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咣”地把茶杯重新放在茶碟上，安娜貝爾以不易察覺的幅度抖了一下。

    “既然你只需要負責躺平，不需要多余知識，找我干嘛？”

    深閨寂寞文學之后是幼稚炫耀文學，我受夠這個在小學雞邊緣反復橫跳、用一臉純潔的表情刻意和我透露一丟丟細節(jié)的臭女人了！!

    安娜貝爾輕咳一聲。

    她的眼神不禁瞟向一個位置。

    薇薇安順著她的眼神瞟過去。

    《蕾絲內(nèi)衣大全》

    “別告訴我……”

    “我只是想挑一套合適的衣服?！?/br>
    斯威特小姐矜持地清清嗓子：“都是因為他把儀式感看得很重，還堅持要什么房間，所以想著多少回應一下期待……當然，意思意思隨便回應一下?！?/br>
    薇薇安毫無波動地看了她一眼，撿起那本《蕾絲內(nèi)衣大全》，打開。

    滿滿的標簽貼與滿滿的記號筆痕跡撲面而來。

    薇薇安毫無波動地合上。

    “不好意思，你（優(yōu)雅之詞）嗎？”

    安娜貝爾：“……蘭姆，禮儀！”

    已經(jīng)被她折騰出死魚眼的蘭姆小姐再無所懼。

    “這種東西還要做筆記？這種東西還要研讀？你以為這是什么？？草藥筆記嗎？？”

    薇薇安一巴掌拍在茶桌上，蛋糕架上的杯子蛋糕晃了晃，上面的塔狀奶油“吧嗒”一聲掉下來：“去買??！去試穿啊！去·逛·街·??！”

    安娜貝爾眼神游移：“哪里有販賣這種衣服的……”

    薇薇安：“情·趣·內(nèi)·衣·店！”

    安娜貝爾頭毛一炸，也一巴掌拍掉了點心碟里的黃油小曲奇。

    “蘭姆！禮儀！注意禮儀！淑女不可以用你這個音量吼出這個地點！”

    薇薇安超大聲：“我就是要用這個音量對你吼出這個地點！”

    “本小姐壓根不是要買情趣內(nèi)衣！本小姐不可能穿情趣內(nèi)衣！莊重！優(yōu)雅！莊重又優(yōu)雅！”

    薇薇安繼續(xù)超大聲：“你把我誘騙過來聊天就不是為了莊重優(yōu)雅！你就是想穿性感火辣的內(nèi)衣，可能還想要能烘托聚攏罩杯的內(nèi)衣！”

    “……你不要侮辱我！我警告你！蘭姆！”

    薇薇安聲嘶力竭了：“那你別把前扣式且后置交叉綁帶的法式蕾絲文胸用紅色記號筆圈起來啊?。　?/br>
    安娜貝爾：“……”

    她們安靜了好一會兒。

    一方面原因是雙雙都吼不動了，只能互相瞪著眼睛呼哧呼哧喘氣；一方面原因是斯威特小姐實在忍不住臉紅了。

    幾乎和她刻意在書里圈起來的那件內(nèi)衣一樣紅。

    半晌，斯威特小姐低著頭給自己倒了一整杯冰奶茶，抖著手手加了好多珍珠。

    “網(wǎng)上都說，”她發(fā)出細細的聲音，“網(wǎng)上都說紅色顯皮膚白，而且這款能弄出溝。”

    薇薇安把自己重新扔回座位，氣呼呼地給自己倒了一整杯冰咖啡。

    她總算搞清斯威特這么迂回婉轉(zhuǎn)的cao作是想把自己騙過來聊什么，她也真是辛苦了，怪不得要使用這么迂回婉轉(zhuǎn)的cao作。

    薇薇安不得不生氣。

    生自己為什么真的讓斯威特被布朗寧拱的氣，生真的拱到對方看樣子還會繼續(xù)拱下去不撒手的布朗寧的氣。

    蘭姆小姐的心情就像被大齡剩女的女兒委婉要求一件性感內(nèi)衣的老母親。

    一方面她真心覺得太好了這天終于來了我要去訂購一車鞭炮；

    另一方面她真心想要掐死那個讓女兒動心買性感內(nèi)衣的混蛋。

    更糟心的是，那個混蛋他，大概，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按照斯威特的別扭性格，她很可能會翻爛十幾本類似《蕾絲內(nèi)衣大全》的書籍做好筆記，最終卻仍然選擇柜子里那件穿了兩年保守內(nèi)衣……

    很可能。

    很可能啊??！

    薇薇安幾乎要發(fā)出磨牙聲了，她不得不給自己做了好幾個深呼吸。

    “好吧。你想要一套合適的‘衣服’。之前的經(jīng)驗呢？之前你穿的是什么？”

    安娜貝爾亂七八糟地攪動著長長的茶匙，長長的茶匙亂七八糟地攪動著圓滾滾的珍珠，圓滾滾的珍珠則沖著冰奶茶中的冰塊撞來撞去。

    她出神地望著互相爭執(zhí)的珍珠與冰塊，腦子里的回憶也亂七八糟的。

    “我之前……主要是你那晚嫌棄的睡裙吧，有泡泡袖的，有一點點蝴蝶結(jié)……里面的衣服，就，呃……”

    【我聽說女孩約會時會穿配套的內(nèi)衣。沒想到是真的?！?/br>
    他還這么嘲諷過我呢。

    他說這話肯定是嘲諷。

    我之前穿去見他的……

    “……就很普通的純色內(nèi)衣，在網(wǎng)店買的私人手工產(chǎn)品。比較貼身，比較柔軟，款式?jīng)]什么特別的?！?/br>
    那些來自于他網(wǎng)店里的內(nèi)衣。

    剪裁可以讓她變得更豐滿一點點、更好看一點點……但其實款式與顏色都簡單樸素，舒服又透氣，安娜貝爾日常出行也愛穿，沒有任何曖昧的含義。

    可她總覺得，穿著那些內(nèi)衣去見他，好像被看穿了什么。

    布朗寧本就深綠色的眼睛會更深更深，他會沖她很惡劣的笑，似乎知道那些是他手上賣出去的內(nèi)衣。

    ……但他怎么可能知道呢，那家網(wǎng)店的月成交件數(shù)是四位數(shù)，她只是那次發(fā)燒時一并買了數(shù)個罷了，做網(wǎng)店老板的怎么可能……

    親手打包親手運送的網(wǎng)店老板：咳。

    那以后，每每穿著這些普通的內(nèi)衣，和他來到“夜晚”這樣敏感的時機，安娜貝爾會心跳得很快很快，仿佛自己衣服里的真的是什么性感過分的款式。

    不知怎的，她直覺布朗寧也很喜歡，他每次都會用對待雜志上性感款式的態(tài)度對待那些普通內(nèi)衣。

    ……所以，“買件刺激一點的”只是在安娜貝爾的腦子里轉(zhuǎn)一轉(zhuǎn)，她從未切實采取過什么行動。

    她直覺布朗寧喜歡自己身上樸素簡單的內(nèi)衣，也直覺布朗寧喜歡自己睡裙上略顯幼稚的泡泡袖與蝴蝶結(jié)。

    就算此時捧起《蕾絲內(nèi)衣大全》，她也刻意挑出了那些符合自己本身審美的——介于開放保守之間、可愛氣息濃郁的。

    但說到底，安娜貝爾還是很忐忑——對待這方面的事，再沒誰比薇薇安更了解了。

    如果她說自己的睡裙過分幼稚，說自己的內(nèi)衣過分保守——

    那沒準，是該換換呢？

    畢竟布朗寧是個太擅長說謊的騙子，她的一切他都會裝出很喜歡的模樣，要試探出真實喜歡與虛假喜歡，她要仔仔細細布局才行。

    好比他對香水、口紅、臥室布置的看法，如果不是那個夢，安娜貝爾自認永遠都意識不到對方的不喜。

    “沒趣，你是該換換了?！?/br>
    薇薇安不知道她心里細密繁復的考慮，她把手一擺，那本《蕾絲內(nèi)衣大全》就丟到了安娜貝爾的膝蓋上。

    后者仿佛驚醒般彈動了一下，趕緊把膝蓋上的書放回包里。

    “別亂扔！如果讓別人撿到……”

    薇薇安翻翻白眼：“撿到就撿到，誰能越過你那么多的筆記與標記看到里面的圖片？就算看到又怎樣？你找的這些基本都是白絲，男人就是嘴上說著白色蕾絲最美、內(nèi)里對黑色網(wǎng)眼斯哈斯哈的生物?！?/br>
    安娜貝爾：不，這我很確定，雄性精靈絕對更偏愛白色蕾絲，布朗寧恨不得糟蹋我衣柜里所有的白色蕾絲睡裙。

    ……思想又進入了夜晚區(qū)域，她又輕咳一聲，臉頰有點燙。

    “那你覺得什么樣的好？”

    薇薇安立刻從包里抽出了好幾本雜志，速度快得像抽卡。

    “喏，你自己挑挑?！?/br>
    安娜貝爾探頭看去。

    然后她吸著冷氣縮回來。

    “薇薇安，你——”

    “我身上正穿著其中一件?！?/br>
    “你！”

    “這只是我尋常使用的購物目錄雜志。還不算真正的戰(zhàn)衣?！?/br>
    “……”

    于是安娜貝爾悄悄坐了過去，縮得很小。

    薇薇安瞥她一眼，屈尊降貴地在桌子上攤開那幾本雜志。

    兩個女孩肩并肩，頭靠頭地翻閱了好一會兒。

    “太夸張了……”

    “你猜空出這里是為了做什么？”

    “……咳咳，我當然知道，我已經(jīng)不是過去的我了，別小瞧。不就是……”

    “回答正確。怎么樣？我覺得這件很不錯。又刺激又可愛吧?！?/br>
    “……它空出來的區(qū)域太大了！我知道空出這點是為了什么，但不代表我能接受！”

    “那下一頁……”

    最終，她們翻完了桌上所有的購物目錄。

    冰奶茶與冰咖啡都見了底。

    薇薇安做出總結(jié)發(fā)言：“你比木頭還古板，斯威特，我建議你去兒童樂園買衣服，然后不要開什么房間了，你可以邀請他和你一起去兒童樂園玩蹦蹦床。那也是一張彈性好的大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