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映芙蕖 第64節(jié)
請安自然是不成了,幸好程氏和老夫人都是過來人,派了人傳話,說小夫妻新婚燕爾,只教她好好歇著。 婉婉聽著好歹安心不少,不然她成了世子夫人就忘了禮數(shù),這給長輩留下的印象可不好。 但平白又少過大半天的光陰,婉婉感覺好虧啊…… 午膳當成早膳用,她沒有太大胃口,只教云茵端來份燕窩和金絲棗泥糕稍填了五臟廟。 新婚兩日,云茵就瞧婉婉作息不規(guī)律了兩日,早起伺候梳洗,那身上不出意外地又是新傷疊舊傷,再有幾日,全身上下怕是都找不出幾塊兒好的了。 趁周遭沒有旁人,云茵終于忍不住小聲道:“你在那上頭受不住了,要跟世子爺說啊,勉力強忍著,最后遭罪的還是你自己……” 婉婉聞言咬著糕點稍怔,反應(yīng)了片刻才領(lǐng)會到她的意思。 面上一下子有些兜不住。 她只是有些疲累,好像被人抽走了全身的骨頭,不想說話、不想動,但這恐怕只能她自己慢慢去適應(yīng),去與夫君相互磨合。 “我、我知道了……” 被人提醒這種事,婉婉耳根都燒得不行,看都不好看云茵一眼,應(yīng)一聲便趕緊埋首繼續(xù)啃著糕點。 云茵心下嘆氣,總當她還是不知事的小丫頭,瞧著她就忍不住想為她cao心。 “身子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待會兒傳醫(yī)師來瞧瞧吧,不行還是將草藥浴給備上,總能緩解一……” 婉婉一聽“草藥浴”三個字,腦海里頓時就飄出來原先泡的那黑乎乎的藥湯,心下十分拒絕,忙拉云茵的手。 “我真的好著呢……” 婉婉實在不想云茵為自己擔(dān)心,只好湊過去對云茵耳語了句:“夫君向來很顧念我的,你別擔(dān)心了嘛。” 話說出來,云茵側(cè)目瞧她含羞帶怯的模樣,瞬間才覺得,這丫頭是真長大了。 …… 這廂吃飽喝足,婉婉稍歇了會兒,想起來將茂華叫到了跟前,不為別的,請他去將陸玨那塊摔壞的玉佩取了來。 她心里惦記著這事,想玉佩若是能修補完好,權(quán)當給夫君一個驚喜。 春日天光正好,婉婉派人給如意館遞了口信,邀陸雯一道出門去,她知道一個老工匠的鋪子,尤其擅于修補名貴首飾,就在城西一道小巷子里。 馬車上等了半盞茶的功夫,車轅稍一沉,陸雯從外頭躬身進來。 “早上我還與祖母納悶兒,常日請安數(shù)你最勤快,偏生今兒怎么不見你呢?!?/br> 陸雯一進馬車落座便忍不住俯身輕嗅了下她,若有所思道:“倒的確是不一樣了……” “嗯?” 哪里不一樣? 婉婉狐疑,還以為自己今日新?lián)Q的香薰味道不好,忙也學(xué)她的樣子聞聞自己,結(jié)果聽她大笑道: “有人原先是清甜少女香,如今,變成嫵媚女人香了!” 婉婉聞言有些發(fā)窘,耐不住惱羞成怒便去撓她,但氣力又不過人家,兩個人光笑鬧做一團,歪歪斜斜倒在車榻上。 忽然間,馬車好像停了。 周遭傳來人群嗡嗡地議論和馬蹄踏過的聲音,兩人頓時止住玩鬧,推開車窗往外看,前方街道中正有一列禁衛(wèi)經(jīng)過,領(lǐng)頭的就是李德全。 婉婉隨口問隨行的侍衛(wèi),“那是做什么呢?” 然而沒等侍衛(wèi)回話,卻是她身后的陸雯淡淡地說了句:“先頭皇子妃大選落幕,拖到現(xiàn)在也該御旨賜婚了,李德全這是往姜家授太子妃御旨的吧。” 侍衛(wèi)這便沒啥可說的了,只好接著話應(yīng)了聲是。 婉婉嗓子里好似一時不慎飄進了柳絮,嘴上磕絆片刻,沒想通太子妃怎么又從李如珍變成了姜蘊,但眼下她也只顧得上先回頭去瞧陸雯。 但陸雯神色只是寥寥,教人根本看不出心情好壞。 “雯jiejie你、你怎么會……?” 怎么還會去關(guān)注與太子有關(guān)的事呢,婉婉還以為大選之后,她一定對那件事避之不及才對。 但陸雯不知聽沒聽懂,總之只是輕嗤了聲,說:“猜也猜得到,李如珍那樣眼看大局都未定,卻見一點好處就忘了自己姓什么的蠢貨,也配做未來皇后?” 額…… 婉婉一時竟無言反駁。 不得不說,在消息靈通方面,她真是要同陸雯學(xué)習(xí)的,瞧瞧人家,哪怕傷心了失魂落魄、閉門不出,但該知道的大事一件不少。 對比婉婉兩耳不聞窗外事,到如今,城里的官家夫人和閨秀,她都還沒能認全。 婉婉日后要替夫君掌家,就要擔(dān)得起世子夫人的身份,不能再像從前那般閉塞,畢竟她偷懶少cao心的部分,最后大抵都還是要夫君多cao心,替她分擔(dān)了去。 她不想教夫君太累,就要自己努力。 這日賜婚圣旨下來,城中又是好一番波瀾。 太子妃的桂冠出人意料地落到了姜蘊的頭上,而眾人眼中與太子兩情相悅的李如珍,最終得了個良娣的位置。 遙想先頭李如珍自恃準太子妃的身份,還當眾挑釁陸雯,于是乎,李如珍也在各式各樣的嘲諷中有了姓名 “黃粱美夢,半天云里扭身歌”。 作者有話要說: 第62章 · 外頭為太子妃之事議論地沸沸揚揚時,婉婉這頭正忙著和程氏學(xué)禮數(shù)。 自然不是見面點頭示意的簡單禮數(shù),而是各大家族背后的關(guān)聯(lián),一眾官家夫人她們背后的家族和靖安侯府之間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賜婚的御旨一下來,再過不了多久,太子妃入主東宮,必然會有盛大的宮宴。 屆時婉婉將會第一次以靖安侯府世子夫人的身份露面,這事絕不能出半點差錯。 盛京城中的權(quán)貴數(shù)不勝數(shù),彼此之間盤根錯節(jié),婉婉若認不全人,屆時見了面,興許就不知道該拿什么姿態(tài)對人家才合適。 合適,這個度非常重要。 第一面拿捏住,婉婉才能算是在那些或觀望、或看戲的目光中,堪堪站住腳。 程氏在敬茶那天,受過婉婉一聲“婆母”,眼下待她自然情真意切,小半天的功夫,從頂頭上衡王府,說到后起之秀開國伯府,跟前茶水都換了三盞。 臨了,程氏倚著銀紅靠枕,含笑問一句:“這些東西雜七雜八的,聽著費勁嗎?” 婉婉捧著甜乳茶,眼睛彎彎,“婆母說起來倒像是在講故事,我覺得很有趣,比從前學(xué)堂讀書引人入勝?!?/br> 她性子靜,又乖巧,聽人講話時總習(xí)慣溫溫柔柔地看著對方,教人覺得真誠。 同在侯府幾年,程氏原先并沒有多余關(guān)注過婉婉。 但自打她和陸玨定親后,甭管起初的親近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罷,相處這些時候,倒也慢慢體會出她的好來。 不卑微、不諂媚,自然而然能教人如沐春風(fēng)、心中舒服,這本身就已經(jīng)很難得了。 “你也不必著急,我這兒還給你準備了兩個人,你且用著吧,回頭赴宴帶著她們,遇事都有人提醒你。” 程氏話說久了有些乏,嗓門兒就不像往常那么銳利,這又朝旁邊侍立的素琴給了個眼色,很快,屏風(fēng)外就走進來幾個婢女婆子。 攏共四個人,打頭是兩個精明干練的年輕婢女,碧華、青衣。 程氏道:“這兩個是我院子里挑出來還中用的,你先領(lǐng)回去,若用著不順心再來跟我說就是?!?/br> 原該早有這一遭的,淳如館如今算是獨出來一片天,那上頭寫著人家小夫妻倆的名字,程氏想沾手,就只能從婉婉這兒下功夫。 可她并不想打破和陸玨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關(guān)系,送幾個人過去幫幫忙,里里外外權(quán)算個長輩的關(guān)照,教人說出去也好聽。 婉婉心里倒難得明白一回。 她不好直言不要,便先含笑收下了,等回去與茂華商議之后,給安排個合適的去處,也好成全大家的體面。 兩人這頭說著話,素琴進來回稟說:“大太太來給夫人請安了。” 大嫂子周氏嫁進府,明面上還是喚程氏一聲婆母,是以她總是逢三去老夫人處,逢五來程氏這兒一趟。 程氏教素琴將人領(lǐng)了進來。 周氏今兒是一個人,沒帶霖兒,那孩子如今日漸調(diào)皮,在人懷里待不住,總喜歡到處爬,圓乎乎的,平日需要好幾個乳母一同看顧才行。 “婉婉也在啊,我方才原還想著去淳如館瞧瞧你的?!?/br> 周氏笑得和善,落座后,順手又從袖子里拿出來個精致的荷包遞給婉婉,“喏,這個你收下,我先前兒往觀音廟去了一趟,專門給你求的?!?/br> 觀音廟求的肯定是送子,婉婉道聲謝,笑盈盈接了過來。 程氏瞥了眼荷包,倒沒有婉婉那么承情。 她看趙姨娘母子幾人看了幾十年,打從心底里就堅信那幾個不是安分的主兒。 陸瑾這些年端著溫善的模樣,可不說別的,程氏就親眼見過陸玨幼時練習(xí)劍術(shù),被陸瑾指使陸瑜,以切磋之名,險些戳瞎了一只眼。 這還只是程氏無意中看見的一次兩次,沒看見的時候呢? 他們那會兒才多大,九歲、十幾出頭一點兒的孩子,心思得多歹毒才能干出這事來,背后估摸著少不了趙姨娘的歪理教導(dǎo)。 當然,那會兒程氏對陸玨也沒有太多惻隱之心,對此事沒吭聲兒也沒插手。 不過耐不住陸玨有出息啊,到他大放異彩之時,旁人擋都擋不住,這些年里里外外,哪一處不把陸瑾陸瑜兄弟倆壓得抬不起頭來。 是以周氏嫁雞隨雞,哪怕待人再和善,程氏也沒法兒把她單獨摘出來看待。 略寒暄幾句,程氏便淡淡地道:“今兒說了一早上的話,我也累了,你們兩個都回去歇著吧!” 婉婉與周氏這便起身告辭。 臨兩個人出了里間,程氏才又對素琴道:“教她們倆尋著機會跟那丫頭知會兩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別什么人都往眼里放?!?/br> * 陸玨官署事忙,近來都是到傍晚日暮時分才會歸來。 婉婉閑來無事,正好招呼來茂華,兩廂一商議,將帶回來的碧華、青衣連帶兩個婆子給安置了。 屋里只留了碧華一個人,青衣則是以替茂華分憂為由,安排在了外頭。 今兒同大嫂子周氏分別時,婉婉與她交談兩句,瞧她這幾日消瘦不少,回來后便又教云茵把小廚房的酸杏取一罐,給她送過去。 “太太還當大太太是胃口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