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迷惑行為大賞 第416節(jié)
安娜貝爾抿了抿唇,“如果他沒有死,為什么要向我展示那么慘烈的死亡現(xiàn)場?就在我腳邊?!?/br> 捷克摳著小甜餅:“呃……” 安娜貝爾:“如果他沒有死,為什么要故意讓我們所有人都知道他死了?為什么要設(shè)計一個墜塔的死亡方式?” 捷克摳著小甜餅:“呃……” 安娜貝爾:“如果他沒有死,為什么不來找我?嗯?為什么要向我隱瞞?這么多年、這么多年、洛森·布朗寧的秘密足足占據(jù)了一籮筐——而他,哪怕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也不愿意與我分享。為什么?嗯?” “呃……” 安娜貝爾的手揪緊了圍巾,就像呼吸困難那樣、有些急促地吸著氣,雙頰泛上一層激動的緋紅—— “洛森·布朗寧。你認為我是他的伴侶??墒裁礃拥幕熨~,會連‘死亡’這件事都要對伴侶說謊?是我現(xiàn)在依舊不夠強大嗎?有什么不是我們不能一起解決的?還是說,他篤定了……我是個惡毒至極的女人,絕不會對我的愛人伸出援手?” 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捷克跟在洛森身邊,看到過冰冷、高傲、平靜、與小學(xué)生般的賭氣。 但當這雙眼睛不再直直停留在洛森身上,反而直直瞪著他時…… 捷克察覺到,這是一雙溫度非常、非常高的眼睛。 他被燙得說不出話來,那帶著nongnong諷刺意味、或許只是嘲諷自己的“惡毒至極的女人”的措辭——這讓他臉上火辣辣的,羞愧、局促與緊張洶涌而來,捷克也忍不住呼吸急促了。 在一個失去愛人的女人的逼視下,他無可遁形。 “我不知道?!?/br> 最終,捷克只能干巴巴地表示:“我不知道……洛森他……洛森他……” 他就是那樣一個混賬。 輕易能干出你我都想象不出的混蛋事,讓人擔心,讓人焦躁,再假裝完好無缺地回來,因為“沒借助任何人的幫助”而洋洋得意。 誰也不知道他為何要執(zhí)著于“獨自搞定一切”。 誰也不知道他是要執(zhí)著向誰去證明他的無所不能。 幼稚、沖動、頻繁冒險、極富探索精神、又有著磨煉多年才能擁有的、讓人心疼又氣憤的謹小慎微…… 明明所有人都希望向他伸出援手。 但他卻偏偏要拒絕所有人的幫助。 沒人知道為什么。沒人知道他的秘密。沒人能看到他的坦白、聽到他謊言下的實話。 ……這樣一個毛病多多的混賬。 最終,捷克只能站起,把手中最后一塊在摳的小甜餅扔在了棺材上。 “斯威特。”他說,“我為我過去的判斷向你道歉。他是一個同樣糟糕的家伙,也許他真的找不到除你以外的任何人。……我想拜托你愿意繼續(xù)包容他的糟糕,如果你能做到,那實在是太好了?!?/br> 安娜貝爾沉默地點了點頭,像兔子縮回洞xue,她把自己靜靜縮回了圍巾。 捷克邁步離開,但就在他即將踏出門框時,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洛森·布朗寧這奇異而歡樂,仿佛一家爵士酒吧的葬禮依舊在繼續(xù),沒人注意到最角落坐著那么一個很安靜的女孩。 ……他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離去。 不愧是布朗寧的葬禮。 不愧是那個即便毛病一大堆,也依舊能讓……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忍不住喜歡、靠近、的發(fā)光混蛋。 所有人,所有生物,在這里都不需要種族、性別、或家族姓氏了。 僅僅是布朗寧的悼念者而已。 【一小時后】 人群漸漸淡去。 安娜貝爾依舊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但她已經(jīng)不玩手機了,嘴唇抿成一條比剛剛還要僵直、刻板的直線,臉上也再沒什么紅暈。 她的手機放在她膝蓋上的手包里,而她的手包正以每隔五分鐘的頻率震動——這無疑是某個混蛋給她發(fā)送的短信。 但此時的安娜貝爾一點都不想打開。 無他,這場奇異無比的葬禮,果然正如計劃那樣,引來許許多多魚龍混雜的人物——大到法師塔的頂級法師,小到某個街頭小巷里龜縮的流浪漢——事實上,其數(shù)量比安娜貝爾預(yù)想的多得多,種類也比安娜貝爾預(yù)想的多得多—— 就在剛剛,她送走了第52個哭哭啼啼的漂亮女孩——喊著什么鬼理由撲在他的棺材上,說著什么鬼誓言——這無所謂了,安娜貝爾一點都不在乎—— 她才不在乎三年前的洛森為了免費租用偏僻小鎮(zhèn)的電話機給這女人變了一個小魔術(shù),還夸她“像櫻桃一樣可愛”呢,從此讓她深深“留在心里”呢?。?/br> 她也不在乎四年前某個下小雪的“浪漫一天”,某個在失戀期的金發(fā)美女被“溫柔得帶到長椅上,遇見了全世界最棒的傾聽者,我感動得忍不住請他吃了三天的炸雞排”呢! 說真的! 巧克力腦袋! 自己買部電話機是·會·死·嗎?! 自己買炸雞排吃是·會·死·嗎?! 八年! 八年! 就重新招惹來這么多花花草草! 而一場匆匆忙忙、不到兩小時就召開的葬禮就能趕來52個——如果是場登上各大頭條廣為宣傳,一星期后召開的高規(guī)格葬禮——想必巧克力腦袋還能湊出520個? 那家伙真是死相不改啊,嗯?! 繼續(xù)書寫著他的《貧苦花心浪蕩精實錄》是吧? ……安娜貝爾的手機正很有求生欲地繼續(xù)在她的手包里震動。 被氣得不輕的安娜貝爾拒絕去看他大段大段的求生短信,如果不是顧忌人還沒走光,自己必須繼續(xù)凹出“端莊且悲痛”的造型——她早就把手機掏出來扔到這個破棺材上,再拆了這個沾滿鮮花、淚水與口紅印的破爛棺材??! 幸虧安娜貝爾之前為了凹出“端莊優(yōu)雅”的造型還戴了一頂貝雷帽,否則,整個房間的人都要看到她蓬成一大團的紅毛了。 不過,也恰巧。 當?shù)卖斃琅谂厶みM葬禮時,安娜貝爾努力維持的“悲痛且鎮(zhèn)定”氣質(zhì)已經(jīng)掉得所剩無幾,只剩一張與葬禮主角有血海深仇的臭臉。 當?shù)卖斃?jīng)過她,出于禮貌向自己的上司輕輕頷首時,他沒對安娜貝爾曾說的“我只是虛假追求布朗寧,其實恨他入骨”言論……產(chǎn)生任何懷疑。 葬禮,是最容易暴露人們,對一個人情緒、感官、看法的時候。 繼承人的惱火連她所接受的嚴格表情管理訓(xùn)練都快支撐不住…… 看看這濃郁的火氣吧,德魯拉根毫不懷疑,她是為自己曾表演的那些“追求”深深悔恨,為自己的布局落空咬牙切齒——畢竟,身為高貴的斯威特,堵上名譽、放低身段,付出這樣高的代價,卻依舊沒達到目的,以一場可笑、戲劇的“高塔墜亡”結(jié)尾,這或許是她短暫人生中遭遇的最滑稽的挫折—— 呵。 年輕的人類。 德魯拉根裹緊了黑袍,掠過安娜貝爾,來到棺材前。 這是一尊布滿零食碎屑、口紅與鮮花的奇怪棺材,三塊小甜餅與幾粒爆米花在黝黑的高等棺木上,顯得這么可笑。 不愧是,這只劣等精靈的棺材。 劣等精靈。 他就說吧,結(jié)局果然也……走向了劣等的道路。 自殺? 墜落? 德魯拉根嗤笑一聲。 漸漸的,葬禮中的人群徹底淡去,果皮紙屑殘留在這個空蕩蕩的房間里。 這場倉促舉辦的奇異葬禮只剩下了安娜貝爾,與…… 龍。 龍還停在劣等精靈的棺材前。 從妒火中好容易回過神來的安娜貝爾,終于辨認出了這個黑影。 “德魯拉根?你這是……” 德魯拉根三世動了。 在長達三十分鐘的沉默駐足后,他的黑袍動了動,突然,對著棺材撩開一角—— 安娜貝爾下意識地抓住了自己的法杖。 “德魯拉根。” 可龍沒有做出任何過激行為。 撩開的黑袍下,顯出一抹燦爛、奪目的紅色。 那是一束盛大、燦爛的……紅色月季。 德魯拉根三世的龍爪握著這束紅月季,一簇一簇,均勻且緩慢地將其灑在洛森的棺材上,莊重而肅穆,仿佛是在闡述某種異人生物特有的傳統(tǒng)——跨時漫長,經(jīng)歷久遠,從一個種族,向另一個種族。 接著,他低下頭,在黑布下微微睜開那雙殘疾的眼睛,用含著低沉龍鳴的聲音說了一句—— 【愿你就此長眠,惡毒且崇高的劣等?!?/br> ……這句話,是精靈語。 夾雜著龍鳴的精靈語。 所以安娜貝爾完全聽不懂。 她只能看著德魯拉根念完這句異族的語言——它聽上去和他獻上花瓣的動作一樣莊嚴、肅穆,就像在念誦什么誓言——接著,德魯拉根又將之前潑灑紅月季的那只龍爪伸出去,按在棺材的邊緣,低頭,沉默了五分鐘。 ——最終,在完成了總長三十五分鐘的悼念后,德魯拉根收起龍爪,披緊黑袍,緩緩?fù)刈摺?/br> 當他經(jīng)過安娜貝爾的座位時,再次微微頷首,點頭致意。 “德魯拉根?!?/br> 哦,聽上去,他這年輕而懦弱的上司生氣了。 德魯拉根慢吞吞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