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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等等……” 顧皎話還沒說完,眼前一花,兩人像是原地蒸發(fā)了一樣,面前空空蕩蕩,哪有半點人影。 過了許久,走廊里只剩下火把燃燒的畢畢剝剝聲,顧皎剛挺直的腰桿又慢慢地彎下來,垂頭喪氣地駝著背。 她有些不高興,她有好多問題要問,秦驊怎么就走了? 而且他們說的話,她好多都聽不懂,跟謎語一樣。太子那邊也是,事情辦完了就把她往牢里一丟,什么也不管了。 她好像被所有人隔離在外,觸碰不到中心,所有人都瞞著她,指使她做事,卻不告訴她緣由,像是cao控一只人偶。 顧皎靠在墻上,仰頭望向破破爛爛的天花板。 她不過是個嬌生慣養(yǎng)的閨秀罷了,這些天接連遇到這種事,都只吩咐她做這做那,卻沒人來心疼她,也不問她累不累,怕不怕。 她在這驚濤駭浪的大海上,仿佛一葉無依無靠的小舟,隨波逐流。 燕京,真是個討厭的地方啊。 第43章 出獄 “秦大人?” …… “秦大人?” 身邊響起遲疑的女聲。 顧皎尋聲望去, 在黑暗里分辨了好久,那個人湊到欄桿前來,顧皎模糊地看到她的臉。 “謝娘子。”顧皎起身走到欄桿前, “許久沒有見你了,你近來如何?” “多虧大人發(fā)話, 我住得挺好, 每天還有一葷一素兩菜一湯的。”謝蕓頗有苦中作樂的精神, “秦大人怎么進來了?” “說來話長,實在是對不住,本來是想保你出獄的, 結(jié)果我自己進來了啊?!鳖欚ㄇ敢獾厍飞怼?/br> “不不不,您別這么說?!敝x蕓連連擺手,“謝家權(quán)勢滔天,大人您不敵也是常事,之前是我太天真了。既然謝家要和晉王府聯(lián)姻,絕不是普通官宦可比的?!?/br> “你心有不甘嗎?本來你才是謝家嫡女?!?/br> 謝蕓愣了一下,她沒料到顧皎會問這個,她苦笑道:“秦大人不了解我,我實在是不會交際往來, 也看不出陰謀詭計,不然也不會這么容易中計, 我要是在謝家,可能不到及笄就死掉了。再者我并不喜歡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小姐日子, 我生來喜歡自由, 我也不喜歡燕京的氛圍。” “多少人夢寐以求,只為在燕京安家立業(yè),你倒是和常人不同?!鳖欚ù蛉さ馈?/br> “伯爺喜歡燕京嗎?”謝蕓問, “這個城市繁華昌盛,私下卻暗潮涌動,在看不到的地方,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死去?!?/br> 燕京自古就是被鮮血澆灌而蓬勃的城市,無數(shù)人在此處死去,又有無數(shù)人蜂擁而至。明堂上錦衣如云,高樓中宴席如畫,可在朱門外不到十步處就有凍死骨。 那些權(quán)高位重之人卯足心思往更高處爬,腳下踩著萬千尸體也在所不惜,紙醉金迷的雕梁畫棟中彌漫著血腥氣,貴人觥籌交錯,剪影里暗藏殺機。 “我也......不喜歡這里?!鳖欚ㄝp聲地回答。 在地牢里不知道時辰,只能依靠一日三餐來確認,顧皎怕菜里下毒,只挑幾筷子吃,不餓死就行,每日餓得饑腸轆轆,除此之外,就是和謝蕓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你小時候就在押鏢?” 謝蕓手里拿著稻草,手指翻飛,在編東西:“嗯,我養(yǎng)父是鏢師,家里上三代全是這個行當,我從小跟著養(yǎng)父四處押鏢,也算是提前繼承衣缽吧。我很喜歡當鏢師的日子,可以見識到不同的風土人情?!?/br> 她編了只螞蚱放在地上,手指在稻草螞蚱的尾部一按,螞蚱往前跳出一大截:“秦大人呢?你有沒有什么想做的?童年的志向之類的?!?/br> 顧皎思索片刻:“開船,我喜歡海。” “開船?” “嗯……”顧皎學著謝蕓的樣子在地上摸了幾根稻草,“小時候……” 她話說到一半住了口,她說的是顧皎的志向,而不是秦驊的。 顧皎剩下的話在舌尖上打了個旋,吞進了肚子,找了個理由:“以前看書,說南方滄瀾浩瀚無邊,海上仙山星落,扶搖九萬里。東行東瀛西行天竺,再往西走還有昆侖奴,身材健碩膚色黝黑,貌若夜叉,以人為食。我自小喜歡《山海經(jīng)》一類的志怪雜談,心生向往?!?/br> “看來大人的性子和我差不多,都是閑不住的?!敝x蕓燦爛一笑,臉上駭人的傷疤抽搐了一下,面目猙獰得能輕易止小兒夜啼。 “是啊?!鳖欚ㄋ季w漸遠,仿佛回到了當年隨著外祖在海上行船的日子。 小時候,兄長多病,家中人如珠如寶地看護,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自然就沒有多余的精力去管顧皎。顧皎一年到頭,有一半多的日子都是跟著外祖。外祖母去世得早,家中人丁單薄,只有顧母一個女兒,外祖愛屋及烏,對顧皎也是寵愛有加。 南國對女子并未有燕京這般苛刻,未及笄的女郎上街也不用戴帷帽,南國濕熱,女郎下水嬉戲也是常有的事,并不避人,南國太守家的千金就是遠近聞名的鳧水好手。 外祖劉家,是南國著名商戶,號稱南州財神,專做西洋貿(mào)易,每年源源不斷地進行洋貨買賣,南國市面上流通的西洋珍寶,幾乎都出自劉家之手。外祖雖年逾天命,但身體硬朗,鶴發(fā)童顏,每年都要帶領(lǐng)商隊遠航,往來就是一整年,顧皎趁著兄長病重,父母不備,跟著外祖上了下西洋的船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