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護(hù)衛(wèi) 第9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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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這是九爺?shù)倪x擇,可是知道歸知道,他還是做不到心平氣和的面對她。說沒有絲毫怨懟是假的,九爺籌謀這么多年的大業(yè),所有的努力就因個女人而付諸東流,只怕?lián)Q作誰也不能一時間就坦然接受。 并非說她該死,只是個人在大業(yè)面前微不足道。他想,若是能以他的性命換九爺?shù)琼?,那他會毫不猶豫的舍掉自己性命,以殘軀鋪就九爺上位的踏腳石。 時文修看著曹興朝生硬的表情,看他極力掩飾卻還是流露些許的怨懟之色,便知道她大概已經(jīng)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是她,原來真是因她。 她扒著窗牖的手指瞬息癱軟,心口好似被重物用力錘擊,震的她血rou發(fā)顫。 為何要這般選?他難道不知,離大位僅一步之遙。 他應(yīng)該做出最正確最理智的選擇的,不該這般選。 江山與她,劃不得等號,他難道不知?選后者,不理智,不應(yīng)該。 可他還是做出這般智昏的決定。難道她在他心里的分量,就如此重? 她猛地狠咬了唇。 可是,她先前都決定放棄了他,難道他就未曾察覺? 那段時日她被仇恨蒙蔽的雙眼模糊,除了報仇二字再看不見其他,日夜所思所想的唯有如何助他登基,如何去報復(fù)那個她恨到死的男人。她已日漸將他當(dāng)成了可利用的工具,慢慢疏遠(yuǎn)他,薄待他,再也看不見他的付出與用心,甚至也不允許他再試圖靠近自己的內(nèi)心。 為了復(fù)仇,她也日漸魔障,有段時日也曾想著去做他手里的刀。她好似能拋開良知,摒棄良善,只要能復(fù)仇,可以不惜一切代價,變魔變鬼都使得。此刻想想,那會的她,已然變成了面目全非的可怖模樣。 就這樣的她,可就值當(dāng)他這般? 閉了眼強(qiáng)抑制住眼眶的濕熱,她抓在窗牖上的手指慢慢回力。曾經(jīng)好似僵封住的心口,隨著血管中的血液汩汩流淌,好似也在緩慢回暖。 曹興朝不知她這幾息間的情緒變化,見她閉了眸微顫著,也不再管她,只示意那趕過來的隨車大夫去查看下她頭上的傷勢。 時文修卻揮開了大夫,睜了眼直直看向曹興朝。 ‘回去!’ 她手指向京城方向,唇瓣用力蠕動,若能發(fā)聲的話,此刻吐出的話定是斬釘截鐵。 曹興朝猛抓了韁繩。他何嘗不想回去,不想與九爺同生共死!可是,因一個她,他不能。 曹興朝苦悶而煩躁,就要吩咐仆婦將她看好,讓車隊繼續(xù)前行。他以為她說的回去是指回王府,哪料得在他駕馬離開之際,余光卻震駭見到,她再次做出的口型,是宮中二字! 他以為自己看錯了,可她唯恐他看不懂她意思,又重復(fù)了一遍——‘送我去宮中?!?/br> 怕他還不明白,她手指在車壁上比劃,宮中。 曹興朝渾身一震,雙目圓睜,難以置信的看向她。 ‘九爺差一步登頂,你可甘心就此止步?’ ‘即便你甘心,我不甘心?!?/br> ‘況且留他在京面對未知的風(fēng)險,你可放心?’ ‘為了一個我,舍棄大業(yè),還置九爺于險境,可值當(dāng)?’ “不值當(dāng),小公爺你知的,不值當(dāng)!” 時文修比劃著無聲說著,也顧不上他能不能看得懂。她手指在車壁上劃動,一字一字用力非常。 ‘送我去宮里。圣上取我性命,我給他取!’ ‘用我一命,換得九爺?shù)琼?,換得多多回歸,換得寧王府平安,我甘愿!’ 曹興朝看她強(qiáng)韌的眸光,滿心的震撼。心底那絲對她的不滿煙消云散的同時,也為之前對她的怨憤而感到羞愧。 她不是貪生怕死,也愿意為九爺付出一切。僅這點,就值得他敬。 “九爺讓我護(hù)送你離開?!?/br> 時文修眼疾手快,探身死抓著他韁繩,不讓他離開。 ‘我知你違背九爺?shù)拿顣殡y,可你想想,與失去九爺相比,與多多流落在外相比,與寧王府皮毛不存相比,那點更為難?’ 曹興朝用力攥緊了韁繩。他的心在猛烈鼓噪,腦中光是想象九爺身死,曾經(jīng)偌大繁華的寧王府凋零敗亡的場景,就忍不住有種鋪天蓋地的絕望之感。 ‘你也接受不了那般的后果不是?我也接受不了?!?/br> ‘為了我一人,落得這般田地,我獨活的可就安心?’ ‘安心不了,勢必日夜煎熬。與其如此,倒不如今日一搏?!?/br> ‘我相信,如果換作是你,也會做出這樣的選擇?!?/br> 時文修指著自己,又指向皇城的方向。 ‘走罷,就以我來換九爺和寧王府的太平罷!’ 城外馬蕭蕭,帶起地上的塵沙,揚(yáng)起又落下。 馬車出了城又再次入城,直奔的方向是皇宮。 曹興朝坐在車轅上親自趕著馬車,每一次揮鞭,都咬緊牙關(guān)。每一回響亮的鞭聲刺痛耳膜,猶似在提醒著他,從揮出的回城第一鞭起,就沒了回頭路。 他將送她入皇宮。他鬼使神差的這般做了。 是她的建議,可焉能說,他心底沒有隱隱這般的想法。 京城大街繁華依舊,他抬目眺望,還能隱約瞧見烏衣巷處,寧王府紅磚綠瓦的重檐樓閣。 他有罪,辜負(fù)了九爺對他的信任。 可在他曹興朝心里,九爺永遠(yuǎn)排第一,誰都不能越過。 他著實不能眼睜睜看著九爺敗落、殞命,落得個凄慘的下場。 此番是他有罪送她去死,那待來日,他定以死謝罪。 在去往皇宮的這一路上,時文修安靜的坐著。 大概人臨死前都會回憶自己的一生,她也不例外,腦中回憶的是前世,也是今生。前世無憂快樂,今生顛沛坎坷。 怕在現(xiàn)代那會,剛?cè)肼殘鲞€滿身干勁等著升職加薪的她,如何也不會想到,不過一個午間小憩,就讓她穿越了時空,與這個不曾在史書上記載的陌生王朝,有了深邃刻骨的交集。 剛穿越那會,一無所知的時候,也有過短暫的快樂。自以為有了工作,收獲了友情,在這個時代有了立足的本事?,F(xiàn)在想想,其實無知也未嘗不好,人世間多少痛苦都源于清醒二字。 她透過雕花窗牖的鏤空處望向車外。 大街上車水馬龍,兩旁酒肆茶樓旗幟飄揚(yáng),熱鬧非常。 恍惚中,她好似看到了當(dāng)年的自己,穿著護(hù)衛(wèi)服昂首闊步邁進(jìn)酒樓里,站在桌上慷慨激昂說書的場景。 那會的她天真樂觀的看待這個陌生朝代,認(rèn)真努力的生活著,像個永遠(yuǎn)發(fā)光的小太陽。又哪里想得,在不久的將來,有人向她揭開了這個世界殘酷的一角,讓她逐漸看清這個世界不是桃花源,世上的人心也不都是向著光。 怨恨嗎?以前深切怨恨過,可至此刻臨死之際,好像不怨恨了,畢竟也都不重要了。 曾被仇恨蒙蔽的雙眼,在迷霧散去后,也漸漸有了當(dāng)日的清明。她彎唇努力笑笑,此刻突然覺得,心里竟好似輕松了許多。 其實這般也好,終止于此也好。 那段時日于她而言是黯淡無光的,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完全陷入了沼澤中,身在沼澤,心也在沼澤,無法自救。她幾乎是徹底迷失了自己,差點將自己活成了一個怪物。 她低眸去看自己的雙手。 到這一步終止真的挺好,至少她的雙手是干凈的,沒有染了臟污,染了無辜的血。 人活一生,她的確沒能在這世間留下什么貢獻(xiàn),可好歹她對得住自己良知,沒有變成面目全非的模樣,不必帶著負(fù)罪感上路。 馬車停下的時候,車?yán)镘囃庖黄澎o。 透過窗牖,能見到厚重的宮墻與宮門,守衛(wèi)的侍衛(wèi)手持長戟巋然不動,肅殺之氣無聲彌漫。尚未走近,就能讓人直觀感受來自這個朝代最高權(quán)利機(jī)構(gòu)的氣勢磅礴,威嚴(yán)壯觀。 皇宮,她到地方了。 念頭劃過腦中時,時文修已經(jīng)整頓好了情緒,撩了車簾下了馬車。曹興朝看著她平靜坦然的模樣,掏出令牌的手僵直而沉重。 時文修從他那接過令牌,提步欲走時,突然沖他問了句,見沒見到曾經(jīng)她尚在禹王府那會的模樣。 曹興朝不知她為何有此一問,不過還是如實回道見過。 “你與那些護(hù)衛(wèi)們?nèi)ゾ茦菚r候,遙遙瞧見一回?!?/br> 時文修就試著笑了下,比劃著問他像不像當(dāng)初的模樣。 曹興朝還在遲疑間,她就彎了眸,烏瞳靈動純真,頰邊酒窩隱現(xiàn),笑容燦若朝陽。 ‘像嗎?’ 她問,曹興朝卻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他用力點頭:“像,很像!” 時文修前所未有的輕松,手握著令牌,就要往宮門處走去。 “夫……夫人。” 曹興朝忍不住叫住了她,眼眶發(fā)紅。 時文修停了步,回眸看他。 “您,可還有話要捎帶給九爺?” 短暫的怔忡后,她似想起了什么,烏瞳里漸溢出了笑。 ‘與他說,我其實挺喜歡看他當(dāng)初,看不慣我,又弄不死我的模樣?!?/br> 笑著比劃完,她眸中斂了笑,認(rèn)真看向曹興朝。 ‘告訴九爺,好好活著。還有,你也是?!?/br> 在她轉(zhuǎn)過身毫不遲疑的走向那森然巍峨的宮門時,曹興朝雙膝重重跪下,雙目含淚的沖她磕了個頭。 來日九爺事成,他必定會兌現(xiàn)承諾,以死謝罪。 第95章 恩典 寧王府管事的見來人滿頭是汗的沖進(jìn)府,急忙上前問出了何事。 來人是府上派出去探查消息的探子,奔到管事跟前也來不及見禮,十萬火急的問九爺人在何處。 “九爺去了昌國公府……” 話還未落完,那探子就牽馬直接奔出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