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妄之花 第2節(jié)
就像這間起居室里的四位夫人小姐一樣,哪怕已經(jīng)猜測到了可能隱藏著的真相,也只會緘口不言,只在茶余飯后閑聊之際,才會和閨蜜友人一起,當做八卦新聞一樣,略略的談一談自己的猜想。畢竟,這件事和她們并沒有任何的關(guān)聯(lián),死了一個溪水凝,不過是少了一個閑談的話題而已,并沒有人真正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在很多明眼人眼里,這件案子最終只能不了了之,成為一件無頭公案。而溪水凝則會成為古往今來無數(shù)枉死冤魂中,毫不起眼的一個。雖然這樁案子是今年冬天上流圈子里最炙手可熱的話題,可是等過完這個冬季,新的社交季節(jié)到來的時候,再度忙碌起來的夫人小姐們之間,估計就連溪水凝這個名字,都不再會有人提起。 這件案子,最終也只能和無數(shù)無頭公案一樣,埋沒在滾滾黃浦江中。 然而,同樣的這段時間里,在距離上海灘千里之遙的江西農(nóng)村,則又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 1930年的中國,這大概是最普通的中國農(nóng)村生活景象了。 那是一個恬靜的農(nóng)家小院,院中有雞、有鴨,還有一條栓在門前的大黃狗。一個一身素縞的女人正在庭院中忙碌著,院中的女人已經(jīng)不是那么年輕,至少不是那種靚麗活潑的十幾歲少女,但她依然處在人生中最美好的時期。 女人的臉上,雖然已經(jīng)沒有了少女的活潑生動,但卻多了幾分時間帶來的風(fēng)韻和氣度,這是十幾歲的青春少女再怎么努力也無法比擬的。此時她正站在中國最常見的農(nóng)家小院中喂著雞鴨。她的衣服粗糙破舊,上面還打著不少補丁,身上還穿著白麻布做成的素袍。神態(tài)中也顯出幾分憔悴。再加上一身素縞的裝扮,眼前這個樸實和憔悴的女人,著實和任何形容美好的詞匯搭不上邊。 但是女人的眼神卻是那樣的平和而堅定,她淡定而從容的飼喂著眼前的家禽,動作嫻熟中還帶著幾分說不出的優(yōu)雅。眼前這個中國鄉(xiāng)村最簡單的農(nóng)家小院,雖然簡樸,破舊,但卻干凈整潔,一看就是被主人精心愛護打理著的。雞舍和鴨棚都還嶄新簇亮,帶著新近打磨過的痕跡,而院中的女人帶著一種無比滿足的神情注視著眼前這個再普通不過的院子。仿佛這些世間最普通的東西,是她人生中最值得珍惜的事物。這樣全心全意投入的神情,讓路過的人都會忍不住跟著她的情緒一起沉浸在這個悠閑的農(nóng)家小院之中。 突然,院中的大黃狗拼命的吠了起來,女人嚇了一跳,她轉(zhuǎn)身一看,只見一輛黑色的四輪轎車停在小院的門口。在這種地方,這樣氣派的車子可算不得常見。這樣的鄉(xiāng)下地方,連條像樣的柏油馬路都沒有。往年,只有鄉(xiāng)紳家在省城做事的大兒子,在每年回家過年的時候,才會開著這樣的汽車,帶著他新納的姨太太,從省城趕回來炫耀一番。而那幾天,總是老鄉(xiāng)紳一年里面最得意,最耀武揚威的日子。 但眼下這輛看起來比鄉(xiāng)紳的兒子那輛更加氣派的小轎車,卻似乎不是來找鄉(xiāng)紳的。只見它穩(wěn)穩(wěn)的停在了女人所在的這間最最普通的農(nóng)家小院的門口。 車子停穩(wěn),從車上走下來一位干練的男性,高大挺拔的身上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外面罩著羊毛呢的風(fēng)衣,頭發(fā)梳得整齊精神。三十歲不到的年紀,比起少年人多了幾分老成持重,比起中年人,卻又多了幾分熱情和活力。英俊的長相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但是一雙迷人的桃花眼卻讓人覺得此人一定是個風(fēng)流多情的花花公子。 女人有些發(fā)愣,在她的生活環(huán)境中,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男人。連鄉(xiāng)紳家引為人中龍鳳的大兒子,也遠遠不能和眼前這位青年的氣度相提并論。女人暗自思忖著,這大概便是城里的先生們說過的,那種留過洋的上流人物吧。 而這位“留過洋的上流社會的人物”,第一眼看到院中的女人,也是微微一怔。但他很快收斂好了自己的情緒,沖女人友好的笑了笑。一雙桃花眼在男人的燦然一笑之下顯得更加明亮。 男人微笑著打量著小院中的女人,開口道:“請問您就是秋小姐吧?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江帆,字云浦,您叫我云浦就好,在下是一名律師。今日貿(mào)然來訪,是有些關(guān)于您家人的事情想請教您……” 第004章 熟悉的陌生人 一件發(fā)生在千里之外江西農(nóng)村的小事,自然不會影響黃浦江的滾滾流動。遠東最時尚,最喧鬧的大都市——上海,依然保持著它的節(jié)奏與繁華。 那是位于上海近郊,矗立在一片富人聚集區(qū)里一棟頗為考究的洋房式別墅。 這里,可以說是上海有錢人的聚集區(qū)了。能夠住在這片別墅區(qū)里的人物,不是富商名流,就是達官貴人。然而眼前的這棟房子,即使是在這豪宅林立的富豪區(qū)里,也絕對不會顯得有一絲局促寒酸。 或者可以說恰恰相反,這棟別墅絕對是這整片區(qū)域里數(shù)得上號的知名建筑,雖然在面積上算不上太大,不過是一棟三層的小樣房。但是設(shè)計精致,裝潢巧妙??雌饋砩萑A無比,但卻絕不庸俗。將中式庭院的精奇巧妙和歐式建筑的奢華大氣完美的結(jié)合在了一起,讓最挑剔的貴族富豪也幾乎挑不出任何毛病。 在這棟幾乎符合每一位有錢人夢想的住宅里,位于一樓的客廳款寬敞而明亮??蛷d中最顯眼的,就是位于中間的一座極其華麗的壁爐,大理石雕刻的花紋奢侈復(fù)古,但又恰到好處的不會顯得過于浮夸,周圍的飾物和家具,和整個房屋的裝潢完美而奢華地融為一體,充分顯示出別墅主人不凡的品味。角落處別出心裁的各種配件小物,又充分的體現(xiàn)了主人的獨具匠心。 如今,那個奢侈華麗的壁爐絕對是這座房屋中最受歡迎的部分。此時爐膛中正燃著紅紅的炭火,驅(qū)散了上海冬日里的陰冷。壁爐上方,懸掛著別墅女主人的大幅照片,二十幾歲的女人正是風(fēng)華正茂的年紀,相框里的人笑容明艷而犀利,美的肆意張揚。仿佛世間所有人都不曾被她看在眼里。 相框的下面,擺著一把精致的裝飾用獵|槍。精巧細致的□□造型復(fù)古典雅。和整個房間的風(fēng)格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此時,客廳里待著三個男人,他們的神色多多少少都顯得有些焦急,似乎正在等著什么人。 其中,大剌剌地靠在沙發(fā)上,愜意地抽著雪茄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頭發(fā)微禿,身體發(fā)福,臉上有明顯縱情聲色的痕跡。高級呢料大衣的扣子敞開,松松垮垮的掛在他身上。此時他臉上的神色得意而且放松。只是時不時在踮著抖動的腿部動作卻出賣了他,讓人看出他遠不如表面顯示出的那般淡定。 規(guī)規(guī)矩矩坐在他對面沙發(fā)上的則是一個三十多歲的老實男人。老式金絲眼鏡的造型中規(guī)中矩,有些土氣的西裝刻板而嚴謹,頭發(fā)梳的一絲不茍,袖口也扣的整整齊齊??雌饋硐駛€刻板的教書匠,但是被碘酒熏的略微發(fā)黃的指尖卻揭示了他醫(yī)生或者藥劑師的身份。他明顯看起來有些緊張焦慮,時不時掏出懷表看上兩眼。 而另一個靠在壁爐邊站著的則是一名二十歲左右,相貌相當俊美的青年男子。他身上穿著簡單樸素甚至顯得有些寒酸的學(xué)生裝,此時一邊百無聊賴的翻著一本書;一邊無意識的把玩著自己的手指。他的手指修長漂亮,只是食指和拇指的指節(jié)處有明顯的老繭,那是常年握筆的痕跡。 坐在沙發(fā)上的中年男子首先不耐地打破了寧靜:“江云浦那個家伙,他到底什么時候才到!” 對面戴眼鏡的老實男人似乎被驚嚇到了一樣猛的抬起頭,四處張望了一下才定下神來接話。“江……江律師說,他還要再去接一個人。” 中年男子不滿地用手中的雪茄敲了敲桌面,“還有誰?我們幾個不是都到了嗎?” 靠在壁爐邊的英俊青年忍不住發(fā)出冷笑:“就算江律師到了,最早也要明天才能宣布遺囑。怎么,張大編輯你已經(jīng)等不及了嗎?” 中年男子臉色一陣尷尬,隨即怒道:“我等不及!你就等的及!那干嘛和我們一樣,提前一天跑來這鬼地方耗著!不也是巴望著那份遺產(chǎn)么?” 老實男人有些局促的搓著手打圓場:“好了,好了,你們不要再吵了……” 此時門鈴聲響起,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卻都沒有動??纯戳硗鈨扇瞬]有起身的意思,中年男子嘖了一聲,隨手將雪茄摁滅在茶幾上的煙灰缸里,便起身去開門。 不久,門廳里傳來男人凄厲的尖叫聲。 客廳里剩下的兩個人臉色一變,先后向門廳的方向沖了過去。 只見中年男子跌坐在門廳的地板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抬著手指,指向大門,一臉見鬼似的表情。 另兩人沖到門廳,順著中年男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同時發(fā)出驚呼。 敞開的大門口站著一男一女。 其中那個男人就是他們等待的律師江云浦,他依然穿著那身干練的風(fēng)衣,手里拎著一箱行李。似乎是因為剛剛從外面走進來的關(guān)系,頭發(fā)顯得有些凌亂隨意。細細上挑的桃花眼里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此時他正用一種略帶嘲諷的眼神看著這三人。 而女人則大半被江云浦遮在身后,顯得有些瑟縮。一身麻衣素服的裝扮顯得莊重而凄涼。她從江云浦身后露出半張臉來,頭巾遮掩下的面容蒼白而憔悴,雙眼有些浮腫,眼角還有隱約可見的血絲。 引起三個男人驚叫的就是這個女人。因為她的臉,和客廳壁爐上懸掛著的那副女主人照片一模一樣。 中年男子最先反應(yīng)過來,他跳了起來,有些惱火的瞪著江云浦,“江云浦!這是怎么回事!秋寒玉不是死了嗎?難道這又是她的游戲?你們是合謀耍著我們玩的?” 老實男人依舊驚恐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而英俊青年則明顯鎮(zhèn)定的多,他定了定神,緩緩開口道:“不可能,這件事鬧得這么大,連警方都驚動了,報紙上訃告都已經(jīng)發(fā)過。就算是寒玉老師也做不出這么亂來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其實仔細看看的話,這位女士和寒玉老師并不是那么像……” 客廳巨幅照片里的秋寒玉衣著華麗,笑容明朗而囂張。而眼前這個女人,雖然和秋寒玉有著完全相同的長相,但給人的感覺卻是恬靜內(nèi)斂的。 江云浦輕輕一笑:“還是拓飛的眼神最好,不愧是‘那位’秋小姐最看中的得意門生?!?/br> 說到“那位”的時候,江云浦特意加重了語氣,有點微微嘲諷的味道。 江云浦接著說:“不過,具體情況我們還是去客廳說吧。這兩天的天氣簡直是糟透了。我覺得上海已經(jīng)好些年沒有這么冷過了,路上又這么難走,可把我凍壞了!不管怎么說,也得先讓我們進去烤烤火再說!” 江云浦拎著行李走在前面,一身素縞的女人緊緊跟在他身后,離開了門廳。 三個男人面面相覷地愣了一下,隨即也跟著離開門廳。 眾人回到客廳,尚未表明身份的女人被江云浦讓到沙發(fā)上。她似乎不習(xí)慣眼前這么華麗的房間,顯得有些局促不安。她四下打量了一會,看到了壁爐上方的照片后便不曾再移開目光。兩個外貌完全相同的女人就這樣隔著相框?qū)σ曋?/br> 照片中的女子妝容艷麗,服飾華美,正處于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華,美艷不可方物。她燙著最時興的大波浪卷發(fā),如云般的秀發(fā)松散的披在肩上,身上的錦緞旗袍繡工精美,那是幾十個蘇州繡娘忙碌一整個月的成果,放眼整個上海灘也只有這么一件。鬢邊別著光芒閃爍的純金鑲紅寶石發(fā)卡,據(jù)說是巴黎最知名的珠寶設(shè)計師親自設(shè)計的,和耳上綴著的耳墜,脖頸處掛著的項鏈是同一套。 女子坐在一把雕工細膩的檀木椅上,帶著驕傲而明媚的笑容,她的周圍擺滿了各種造型各異,鮮艷奪目的名貴花朵。而她則仿佛就像是這些花朵中最艷麗的那一朵。她是那樣的美好奪目,縱使身在萬紫千紅之中,也是眾人矚目的焦點,沒有人能奪走屬于她的光芒。 相片外的女人靜靜的看著她,眼神中充滿了懷念和傷感。她和相片中的女子長相十分相似。只是雖然容貌相同,但是她們的眼神氣質(zhì)卻是天差地別。 相片外的女子一身素縞,脂粉未施,眼神是那樣的恬靜平和。她穿著老舊但整潔干凈的棉襖,罩著粗麻布的素衣。一頭秀發(fā)被一絲不茍的盤在腦后。她同樣年紀不過二十幾歲,可是給人的感覺卻是老成持重的。 江云浦站在她旁邊,隨隨便便的倚著沙發(fā)靠背站著,他隨意的拔了撥自己的頭發(fā),將那些本該一絲不茍的發(fā)絲撥弄的更加凌亂,但卻又不顯得雜亂,配上那雙總是帶著些許笑意的桃花眼,只讓人感覺更加不羈,性格難以捉摸。 中年男子和老實男人坐在他們對面的沙發(fā)上,偷偷打量著一身素縞的女子,兩人均顯得有些緊張不安。那個名叫拓飛的英俊青年依然遠遠的靠在壁爐上,雙手不由自主的翻動著書頁,但雙眼卻完全沒有看向書本,而是絲毫不放松地死死盯著坐在沙發(fā)上的女人。 見大家都已經(jīng)平靜了下來,于是江云浦走到客廳中間,笑了笑,開始介紹。 江云浦道:“我還是先幫大家介紹一下吧,首先,秋寒玉小姐當然是已經(jīng)去世了。眼前這位小姐,則是她的孿生jiejie,秋水凝女士?!?/br> 第005章 遺產(chǎn),留給誰? 中年男子首先跳了起來:“什么?秋水凝?江云浦!你到底在開什么玩笑!水凝不就是寒玉嗎?她果然是沒有死!” 一旁的老實男人和英俊青年,聽了江云浦的話之后頓時也神色大變。 江云浦微笑的搖了搖頭,接著道:“并不是這樣。我這么說吧,我們所認識的那一位文小姐,名字叫做秋寒玉,她的筆名是溪水凝。而眼前的這位秋小姐,是寒玉小姐的孿生jiejie,她的真名就叫做秋水凝。她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秋水凝,秋寒玉……溪水凝……”英俊青年聽聞之后忍不住喃喃自語,緊接著他恍然大悟道:“晚秋溪水凝寒玉!我一直以為老師是以這句詩而起的筆名。這么看來,她們姐妹的名字就來源于這首詩了!而老師的筆名,其實是代表自己的孿生jiejie!” “確實是這樣沒錯?!苯破仲澩?,“再沒見過水凝小姐之前,我也以為是寒玉小姐以一首詩句給自己起了筆名。如今看來,是秋老先生文學(xué)造詣高,以一首詩命名了自己的兩個女兒?!?/br> “少開玩笑了!秋寒玉有jiejie?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中年男子怒吼道,“什么狗屁孿生姐妹!以為用這種理由來騙我,我就會接受嗎?鐵定是這女人自己做了戲假死,再跑去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躲著,換個身份來騙我們!” 江云浦不耐地擺擺手,很不滿于中年男子打斷了他的發(fā)言:“張元應(yīng)先生,你可以懷疑我的人品。但是,我想以我的職業(yè)素養(yǎng)和辦事能力,還不至于連委托人的真實身份都沒有查明就帶人回來。我能夠保證秋水凝小姐和秋寒玉小姐確實是同父同母的雙生姐妹。也問清楚了,秋水凝小姐自出生以來就從未離開過家鄉(xiāng),她到過的最遠的地方不過是縣城的集市。所以絕對不存在她是秋寒玉小姐的另一個身份這種事情。我這樣說,夠清楚了嗎?” 坐在旁邊的老實男人輕輕拉了拉中年男子的衣服,對他搖了搖頭使了個眼色。 中年男子忍了忍,最終坐了回去。他也知道眼前這位江大律師的脾氣并不是很好,背景勢力更加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江云浦見大家都安靜了下來,滿意地點點頭。轉(zhuǎn)過身為秋水凝介紹:“然后,這邊的是寒玉小姐生前的好友們,她的責(zé)任編輯張元應(yīng),私人醫(yī)生劉舜民,得意門生李拓飛。他們?nèi)缓秃裥〗愣际嵌嗄甑睦辖磺榱恕!?/br> 張元應(yīng),也就是一直脾氣頗有些沖動都中年男子不屑的嗤之以鼻:“老交情?算了吧,不就是被那個女人折騰了那么多年的交情么!” 而劉舜民則一直有些畏縮的躲在一旁,雖然沒有像張元應(yīng)一樣敵視秋水凝,但是也并沒有上前搭理她的意思。 只有一直站在壁爐邊的英俊青年對于秋水凝的到來表現(xiàn)了幾分友善,他合上書本走上前來,微笑著開口道:“我是李旗,字拓飛,我是寒玉老師的弟子,很高興能夠認識您,水凝小姐,您可以叫我拓飛。歡迎您來上海,這棟別墅里的雜事一直都是我在幫老師料理,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地方,直接找我就可以了?!?/br> 張元應(yīng)在旁邊看的直翻白眼,見李拓飛說完了之后,立刻插口道:“介紹完畢了吧?然后呢?江大律師,你應(yīng)該還有些什么沒說吧?在這個敏感的時間里突然找出一個秋寒玉的jiejie,應(yīng)該不只是請她來料理后事這么簡單吧?” 江云浦輕輕一笑,道:“張元應(yīng),始終還是你最聰明。其實,秋水凝女士是來繼承遺產(chǎn)的。按照秋寒玉小姐生前的遺囑,她的jiejie秋水凝女士將繼承她全部的財產(chǎn)。” 張元應(yīng)聞言又跳了起來:“江云浦!你胡說什么!幾年前秋寒玉不是就立好了遺囑,繼承人就是我和劉舜民,李拓飛三個人嗎!那個時候的遺囑還是你親自公證的!現(xiàn)在怎么又冒出來這么個jiejie!” 這次沒有人再拉住張元應(yīng),因為劉舜民和李拓飛也被這個消息驚呆了。 江云浦有些嘲諷地笑了:“我在不久之前,也并不知道寒玉小姐還有這么個jiejie??墒鞘聦嵕褪沁@樣,寒玉小姐在去世之前更改了她的遺囑。其實她們姐妹已經(jīng)整整十年沒有聯(lián)系過了,我還是照著寒玉小姐告訴我的地址,才找到了她江西的老家。還好秋水凝女士這些年以來一直都沒有搬過家,不然我可就要頭痛死了。至于你們……我想,寒玉小姐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應(yīng)該不至于讓你們太吃驚吧?” 張元應(yīng)的臉上一陣青紫,氣得說不出話來。劉舜民則面色慘白地拼命搓著手,甚至忘記了憤怒。 李拓飛捏緊了手里的書,良久,方又松開,臉上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這么說,我們又是被秋老師捉弄了嗎?” 江云浦挑了挑眉頭:“這也算不上捉弄吧,我們幾個都知道,當初寒玉小姐會立下那樣遺囑,打算把財產(chǎn)平分給跟她非親非故的你們幾個,這本來就是你們之間的一次酒后戲言。正常來講,就算她真的沒有其它親人了,可是她還那么年輕,將來結(jié)婚生子的可能性,遠比像現(xiàn)在這樣突然死亡大得多吧?你們早就應(yīng)該想到,她將來如果結(jié)婚生子的話,肯定會更改遺囑,將遺產(chǎn)留給家人子女的嘛!不管怎么看,你們?nèi)齻€實際上繼承到她遺產(chǎn)的幾率本來就小得可憐嘛!唉,想開點就好,又何必為了此事這么失落?!?/br> “可是她直到上個月都還沒有改過遺囑??!”張元應(yīng)忍不住怒吼道。 江云浦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這么說,你果然是去確認過的,是嗎?” “沒……沒有,我只是……只是……”張元應(yīng)頓覺失言,連忙分辯道。 “算了,這也不重要,多余的事情我才懶得管。”江云浦打斷了他的分辯,接著道,“總之,我是在不久之前才接到寒玉小姐通知我更改遺囑的電話,她告訴了我新的遺囑所在的位置。并告訴我,如果有空的話她會帶遺囑親自來事務(wù)所找我公證。如果她還沒來公證就發(fā)生了什么意外,那么就讓我去她告訴我的地點尋找新遺囑。然后過了差不多半個月左右吧,她并沒有來找我公證遺囑。我正覺得奇怪呢,還想著她是不是又心血來潮搞了個惡作劇,結(jié)果自己轉(zhuǎn)身就忘記了。然后沒多久,就收到了她的死訊?!?/br> 江云浦頓了頓,接著道:“雖然因為遺體發(fā)現(xiàn)的太晚,連警方都無法確定她具體的死亡時間。但依然可以推測差不多和我收到她電話的時間大概查不了幾天。所以,說不定正是因為她覺得自己有危險,才特意修改了遺囑。結(jié)果剛剛改好遺囑,就立刻遭遇了不幸。幸好,我在她之前告訴我的地點找到了遺囑,內(nèi)容和她在電話中告訴我的一致。雖然有點不夠正式,不過這份遺囑也算是公正過了,該具備的法律效用一點也不少。就是這個時間點……呵呵,果然還是過于巧了一點啊……” 張元應(yīng)三人聞言一驚,面面相覷,都顯得有些尷尬不自然。 劉舜民擦了擦額頭冒出來的冷汗,勉強掛著笑臉:“江律師,你真會開玩笑。你總不會認為是我們幾個害了寒玉小姐吧……” 江云浦無所謂地攤手道:“誰知道呢!如果跟財產(chǎn)相關(guān)的話,你們幾個應(yīng)該都有充分的作案動機吧。警察不也說過,這件案子有很大幾率是熟人犯案么?” “那最可疑的人不應(yīng)該是她嗎!”張元應(yīng)直直的指向秋水凝,“剛把她立為遺產(chǎn)繼承人,秋寒玉就死了,她就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說到這里,張元應(yīng)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連連點頭道,“沒錯!如果她們姐妹之間的關(guān)系真的那么好,又怎么可能十年不聯(lián)絡(luò)!誰都不知道她還有這么個雙胞胎jiejie!秋寒玉突然之間決定把遺產(chǎn)全部都留給她,怎么想都不正常!我看兇手就是她沒跑!” “你這樣說,確實很有道理。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寒玉小姐對殺害自己的兇手未免也太親切了一點?!苯破痔裘夹Φ?。 “你這是什么意思?”張元應(yīng)問道。 “因為,寒玉小姐為了保證自己的jiejie能夠順利接收自己的財產(chǎn),還在遺囑中特別加注了一條。那就是要求她指明的律師,對,沒錯,就是在下我。要我?guī)椭〗沩樌邮账娜窟z產(chǎn)。等到遺產(chǎn)交接完畢之后,我可以額外得到一筆等同于她財產(chǎn)百分之五的傭金。”說到這里,江云浦聳了聳肩膀,借著說道,“要不然,你們以為我怎么會大冷天的,親自跑去那么遠的窮鄉(xiāng)僻壤找人啊。要是普通遺囑,我只要按照地址寄封信過去行了,到時候有沒有人出現(xiàn)繼承遺產(chǎn),那又關(guān)我什么事?!?/br> “那就更明顯了!”張元應(yīng)吼道,“你和這女人分明是同謀!你們兩個根本就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