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玖的神情也變得凝重，這還是在仙山腳下，情況都變得如此嚴(yán)峻，更何況是在其他的地方？

    那些靈氣本就稀薄的地界，豈不是直接被死氣占據(jù)了？

    “為今之計(jì)還得盡快找到那一處陣眼?！?/br>
    凌霜君口中說的陣眼，是傳說中地獄之門的舊址，也是空明曾經(jīng)帶她去過的那一處泉眼。

    “那日空明帶我去時，蒙上了眼，屏蔽了五感，又特意把我放到了比較遠(yuǎn)的地方……最后空明特意選擇了陰峽秘境想來也不是毫無緣由的，應(yīng)該就在那附近?！?/br>
    “但那附近也是受影響最大的地方，白袍鬼將帶著他的鬼兵駐扎在那，還有源源不斷的怨靈從中涌出……”

    “真的要去那里找嗎？”

    凌霜君點(diǎn)頭：“也只能這樣了?！?/br>
    第64章 山腳下。

    黑……

    山腳下。

    黑氣與死氣彌漫, 凝重得連空氣都變得滯澀了。

    原本的鐘靈毓秀之地，也因?yàn)檫@厚重得幾乎凝成實(shí)質(zhì)的死氣變成了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原本郁郁蔥蔥的茂密山林變成了滿地枯枝。

    精鐵鑄成高聳的圍墻，尖刺滿布其上, 許多黑色無實(shí)體的怨靈穿行其中, 發(fā)出刺耳的嘯叫。

    一座新的黑色鋼鐵之城在此建立，成了這黑色死寂之地唯一的建筑。

    他們宴飲作樂, 以殺戮血祭。

    沖天的血?dú)馀c殺氣掩蓋了生機(jī)。

    那一處泉眼，大約就在此城之下。

    凌霜君已經(jīng)去聯(lián)絡(luò)碩果僅存的幾個門派,

    他將從不離身的霜雪留給了她，找到泉眼可一劍破之。

    陸玖深呼一口氣, 換上從前在魔門的裝束，徑直走入城中。

    此城并無守衛(wèi)，周邊環(huán)繞飛行的怨靈也對她的到來視若無睹, 只發(fā)出意味不明的譏笑聲。

    整個修真界都在因?yàn)樗麄兊牡絹矶兊萌诵幕袒?，人人都知道起源之地就在這里, 可是過去了許多天也沒有人敢來這里找那白袍鬼將的麻煩。

    這里既是災(zāi)厄的起源地, 也是那白袍鬼將的所在。

    當(dāng)日他降世的場面許多人都見了，也見到了他那一手奇詭的手段。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也不知他的手段，但大家都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稍有不慎就會變成他手下沒有神智只知?dú)⒙镜墓治铩?/br>
    大家都怕了。

    這里不做防備不設(shè)守衛(wèi)不是因?yàn)榉纻渌尚? 而是那東西的一種驕傲。

    他自恃整個修真界沒有人會不開眼來找他的麻煩。

    陸玖一路暢通無阻地走到此城中唯一的正殿。

    說來奇怪，整座建筑看著很奇怪，走進(jìn)來卻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還有許多用精鐵澆筑的花樹，看著不成什么形狀，妖邪中又透出幾分詭異。

    殿中四處燈火通明, 但卻是以人頭骨作燈高吊在房梁上，從空洞的眼眶處透出幾分光亮。

    長相奇形怪狀的黑影們分列兩旁，觥籌交錯，杯中搖晃的卻是猩紅的血色。

    正中斜倚在榻上的正是那白袍鬼將。

    “喏，讓我看看是誰來了？”

    陸玖甫一進(jìn)入，周遭就安靜下來，換成了許多意味不明的打量。

    “我的好徒兒曾告訴我找到了鑰匙，當(dāng)日沒有細(xì)看，如今看來想必說的就是你了？”

    前一刻它還在百米之外，可下一秒，他的聲音就已經(jīng)到了陸玖的耳側(cè)。

    黏膩濕滑的目光仿佛將她纏住，讓她感到一陣惡心和反胃。這么近的距離，她仿佛都能聞到它口中的腐臭味。

    陸玖面不改色，甚至還帶上了一分笑：“想起空明曾經(jīng)說過的話，我想我興許能對尊下提供一些幫助。”

    它靜默些許，發(fā)出些意味不明的聲音，仿佛是在笑。

    “哦？倒是有趣……”它道，“修界所有人皆對我退避三舍，不知你為何竟主動找上了我…不過也好，我本來也是要去找你的?！?/br>
    那濕冷的聲音仿佛更近了。那蠕動著的觸手纏上了她的衣角。

    陸玖面色不改，“我是來和你談交易的?！?/br>
    “呵呵……”它仿佛聽到了什么笑話，冷嗤一聲，“孱弱無能的人類，有什么資格和我談交易？”

    “但我是人類嗎？”陸玖聲音輕緩，語調(diào)中卻帶著一分篤定。

    那隨時準(zhǔn)備纏繞而上的觸手頓住了。

    看到它的反應(yīng)陸玖也不難猜出自己這隨口一句算是賭對了。

    “你應(yīng)該也很需要我的幫助吧？”陸玖輕輕一笑，不動聲色地拉開距離。

    她眼中帶著篤信的光，一時之間白袍竟不知道她知道了多少。

    它收起了輕率，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遠(yuǎn)遠(yuǎn)地俯視著這個看上去孱弱瘦小的女修。

    它是知道她的來歷的，甚至是它指引著空明去尋她的。也只有她，或許有能力能停止這種異變……

    它身上的觸手無時無刻不在增生，滋長的是力量，隨之而來的還有痛苦。這是邪魔之軀無法承受的力量，無休無止的力量滋長它快要壓制不住了。

    只能用點(diǎn)化尸人的方式將力量源源不斷地分化出去，這樣它才能好受些許。

    它已經(jīng)不知多少年沒有感受過安眠的滋味了……

    每一夜都會被無盡的痛苦折磨醒來，被迫清醒著承受。

    它深呼一口氣，猩紅的光明明滅滅：“你愿意幫我？”

    陸玖看它神色，知它有求于自己，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也沉了下去。

    陸玖氣定神閑，雖然并不知道它說的是什么，需要什么幫助，但只要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它就摸不清自己的底細(xì)。這對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是極其有利的。

    “當(dāng)然。”陸玖言簡意賅道。

    ……

    它并不設(shè)防。

    或許是自信，這個氣運(yùn)將絕的修真界沒有人能夠奈何他；也或許是完全不把陸玖放在眼里。

    第二天它便帶著陸玖步下層層階梯，來到了那處寒潭。

    仍舊是那般濃墨一樣的黑，卻和初見時的平靜完全不一樣了，汩汩地冒著泡，從中滲出難以忍受的惡臭。

    陸玖微微擰眉。

    “你也看見了，它之前不是這樣的。”它嘆了口氣。

    “你要我如何做？”

    “只需要你的一點(diǎn)血?！彼l(fā)出詭秘的笑容。

    危機(jī)感涌上心頭，但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并沒有多少躲避的余地。

    剎那間氣機(jī)鎖定，陸玖被困在原地動彈不得。

    她睜大了眼看著它逐步靠近，鋒利的黑氣凝聚成刃，在身上割出數(shù)道傷痕，頓時滿布血痕。

    “還要委屈你，在這池子里多泡一會兒了?！彼χ还蔁o名的力量控制著陸玖讓她往池子里漂。

    看著池子里咕咕冒著黑泡還散發(fā)著刺骨寒意的池子，陸玖沒有說話也沒有反抗，順從地任由它將自己扔進(jìn)了池子里。

    原本的目的就是為了這一處陣眼，眼下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陸玖閉上了眼。

    看到她如此乖順，它多少也覺得有些意外了。

    隨即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想不到你竟有如此覺悟，也好，這樣你也能少受些苦楚。”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它發(fā)出了一聲感慨似的嘆息，“這寒潭森冷，我便給你松開，只要你不亂動我不會為難你?！?/br>
    身體甫一進(jìn)入寒潭，刺骨的寒氣就隨著傷口鉆進(jìn)皮rou肺腑，隨之而來的還有利刃般割裂的疼痛。

    陸玖臉上冷汗涔涔，但此時甚至還能勉強(qiáng)扯出一個笑意：“嗯?！?/br>
    “若你以后一直都能如此乖順，我自然不會虧待你……”它語調(diào)莫名。

    但下一秒，寒潭深處似乎有一閃而過的寒芒。

    它正待定睛細(xì)看，剎那間，雪亮的劍光照徹了整個山洞，陸玖強(qiáng)忍著體內(nèi)鋒刃割裂般的疼痛，舉劍猛地刺入寒潭深處。

    冰封！凍結(jié)！

    “你要做什么！”

    變故突生，原本還在因?yàn)殛懢恋墓皂樁锌潘闪司璧陌着垡呀?jīng)反應(yīng)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那舉世聞名的名劍霜雪刺入了寒潭深處。

    也是陣法的陣眼。

    也是……

    與它息息相關(guān)的命脈。

    它瞪大了眼看著，袖袍之下黑氣鼓蕩欲攪碎眼前這個壞它好事的女修，可是那黑氣已然不受控制，蠕動著鼓蕩著竟然接二連三地發(fā)生了反噬，將他吞噬！

    它連一個多余的字節(jié)都無法發(fā)出，被啃噬成了連白骨都不剩下的一團(tuán)霧氣。就連那故作高深的白袍也不再留下分毫痕跡。

    陸玖強(qiáng)忍著用出這一劍，身體已是強(qiáng)弩之末，無法再有更多的動作，脫力地倒在寒潭之中，沉入潭底……

    冰冷的潭水將她吞沒，無盡的黑氣與怨氣卻在無聲無息之間被清除，重新變得平靜。

    ……

    凌霜君趕到此處時，寒潭已猶如一面黑鏡平靜得看不出分毫曾經(jīng)被怨念侵蝕的模樣，旁邊只剩下一柄鋒鳴著長劍霜雪，不見了陸玖的蹤影。

    與此同時，天地異象消退，那些死而復(fù)生的尸妖也仿佛失去了力量的根源無聲倒下。

    其余從大門之中飛出的怨靈更是不足畏懼，失去了力量的補(bǔ)給很快就變得虛弱，無法在日光下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