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在遠(yuǎn)蒙都幾年之前的事了。

    如今府邸重新修葺了番，園內(nèi)銜水環(huán)山，古樹參天，曲廊亭榭，富麗天然，整座宅子莊重肅穆，尚樸去華，明廊通脊，氣宇軒昂。

    孟宛清很喜歡。

    她說的秋千索四叔都讓人在院子里架好了，除此之外還有葡萄藤，藤下還設(shè)有美人塌，夏日里若是躺在這兒乘涼別提有多痛快了。

    “呀，園子里種了好多果樹?！?/br>
    知道她天性愛吃，又愛玩，所以園中既有桃樹、梨樹、杏樹等果樹之外，湖中還引入活水里頭數(shù)之不盡的小魚小蝦，更有荷葉萬頃。

    湖上還有小舟。

    夏日里乘舟穿過接天連葉的荷葉在湖中采摘蓮蓬還有菱角，多快活。

    “大人，老爺子在前廳坐著乖你?！崩杵綄⑺麄冾I(lǐng)進(jìn)匪我堂后說了聲。

    怕她不習(xí)慣，這屋子還建的跟在大京王府里的那個(gè)匪我堂一模一樣，名字也一模一樣。

    孟宛清當(dāng)真是滿意的不能再滿意了。

    “夫人，先換件衣裳吧。”秋桃笑著在旁道，嫁做婦人的她比從前看上去多了幾分豐腴，眉眼間也滿是生活的舒意。

    看她跟黎平過的好，她心里亦寬慰不少。

    換衣服的功夫，趙景行跟黎平先去了前廳，她則在屋里由秋桃伺候著換衣裳。

    “夫人，你好像圓潤了不少?！鼻锾姨嫠┥夏羌U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衣時(shí)忍不住說了聲，眉梢眼角俱是過來人那般的笑意。

    孟宛清望著比從前豐，腴了不少的腰，肢，卻是有些懊惱，她想到那些腰，肢纖細(xì)的外邦女子了。

    “不行，我要節(jié)食?！?/br>
    還節(jié)食？秋桃嗔道，“夫人現(xiàn)在這般就很好，珠圓玉潤，凝脂細(xì)膩。”

    “不行啊，腰都胖了?！泵贤鹎宀簧鯘M意卻聽秋桃在身后忍笑說道，雖然腰胖了，可胸不也漲了不少？聽了她的話定睛看去，咦，真的呢，從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

    她該不會是有了吧？

    “秋桃，你說我會不會是有了？”

    秋桃聽了她的話，難得的認(rèn)真道，“夫人很想要孩子么？”

    對啊，她有些失落的撫著肚子，為什么總是沒有呢，四叔跟她在那件事上分明放縱得很。

    秋桃見她神色止不住的向往跟期待，一時(shí)有些不忍便低聲問她，問她跟四叔之間最近可有在一起過。

    “天天都在一起啊。”

    那為什么會沒有呢？秋桃知她雖與趙景行成親有一年了，可對某些事上還是迷糊得很。

    她惟有一件一件的教她。

    “難怪了……”原來，要那個(gè)東西進(jìn)去才行，可她細(xì)想了下，四叔每次都弄出來了，噴的她身上到處都是，卻沒有在里面。

    孟宛清找到問題所在了。

    秋桃卻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當(dāng)她想過頭了，溫笑提醒道，“老爺子在外應(yīng)當(dāng)?shù)仍S久了，快去吧。”

    *

    明廳。

    所有扇門一律打開，寬闊通透。

    這是孟宛清頭一回跟趙景行的親人見面，而且，是他的父親。

    他父親有著飽經(jīng)滄桑的堅(jiān)硬面龐，雖然年近五旬了，身姿依舊硬朗，虎目精光，看人時(shí)炯炯有神，雖過于威嚴(yán)了些，可目光，是寬善的。

    “你便是小景娶的媳婦兒？”趙老爺子見她的第一眼便朗聲笑道。

    他跟趙景行處在一塊時(shí)，父子倆總是格外沉默，只有外人在的情況下這種狀況才會緩和。

    孟宛清初次見公公，有些許的放不開，但見趙景行神色柔緩，也微微放松了些，朝趙老爺子行了一禮，“宛清見過公公?！?/br>
    “起來罷。”趙老爺子說著隨手遞了件東西過去，“你跟小景成親的時(shí)候，我遠(yuǎn)在外地沒能趕回來，但見面禮，我還是備下了?！?/br>
    是塊有些年頭的手鐲。

    翠色瑩潤，偶有艷綠，水頭足，堪稱高翠。

    趙景行看見手鐲的那刻神色有片刻凝滯，這鐲子，有什么深意么？孟宛清接過便乖巧的套進(jìn)了自己的手腕，剛好合適。

    “這是小景母親生前留下的，她走的意外，待我回來時(shí)留下遺物也只剩下這個(gè)了?！?/br>
    “我一直沒給小景，也是怕他年輕紈绔，在外混賬胡鬧?！?/br>
    “這鐲子，只能留給趙家將來的媳婦兒?！?/br>
    “……”

    為這個(gè)事，趙景行跟他置氣多年。

    這是他娘唯一留下的遺物，可老爺子卻偏偏帶在身上不給他。

    如今，總算給了。

    趙景行卻嘗到一股擰結(jié)多年卻又深邃如山的父子情。

    “老爺，車馬備好了?！?/br>
    什么？公公這便要走么？不止她，趙景行神色亦有觸動，盡管跟趙老爺子說話時(shí)語氣仍有些緊繃，“你才回來一日，便又要走了么。”

    “我知道，你心里怨我?！壁w老爺子望著熟悉卻又不再熟悉的趙府面貌，蒼老的眸子有風(fēng)霜洗盡過后的蒼涼之意，“小景啊，爹有沒有告訴過你，你娘，其實(shí)是外疆人。”

    什么……不止趙景行，孟宛清亦震詫。

    “爹這些年來，看似漂泊在外，實(shí)則，一直守著你娘，你娘生前遺愿便是回到她的家鄉(xiāng)，那兒，四季如春。”

    當(dāng)年，他還是年輕的駐守將軍，路過外疆時(shí)，她是賣花的少女。

    外疆常年遭受其它部落的侵犯而她多么期望和平。

    將軍，您能讓我們這兒的人過上和平的日子么？

    自然。

    那我等著，等著將軍回來。

    好。

    后來，他平定外疆，她卻連一日和平日子都沒過上便被他帶回了大京。

    “當(dāng)初，是公公強(qiáng)制將你娘親帶走的么？”孟宛清聽趙景行講起往事，又感動，又是沉浸在當(dāng)年的往事中。

    公公年輕時(shí)候，亦是性情之人，情之所至，雖莽撞卻也深許。

    趙景行握著她細(xì)白的手，還有手腕上那只翠綠通透的玉鐲，他一日都未見過他娘，許多事還是當(dāng)初帶他的老嬤嬤說的，“我爹一生仗義正直，唯獨(dú)在我娘的事上犯下錯(cuò)誤，行當(dāng)不恥?！?/br>
    當(dāng)年，是他強(qiáng)迫了他娘，又不顧她意愿將她帶回大京跟他生兒育女。

    可孟宛清卻覺得無限感慨，“公公當(dāng)年，一定是，極愛你娘的吧?！?/br>
    一個(gè)身份平凡的賣花女子，在大京極重門戶的世俗下，他竟娶作正室，無視輿論。

    在這一點(diǎn)上，四叔又何嘗不是跟他爹一樣，深情如斯，罔顧世情。

    他娶她時(shí)，她亦不過是一個(gè)出身尋常、沒有門第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