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漬青梅 第44節(jié)
“我沒瞎說,昨天晚上我們家就聽人說了,楚一涵那事兒挺嚴重,被侵犯也不是她的錯,但我們私底下說說怎么了!” “就是,都報了警的事,也算我們亂說?那誰讓她大晚上的跑出去的。” 黎簌跳腳想罵人,但靳睿已經(jīng)先她一步逼過去。 腦子里閃過一些無奈: 昨晚才答應(yīng)了小姑娘,以后不打架...... 答應(yīng)早了。 老高趕來時,靳睿沒動手,只是把人按在墻上,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受到驚嚇的女生能有什么錯?如果說昨天晚上真的有人失去了什么,也是那個罪犯,失去了最基本的做人底線!” 幾個學(xué)生都被訓(xùn)斥了一頓,老高沒再離開教室,親自看著早自習(xí),這一整天,他幾乎都在班級里。 脾氣一向很好班主任一臉怒氣,上語文課時終于忍不住爆發(fā),拍著桌子訓(xùn)斥:“以訛傳訛,你們高二了!成績成績不行,紀律紀律不行,做人也不行嗎?!我高振士到底教了一群什么學(xué)生!” 這一天誰都不好過,午飯時黎簌他們也是隨便墊了墊,根本沒有胃口。 晚上放學(xué),三個人約好,趙興旺先回家拿安神的藥,靳睿陪黎簌去拿麻團,然后坐出租車過去,在楚一涵家樓下匯合。 可等黎簌拎著麻團到了楚一涵家樓下,趙興旺怎么也不接電話。 “信息不回,電話也不接?趙興旺怎么回事兒!” 她等不及,拉著靳睿先上去了,“我們先去吧,他看見信息再說。” 敲門很久,沒人應(yīng)聲。 后來,開門的人是楚一涵的爸爸,很瘦的男人,眼里都是血絲,在黎簌他們開口叫了“叔叔”后,勉強擠出笑容,感謝他們來看楚一涵。 他把他們帶到了楚一涵房間門口,敲敲門,“小涵,同學(xué)來看你了?!?/br> 隔壁一間臥室里傳來楚一涵mama的哭聲,可黎簌已經(jīng)顧不上這么多了,她只想看看楚一涵怎么樣,輕輕敲門,趴在門縫處:“一涵,是我,我來了?!?/br> 門被打開,楚一涵繃著情緒,把黎簌和靳睿帶進自己臥室,關(guān)好門,才脆弱地撲進黎簌懷里。 她穿著一件家居服,手上有掙脫摔倒時的擦傷,黎簌眼淚在眼里打轉(zhuǎn),溫聲問她:“嚇壞了吧?疼不疼?” 楚一涵搖搖頭。 隔壁傳來楚一涵爸爸和楚一涵mama的對話,好像是她爸爸在勸mama,說同學(xué)來了,讓她別哭了,被人聽見不好。 楚一涵mama哭著大吼:“你現(xiàn)在覺得丟人了?昨天你女兒報警的時候你怎么沒嫌丟人!真是好大的本事被人摸了碰了還要報警,鬧得人盡皆知!現(xiàn)在恨不得整個泠城都知道!現(xiàn)在同學(xué)都知道了!她以后還上什么學(xué)!” 黎簌聽到楚一涵mama的話,抱緊楚一涵,驚詫地抬起頭,看向靳睿,靳睿點點頭,示意她確實沒聽錯。 黎簌又上頭了。 她從來沒想過,她可愛的閨蜜在外面受了委屈受了驚嚇,回家居然還要被mama嫌棄。 面子重要還是楚一涵重要?! 她抱緊楚一涵,對著墻吼回去:“人盡皆知的是楚一涵的mama要死要活要跳樓!還襲警!和楚一涵有什么關(guān)系!丟臉也是你們!唔!唔唔唔!” 靳睿捂住她的嘴:“少說兩句吧祖宗?!?/br> 黎簌冷靜下來,和楚一涵道歉:“對不起一涵,我忘了那是你mama......” 楚一涵喃喃自語:“他們都覺得我做錯了,可是昨天那個人,他一定不止一次了,萬一他也對別的女孩這樣呢,我覺得我有責(zé)任報警......” 她哽咽起來,說不下去,整個人縮在黎簌懷里發(fā)抖。 “你沒錯,不是你的錯!” 隔壁楚一涵的mama還在大喊大叫,說得話越來越難以入耳。 一會兒說不該生女孩,一會兒說楚一涵嬸嬸肯定更看不起她家了...... “我不是因為受到驚嚇才不上學(xué),我媽不讓我去?!?/br> 在黎簌和靳睿的安慰下,楚一涵終于哭出來,她抱著黎簌,最后哭得累了,才小聲說:“我們?nèi)サ鄱及?,我再也不想、不想在泠城了。?/br> “我們?nèi)サ鄱?,我們不在泠城了?!?/br> “誰也不能說你不好,我會保護你的。” “我們都會保護你的?!?/br> 黎簌小聲安慰著,接過靳睿遞過來的紙巾,給楚一涵擦眼淚。 過了很久很久,楚一涵終于不再哭了,在黎簌的勸說下,吃了兩口麻團。 三個人擠在她那間不算大的臥室里,楚一涵拿著麻團,問:“趙墩兒呢?” 黎簌惡狠狠地說:“不知道!掉馬桶里了吧!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明天我就去鯊了他!” 楚一涵愣了愣,嘴角淡淡彎起一點弧度。 算是笑過。 那天之后,黎簌讓黎建國幫她請了兩天假。 本來老高是不同意的,但黎建國親自來了學(xué)校,和老高聊了聊,然后又陪著黎簌去了楚一涵家。 趙興旺坐在班級里,一直垂著頭,一聲不吭。 直到課間cao,靳睿去醫(yī)務(wù)室后墻抽煙,趙興旺才像行尸走rou一樣,跟在靳睿身后一聲不吭,走到醫(yī)務(wù)室后墻。 靳睿沒說話,叼著煙,點燃。 過了很久,他一支煙幾乎抽完,趙興旺才忽然抬手,狠狠給了自己一個嘴巴。 他抱住靳睿,嚎啕大哭:“我他媽就是懦夫!我是懦夫!” 他不是故意失約的,他回家就翻箱倒柜地找他mama的安神什么丸,但他mama告訴他,不許出去。 “為什么!我必須得去看看楚一涵!” “什么為什么,你讓我聽見別人說我兒子和被侵犯的女孩混在一起嗎?” “誰說她被侵犯了!再說什么混在一起!你以前不是說楚一涵學(xué)習(xí)好,讓我多和她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的嗎!” “那你就去吧,出了這個門,別認我這個媽!” 趙興旺哭了很久:“我是懦夫,我不敢去,也不敢接電話。” 他無法原諒自己的退縮。 他明明在籃球場上那么勇猛,明明覺得自己世界第一講義氣。 為什么他昨晚,不敢邁出家門呢? 靳睿沒開口,只在晚上放學(xué)時和趙興旺說,楚一涵昨天問你怎么沒來。 在出租車上,趙興旺又捂著眼睛哭了一次。 從那天之后,趙興旺在家里和mama吵了無數(shù)次,那些對峙聲里,有對母親的質(zhì)疑,也有對自己的。 最后他終于鼓起勇氣,沖下樓,去楚一涵家看她,站在她家門口哽咽著和她道歉。 “我早該來的。” 楚一涵蒼白著臉,幾天不見瘦了不少。 她反過來安慰他:“沒事的趙墩兒,黎簌說了她會幫我打你的。等她打你一頓,我就原諒你了,別哭。” 過了一個星期,在校方的積極勸說下,楚一涵的mama終于同意她回學(xué)校上課。 走在校園里,總會有那種若有若無的目光,如影隨形;也有偶爾在背后的指指點點。 但黎簌、靳睿和趙興旺,始終和楚一涵在一起。 他們四個比以前還要形影不離,甚至和老高商量,調(diào)換了座位。 現(xiàn)在楚一涵和趙興旺是黎簌和靳睿的后桌,他們和老高保證,成績一定會有提升。 一定要去帝都。 一定要考到帝都市去。 黎簌他們幾乎把所有時間都用來學(xué)習(xí),放學(xué)后會一起到靳睿家做作業(yè),黎建國經(jīng)常做夜宵,端過來給他們吃,叮囑他們要勞逸結(jié)合,別累垮身體。 等作業(yè)做完,靳睿的月包出租車師傅會在每天11點半收車時到樓下,按一下喇叭,趙興旺和楚一涵就背上書包,匆忙跑下來,坐著出租車回家。 楚一涵的爸爸會在樓下等她,接她上樓。 之前遇險的小路口沒有攝像頭,壞人一直沒抓到。 因為傳言太嚴重,“三中一個女生在回家路上被xx了”“有個女高中生晚上被xx了兇手沒抓到”等等之類的流言迅速在泠城傳開,所以那段時間家里有女孩的家庭人人自危,甚至不少男孩子的家長,也都是親力親為地接送。 楚一涵變得安靜,變得謹小慎微。 她迅速消瘦,很少和人對視,也很少笑。 而趙興旺,他左側(cè)下頜上多了兩道結(jié)痂的傷口。 那是因為楚一涵的事情和mama爭執(zhí)時,被他媽扇了耳光,長指甲劃的。 對此,楚一涵一直沉默。 但有一天晚上回家的路上,她看著窗外撲簌簌落下的白雪,忽然小聲開口:“趙墩兒,對不起?!?/br> 趙興旺嚇了一跳,但反應(yīng)過來她在為什么道歉時,非常生氣:“你有什么錯你要說對不起!” 可能是覺得自己語氣太兇了,沉靜片刻,他說,該說對不起的是那些不分青紅皂白就傳流言蜚語的人,是那些把報警當(dāng)成錯誤的人,是那些不敢挺身而出的人。反正不是你! 楚一涵被他正經(jīng)的表情逗得輕輕笑了笑:“趙墩兒你長大了?!?/br> “老子有疤!真男人懂嗎!” 趙興旺指著自己下頜,“我媽也是,就那幾天做了個美甲,非得打我,完事兒指甲劈了還哭,也是醉了?!?/br> 他故意逗楚一涵,“你可得記著啊,這是我為你正名的戰(zhàn)績?!?/br> 楚一涵點頭,但仍然心事重重。 朋友們?yōu)樗隽颂嗵嗔恕?/br> 隔天晚上在靳睿家做作業(yè)時,靳睿出去抽煙,楚一涵也跟出去。 她和靳睿道了謝,并拿出一部分零花錢,問靳睿夠不夠把打車錢付清。 有女生在,靳睿的煙沒點燃,也沒收她的錢。 他和楚一涵說:“考上帝都的好大學(xué),畢業(yè)找份好工作,賺了錢請她多吃點好吃的,就當(dāng)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