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皎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只見視野里有一張大白臉在晃，那張臉上掛著殷紅的鮮血，眼睛黑洞洞的，駭人地牢牢盯住她。

    “何方妖孽！”顧皎嚇得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連滾帶爬往后逃，胡亂摸了根枯樹枝握在手里當(dāng)武器，把尖利的那頭對準(zhǔn)秦驊。

    秦驊抹了把臉上暈開的胭脂，方才的那抹旖旎柔情頓時煙消云散。

    他把碗重重地磕在花崗石上，冷冷道：“過來，喝湯?！?/br>
    第15章 年輕人少喝酒 　　秦驊面色陰沉，顧皎……

    秦驊面色陰沉，顧皎察言觀色，立馬端起醒酒湯咕嚕咕嚕灌了下去，一仰脖子喝了干凈，打了個飽嗝。

    秦驊遞給她一張帕子擦嘴，沉聲道：“好些沒？我們回去?！?/br>
    “和靖國夫人打招呼沒有？”顧皎問。

    “她今日只在開席時出來逛了一圈，之后就不知道去哪里了?！?/br>
    兩人出了墨翰殿，月上中天，殿內(nèi)宴會正酣，蓮花臺上的舞女不知疲憊地跳著胡旋舞，藕臂翻飛，火紅的裙擺飛揚，像一朵怒放的業(yè)火紅蓮，美艷得讓人心頭不安。

    “若只看花朝節(jié)，誰能知道燕國如今正腹背受敵?！鼻仳懖椒テ椒€(wěn)，與顧皎并肩前行。

    顧皎想起那天在玄武橋的談話：“萬壽節(jié)時，遼國二皇子當(dāng)真要來？”

    秦驊點頭，眼神凝重，垂在身側(cè)的手指輕輕地點著衣擺：“嗯?！?/br>
    顧皎從未接觸政事，更不了解這位二皇子，她看到秦驊沉凝如水的樣子，心也跟著提起來。

    “如果那個時候我們還沒有換回來，我該怎么辦？”顧皎擔(dān)憂地問，她很怕自己搞砸事。

    “盡量躲著他?！鼻仳懻f，“不要和他正面對上，順著他的意思來就好，他的目標(biāo)是燕國和皇室，我們不在他的狩獵范圍內(nèi)?！?/br>
    顧皎鄭重地點頭，銘記在心，她別的不行，溜之大吉倒還擅長，得罪不了二皇子。

    上了車，酒意再一次涌上腦袋，靖國夫人那青梅黃酒里不知道加了什么東西，醒酒湯都克化不了，顧皎的后腦勺隱隱疼了起來。

    秦驊正襟危坐沉思著，忽然感覺到肩膀上一沉，偏頭一看，顧皎閉上了眼，腦袋壓在他肩膀上，死沉。

    秦驊先讓她壓了一會兒，肩膀酸得實在是受不了，推了推她，推不開。

    他的腦袋這么重的嗎？

    “阿娘，我想回家……”顧皎說起醉話來，她雙眼緊閉，好像是夢到了什么。

    秦驊心腸軟了下來，他努力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柔聲問道：“回家做什么？燕京不好嗎？”

    顧皎皺眉嘟囔：“燕京好個屁，這里每個人都笑里藏刀，和他們說話累死了，我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得罪他們，達(dá)官貴人又多，一不高興把我殺了怎么辦？”

    秦驊把她往懷里攬了攬，好讓她靠得更舒服些：“不怕，你夫君會保護(hù)你的?！?/br>
    “他？我最怕的就是他，他可兇了，還很壞，我不想和他待在一起?！鳖欚ㄐ÷暤剜止?，“我真不想和他成親?！?/br>
    秦驊還沒有揚起來的笑容瞬間就壓下去了。

    他把顧皎往旁邊推了推。

    小丫頭，不識好歹。

    顧皎撞在車壁上，扭了扭脖子，又睡過去了。

    迷糊間，她很小聲很小聲地，用自己都聽不清楚的音量喃喃道：“而且，他如果知道那件事，肯定會殺了我的。阿娘，我害怕?！?/br>
    她在睡夢里抽泣起來，比蚊子的聲音還小，自己都沒意識到在說什么，只是不斷地重復(fù)著：“阿娘，我害怕?！?/br>
    誰都沒聽到這些話，馬車木輪軋過青石板的嘎吱聲蓋過了顧皎的低語，門簾前的青銅鈴鐺間或叮鈴，襯得夜色愈發(fā)寂靜。

    到了伯府，秦驊先下了馬車，留顧皎爛醉如泥地蜷縮在角落，墨奴筆君上來迎接，見了秦驊都行禮請安。

    “爺喝多了，在車?yán)?，你們?nèi)グ嵯聛?，不要敲鼓，免得驚動了老婦夫人，如今已經(jīng)很晚了?！鼻仳懛愿?，攏了攏披帛，自己走了。

    墨奴和筆君面面相覷，筆君望著秦驊遠(yuǎn)去的背影，先說了話：“夫人今兒不高興？”

    “多半是，”墨奴撓頭，“許是爺喝多了發(fā)酒瘋吧？”

    筆君低聲呵斥：“什么話！你何時見過爺發(fā)酒瘋？爺?shù)木破吩诰┲腥羰切卸?，無人敢行一?！?/br>
    墨奴平白無故被訓(xùn)了一頓，心里委屈，不滿道：“你先問我的，我哪里知道實情！我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br>
    筆君不再說他：“算了，你個榆木腦袋也說不通，快扶爺下來，免得吹寒風(fēng)受凍，明日風(fēng)寒可就糟了?！?/br>
    兩人把顧皎從車上扶下來，一連串環(huán)佩珠玉之聲由遠(yuǎn)及近，秦驊不知何時又返回來，提著個織錦流蘇湯婆子，塞進(jìn)顧皎衣襟里，湯婆子頂起她的衣裳，腰部鼓鼓囊囊一大塊，看起來十分滑稽。

    “抬進(jìn)臨江閣，我親自照顧她?！鼻仳懪牧伺氖帧?/br>
    墨奴二人哪敢違逆，喊來健仆抬了個滑竿，扶顧皎坐好一路抬回了臨江閣。

    不知是太顛簸還是怎么的，顧皎一下滑桿就說要吐，侍女端來的口盂沒趕上，她直接彎腰吐了一地，吐完身子往旁邊一倒，正好倒在了秦驊懷里，撞得秦驊連退幾步才穩(wěn)住身形，他又不能放手，不然顧皎就要睡在她自己的黃水里。

    顧皎這一撞可不輕，秦驊眼前一黑，好一會兒眼前事物才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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