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貝爾的窗戶被一片幽綠色的影子悄悄推開。

    它比藤蔓堅硬，又比枝條柔軟，行動的模樣順從流暢、似乎是被什么所驅(qū)動著，沒有【森林】那樣的自我意識，身上還長著可怕的尖刺。

    ——幽綠色的荊棘，靜靜滑進了安娜貝爾的房間。

    它“啪嗒”爬上開關(guān)關(guān)閉了燈光，又伸進床簾，托著絨被向上提，直到能蓋住女孩的肩膀。

    安娜貝爾翻了一下身。

    正準備退去的荊棘懼怕似的往后縮了縮，收起了身上的尖刺。

    半晌，它用最柔嫩的綠色內(nèi)芯，蹭過去，輕輕貼了一下她的臉頰。

    【與此同時】

    在廚房泡咖啡的布朗寧法師“咣當”砸碎了杯子。

    他瞬間收回那抹幽綠，瞪著自己的手指。

    半晌，也屈起來，將剛剛感受到柔軟的那部分，放進掌心蹭了蹭。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法師迷惑行為大賞：

    本章出現(xiàn)的【荊棘】可看作無自主意識的【藤蔓】，它是完全屬于布朗寧法師的哦，同步動作，同步傳達感知。

    我想替你關(guān)燈，替你蓋被子。

    我想就躺在你身邊。

    伸手放到你的臉頰旁邊，然后低頭，實現(xiàn)一個像電影里那樣久別重逢、急不可耐的吻。

    第187章 小學雞的世界也不存在火葬場（下）

    【凌晨一點整】

    捷克的手才堪堪舉到一半，還沒叩到實感，門就從內(nèi)打開了。

    作為一個法師學徒，他明明不該懼怕“門沒有人推也沒有風吹卻自動打開”這種事……

    “進來。在書房。”

    ……可配合上朋友隱在一片漆黑里的傳聲，與他這頂多只有幾度的口氣，捷克忍不住打了個冷戰(zhàn)。

    他緊緊手里的大塑料袋，向前邁了幾步，塑料袋內(nèi)的東西互相摩擦出刺耳的音響。

    “保持安靜?！?/br>
    只聞其聲不見其面、仿佛恐怖片boss的朋友頓了頓，口氣低到了零下幾度：“我鄰居睡著了。”

    捷克：你以為你鄰居和你一個種族，隔著一百米都能聽見蟲子拍翅膀啊。

    而且你鄰居睡著了和我走路有什么關(guān)系，你什么時候開始在意鄰里關(guān)系了。

    ……雖然很想這么把吐槽噴射過去，捷克還是收斂了動作，躡手躡腳走進了洛森的公寓。

    這個行為的難度挺大——無他，公寓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在這里面行走幾乎媲美在深水區(qū)域游泳。

    捷克硬著頭皮走了好一會兒，終于，他循著魔法的痕跡找到一扇閃著微光的門——

    “你來了?！?/br>
    手里拿著連接到一半的數(shù)據(jù)線，洛森·布朗寧回過頭來。

    他背后是數(shù)百臺懸浮排列在一起、占據(jù)了整面墻、微微亮著綠色熒光的顯示器——這上百臺懸浮的顯示器本身就由淺綠色的咒紋、細密的不知名流動性金屬、圓形的盧恩符文構(gòu)成——而顯示器上亮起的熒光就是這房間內(nèi)唯一的光源、也是捷克剛剛瞥到的光源了。

    這由魔法組成、呈現(xiàn)效果極其賽博朋克的一幕差點沒震花捷克的眼。法師學徒瞻仰法師的魔法成果，總會有種飄向空中的玄妙感。

    ……他就該知道，自己永遠都不會有機會搞懂這個學神室友的魔法研究。

    “你……你家里怎么不開燈？”

    洛森：“窮，省電費?！?/br>
    捷克瞬間被這接地氣的回復拉回地面。

    他撓撓頭，緩解了剛剛那么一瞬間“覺得我兄弟很偉大很牛逼”的尷尬錯覺，把手中龐大的塑料袋遞過去。

    洛森接過袋子，一邊拆開翻找一邊問：“都買齊了？”

    “按照你短信里說的，都買齊了?！?/br>
    “很好?！?/br>
    “呃，我姑且問一下，魔法材料和幻影墨水能夠理解，能量棒也能理解，可為什么還有一只塑料咖啡杯……”

    洛森沒答話，他把杯子拿出來，小心地打開一個小紙袋，倒入了些許褐色的粉末。

    之后，又小心地用玻璃棒引流，倒入了適量的熱水。

    捷克不禁屏住了呼吸。

    接著，洛森攪了攪杯子，將其端到嘴邊，喝了一口。

    “嘖，這個盜版牌子一點咖啡味都沒有?！?/br>
    捷克：“……”

    洛森：“你看什么看，我杯子碎了?！?/br>
    捷克：“為什么？”

    他這句為什么代表了許許多多的問號。

    可洛森面無表情地統(tǒng)一回答：“腦抽?！?/br>
    “……如果你沒什么事，我就回去了。大半夜的突然用緊急求救信號開頭，給人發(fā)‘去超市替我采購東西再送過來’的短信，胡來也有個……”

    “捷克，我喊你來，絕對不僅僅是為了節(jié)省一只杯子的錢。其實，今天我……”

    捷克：你剛剛說了“不僅僅”是吧。你就是打算讓我替你節(jié)省一只杯子的錢對吧。

    “兄弟，你能不能看開點，別這么小心眼。”

    捷克心累地嘆了口氣，揮手打斷了洛森，無視對方的欲言又止，“決定和斯威特訂婚的陌生男人又不是我，我只是通知你這個消息，你沒必要一直折騰我，這真是太幼稚太無語了，你又不是那些剛?cè)雽W的小學徒，能不能盡量保持成年人的冷靜，做到一個法師該有的樣子，處變不驚……好好，好好，你剛才想講什么？”

    洛森放下舉起的手。

    他保持著成年人的冷靜道：“我找到那張照片里的男人身份了?！?/br>
    捷克騰地跳了起來，臉險些砸在洛森泡好的咖啡杯上。

    “什——什么——是哪個野男人？！走，洛森，我們?nèi)フ宜麤Q斗！”

    洛森：“……”

    因為今晚要宣布討論的事情太多，他決定暫且無視朋友說一套做一套、啪啪啪自打臉的表現(xiàn)，對此不發(fā)表評論。

    成年的布朗寧法師繼續(xù)冷靜道：“照片里的男人并不是斯威特的未婚夫。不要弄壞我的新咖啡杯?！?/br>
    捷克：“什——什么——怎么會？那斯威特怎么會和他共同出現(xiàn)在——”

    布朗寧法師做了一個壓低音量的手勢。

    急迫的捷克·前cp粉頭子·喬治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也許是角度錯位，也許是某個意外，或者對方是斯威特除未婚夫以外的地下情人?！?/br>
    說到這，洛森接上了手上的數(shù)據(jù)線。

    他身后的特制魔法顯示器閃了閃，最終匯成一塊巨大的顯示屏——

    屏幕上，是那張自拍照片經(jīng)過數(shù)重處理后，單個放大的男性側(cè)臉頭像。

    頭像停滯了大約三十秒后，又迅速衍生出一系列信息——正面演算圖，上空演算圖，動態(tài)模擬，當時場景模擬，多個角度切換，然后閃現(xiàn)到幾條模糊的新聞報道配圖與——

    “約瑟夫·利昂?！?/br>
    洛森淡淡地說：“青年法師學徒交流賽時，他是斯威特在報紙上的最佳緋聞對象，和她一共約會三次，在劇院被媒體拍過親密照片，并且在某次產(chǎn)業(yè)會議直接試圖與斯威特在盥洗室發(fā)展親密關(guān)系?！?/br>
    捷克：“……后半部分也是你調(diào)查出來的？”

    洛森：“不，我記憶精確?！?/br>
    捷克：“……斯威特法師還記得這人姓氏以外的名嗎？斯威特法師應該記憶也很精確。”

    洛森：“閉嘴，你要不要聽了。我說記憶精確就是記憶精確?！?/br>
    捷克：“……”

    行吧，具體到時間地點次數(shù)的“記憶精確”。

    這點醋也能連著吃八年也是小心眼得很厲害了。

    “斯威特多年前就對他表現(xiàn)過一定程度的反感，所以我想，即便排除斯威特對感情的忠貞觀、假定她在‘未婚夫’之外還存在‘地下情人’——這個利昂也不可能是她的選擇?！?/br>
    洛森動動手指，刪掉了顯示屏上所有的圖像：“所以，你所說的那個‘未婚夫’，他重新成了一個無從下手的神秘形象。”

    捷克突然有點不詳?shù)念A感。

    “僅有的線索是你提供的，‘兩年前，法師塔下小城市，出差時停留的咖啡館，即將下班的未婚夫’……所以，我特意鉆進法師塔第12層的魔法網(wǎng)絡數(shù)據(jù)庫，找到了這些?！?/br>
    隨著咒語在鍵盤上的輸入，顯示屏上出現(xiàn)了一段清晰無比的視頻。

    是加持著隱身咒語的捷克，與穿著樸素、走進咖啡館的安娜貝爾·斯威特。

    兩年前的她把自己遮蓋在黑框眼鏡與巨大寬檐帽里，裹著一件厚厚的圍巾，臉上還點著雀斑。

    那時是初冬。

    捷克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

    兩年前的安娜貝爾在屏幕上款款坐下，對著女招待點單要求紅茶與可樂，嘴唇開合，說了那句話。

    ——并讓捷克再次切實聽到，因為他的朋友坐在旁邊，又隔空“唰唰唰”畫了幾個咒符。

    捷克瞠目結(jié)舌地轉(zhuǎn)過頭去。

    “我弄出了聲音，這樣你能理解得清楚一點?！?/br>
    ……這根本就不是重點！我才沒對著一段兩年前的視頻要求音畫同步！

    重點是、重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