如蜈蚣從臉頰側蔓延到頸脖處。 “月華啊……”孟宛清幾乎是從床榻上撲下來的,雙膝狠狠撞擊到地磚上也沒感覺到痛意,她死死緊抱著久別的她,胸口急促起伏著,想開口說什么卻又什么都說不出來,欣喜若狂的睜著眼,流著淚,嘴唇一個勁兒的顫抖,發(fā)出嘶啞輕弱的聲音,“你……你……” 她原以為,她這輩子都見不到她了。 月華又何嘗不是緊緊將她反抱住,一字不講,痛哭到底。 “哥兒,月華是昨夜到家的?!鼻锾乙嘣谂猿橐?,邊拭淚邊道,“是奉恩侯的馬車將她送回來的,一同送回來的還有我jiejie桂枝。” 聽到“奉恩侯”這三個字,孟宛清抬起模糊淚眼,微微怔。 “被人牙子發(fā)賣到川遠的時候,奴婢幾度以為回不來了,這大半年里,奴婢跟桂枝先后被賣到別人府上做奴做婢,還曾被賣給鰥夫續(xù)弦,甚至是……青樓……” 這些經歷,如今便是重新講起月華亦憤泣血。 孟宛清更是不敢聽下,一遍又一遍撫過她臉上的傷疤,幾度哽咽,“你臉上的疤……怎么回事?” 月華抿唇笑笑,“不妨事,不過是那個老東西想辱我清白,奴婢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劃花了自己個的臉,看他還下不下得去手?!?/br> 她嘴上雖說的輕松,可面上的笑色卻隱忍荒涼。 這大半年里,她跟桂枝所經歷的事,不堪回首。 可最重要的是她終究還是能回到哥兒身邊。 孟宛清亦知道她言語中肯定隱瞞了很久,只撿好的,不說壞的,她心疼到五臟六腑都痛,直將月華抱了很久很久才松開來,濕著眼眶道,“過往的事,我們誰都不提了。” “噯。”月華感激對她笑笑,臉上的疤也越發(fā)猙獰。 可在她眼里,她仍是當初那個內秀靜默的女子,“如今,你回來了,我們還是像從前一樣,你跟在我身邊……” “奴婢要一生一世服侍在哥兒身邊。”說到這,月華不好意思低頭擦了把淚,有些憂慮道,“只是,奴婢如今臉上這般……” 她怕嚇到她,亦怕嚇到府中其它人。 “無論你怎樣,你始終是我的月華,西院的掌事丫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