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車(2)
牛車窄小,坐的位置也不怎么大。 就算黎青青往里面挪了些地方,他坐下后,二人也是臀貼著臀,腿挨著腿。 暮春單薄的衣衫,皮膚上的溫度在來回傳遞,黎青青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的熱氣,通過她的脈絡(luò)爬到自己的臉上,鉆進她的腦子里,叫她整個人暈乎乎了。 對面的陶大娘仗著年長一些沒那么多顧忌,況且對面的孟云壑長得那么好看,簡直是陶大娘這大半輩子見過的年輕男子里最好看的一個,他還沒坐定,陶大娘便問到:“孟官人不是金陵人吧?” 孟云壑道:“對,京城人士?!?/br> 陶大娘哦了一聲,對面的巧兒目光也亮了,光看這位孟官人通身的氣勢,就不像是什么尋常人,沒想到竟還是京城來的。 “那孟官人是做什么營生?。俊?/br> 孟云壑又回道:“做些生意?!?/br> 他既是這樣說,就沒有深聊的意思,陶大娘識趣的岔開話題,復(fù)又關(guān)心地問道:“不知孟官人可成親了?” 孟云壑下意識掃了一眼身邊不停地捏自己帕子玩兒的黎青青,見她手指頓了下,面容也忍不住正色起來:“在下并未成親。” 對面的宋巧兒一聽更來勁兒,暗暗戳了下陶大娘,與她交換了個眼神。 陶大娘也是女子,對這暗示自然是心領(lǐng)神會,心道本還當(dāng)他們巷的巧兒姑娘是不開竅,原來是眼光高,碰見了這般條件的男子才看得上。 她也一把年紀了,就愛做紅娘的活計,登時也上了心,又打聽道:“官人這個年紀還沒成親,家里想必也定了婚事吧?” “也沒有?!?/br> “孟官人,你別怪我老大娘多事,我這個年紀就喜歡問你們小年輕這些東西,你一表人才又沒定親,可是有了心上人?” 黎青青聽他們一來一回的對話,腦子里嗡嗡響,可那聲音除了讓她發(fā)暈外卻仿佛一點阻礙的作用都沒有,身邊人和陶大娘的對話還是那樣清晰。 一邊想叫陶大娘別問了,一邊又想聽他說下去,兩個念頭來回拉扯,當(dāng)真是矛盾得很,只得把手里的帕子拽了又拽,眼睛緊盯著自個兒的膝蓋,卻又忍不住跑到他的膝蓋骨上去。 孟云壑個子高腿長,連小腿都長出她好一截,膝蓋骨戳著布料縱橫起伏,崢嶸難掩,骨頭形狀那樣的堂而皇之。 小腿長的男人下面也長。 鬼使神差的,黎青青竟想到前世在某個公眾號文章里看到的一句話,而與之一起闖入腦海的,是那回撞見他沖涼時慌亂一瞥的尚未蘇醒的某處。 黎青青一張俏臉頓時紅霞翻飛。 孟云壑哪猜得到她在想什么,聽陶大娘這樣問,只知道定不能說自己心有所屬,否則青青還不離得他遠遠地? 于是,孟云壑堅定地答道:“是在下緣薄?!?/br> 黎青青聽了,竟莫名松一口氣,一抬眼皮子,卻見宋巧兒盯著孟云壑羞澀嬌笑,陶大娘的眼睛也在他們二人身上轉(zhuǎn),頓時明白了大娘忽然這么熱心,八成是想把他們兩個送做一堆。 孟云壑也不像個笨人,若是他知道陶大娘的心思還如此回答,莫不是也對宋巧兒有意? 想到這兒,黎青青心里跟倒進雪沫子似的往上涌著涼意,視線挪到油布外的世界,明明還是一派花紅柳綠,她偏偏看山不是山看水也不是水了。 她兀自奇奇怪怪的別扭著,腿也不肯跟孟云壑的挨了,極力往一旁靠去,卻不料這時牛車經(jīng)了一個凹槽,黎青青在最邊上坐著,車邊又沒什么高欄擋,她輕飄飄的一個,這一撂,整個人跟葉片似的揚了起來。 “小心!” 只是屁股剛抬起來一半兒,后腰就叫人牢牢地握住了,黎青青半邊身子栽到孟云壑的胸膛上,她驚惶未定,剛一坐穩(wěn)正看到斜對面宋巧兒含著幾分了然的譏笑。 黎青青掙了兩下,低聲道:“多謝孟大哥。” 唯恐驚到什么人似的,那聲音如同剛開春的柳樹芽,湊近了才能品出來,帶著害怕叫人瞧見什么的不自覺的怯意。 孟云壑的手也沒做停留,擦著她背上的衣料收回來,指尖仿佛感觸到底下繡線微微的凸起,他暗了眼眸,喉結(jié)滑動。 那是她的肚兜。 這一番不過須臾的功夫,但落在宋巧兒眼里卻不是那么回事兒。 她眼見著黎青青“矯揉造作”地歪著身子吸引孟云壑的注意力,又趁勢制造些意外與孟云壑肢體接觸,瞅準(zhǔn)機會紅著臉撞進孟云壑懷里,這一通下來還當(dāng)真是拿捏得當(dāng),連她也要道一聲佩服。 宋巧兒重新審視起黎青青,因著給她打上了競爭對手的烙印,如今再看她,那真是哪哪兒都不太對。 黎青青手扒著身邊的木板,聽宋巧兒對她說:“黎娘子,你那邊不好扶,要不我們換個位置吧?!?/br> 黎青青抿住下唇,想回絕,但一時又想不到什么合適的理由,正躊躇的時候,身邊的孟云壑道:“老丈,借你拐杖一用。” 原是最里面坐了個年紀大的老伯,孟云壑拿過那老伯遞過來的拐杖,一頭他自己緊緊握著,一頭送到黎青青手中:“抓住這個?!?/br> 黎青青雙手握上去,拐杖被他撐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倒真幫她減了顛簸搖晃。 牛車轉(zhuǎn)了個彎兒背著東升的太陽朝西邊小步奔去,陽光斜斜灑進車里來。 點點和煦映照在她身上,剛才的涼意被驅(qū)散,全成暖的了。 作者有話說: 爭取兩萬字以內(nèi)滾床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