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決定登基 第45節(jié)
面容可以通過妝容修飾, 身高可以墊高, 但是聲音無法改變——至少景曦不能在一天之內(nèi)學會這個技能。 旁聽的謝云殊眼前一亮,還沒等他說話,景曦又看他一眼, 不懷好意道:“你就不必擔心這個問題了,嬌妻美妾不需露面,或者,你也可以裝成啞巴?!?/br> 她傾身過去,打量著面頰微紅的謝云殊,調(diào)笑道:“啞巴美人兒,換上這條裙子試一試,不合身的話,繡娘還能連夜改制一下。” ‘啞巴美人’謝云殊:“……” “其實沒問題的?!背杏皬姆苛荷咸较骂^來, 他聲線壓了壓,聽上去與眾不同, “把年紀扮小點,壓著聲音說話就行,有些年輕人還沒長成的時候,聲音是雌雄莫辨的, 實在不行再往舌根下面壓個杏核?!?/br> 景曦輕咳兩聲,試著壓低聲音, 發(fā)出各種奇怪的聲音,云霞沒忍住笑了起來,承影在房梁上笑的格外張狂:“哈哈哈哈哈哈公主你聲音怎么像只鴨子!” 房梁下方,景曦滿臉殺氣:“有本事你滾下來說這句話!” 承影:“哈哈哈哈哈哈!” 對著房梁怒目而視片刻,景曦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她一邊笑一邊注意到旁邊有個沒笑的謝云殊,傾身過去將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出什么神呢?” 少女指尖纖白,揚起手時廣袖滑落,一段皓腕白如霜雪,謝云殊只一低頭,就有隱隱的幽香從袖間逸散。 那香氣極淡,卻又有種強勢的灼然馥郁。謝云殊情不自禁地側(cè)過頭去,稍稍避開了景曦,捧著手中的白玉簪,連著耳尖也一起紅了起來。 接到賜婚圣旨之后,謝云殊做好了很多不好的打算,并且反復思慮過——但哪怕他再怎么思慮,也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要去扮女子。 他捧著景曦友情贈送的首飾,不像是捧著價值不菲的珍寶,倒像是捧著個隨時會炸的火藥桶,無比僵硬。 景曦見他不言不語,訝異地抬眼看他。 謝云殊長睫低垂,霜雪一般的面容微現(xiàn)緋色。察覺到景曦的目光,他抬起眼來,一雙春水般清麗的眼睛波光流轉(zhuǎn),有點……隱隱的委屈? 景曦一愣。 要是現(xiàn)在做出這副表情的是楚霽,景曦會一邊抓起首飾匣子扣在他頭上,一邊讓他正常點。但是謝云殊太好看了,恰恰景曦最愛他這樣的美人。 美人蹙眉,景曦心疼。 她認真地用為數(shù)不多的良心反思,逼迫謝云殊扮成女子過分嗎? 理智告訴景曦,這樣確實有點過分。她的要求純?yōu)闈M足自己的樂趣,沒有任何實際意義,但凡換個人聽到,沒有跳起來對她大吼“士可殺不可辱”就算修養(yǎng)良好了。 一向冷靜理智的晉陽公主思忖片刻,想看謝云殊扮成女子的感情壓倒理智,占據(jù)上風。 這個時候,景曦展現(xiàn)出她的無情本質(zhì),對謝云殊本來就為數(shù)不多的心疼煙消云散,反而興奮起來。 她轉(zhuǎn)頭對云霞道:“還有合身的裙子嗎,都給他拿來!” 片刻之后,小榻被十余件顏色款式各異的衣裙淹沒,謝云殊坐在一旁,那雙橫波目里露出了木然的神色。 --- 午時的風吹拂起車簾一角,露出車里一點霜白的衣角。 謝云殊一手支頤,袖口扎緊,淡金色的鑲邊在日光下反射出一點淡淡的光暈,他朝窗外專注地看去,滿目都是大片的濃綠和深黃。 他頭發(fā)散下來,唇紅而薄,一雙橫波美目不笑亦含情。霜白貼身的胡服讓他看上去高挑窈窕。 在謝云殊的含蓄反抗之下,景曦非常遺憾地收起了為謝云殊準備的六幅長裙,轉(zhuǎn)而替他找了幾件改良過的胡服來。 胡服多為騎射所用,外罩長袍,衣身緊窄。最重要的是,胡服的男女裝束差別不大,改良過的胡服,雖然女子裝束更傾向于飄逸優(yōu)美,不過大部分制式并沒有改變。 多謝胡服,讓謝云殊還能留下一點自欺欺人的余地。 他本來就生的秀美絕倫,又用妝容加以修飾,模糊掉了一些不似女子的部分,看上去就是個姿容絕色的美麗少女。 而他身側(cè),坐著個靛青衣衫,頭戴玉冠,玉面朱唇的少年人。 景曦頂著厚重的妝粉,痛苦地開口想說話,嘴還沒張開,就覺得妝粉在顫抖,連忙又閉上嘴,哀傷地嘆了口氣。 “你別嘆氣了!”承影忍無可忍,“你這是在質(zhì)疑我精妙的易容技術——你這個都不能叫易容,充其量算是化裝!” 景曦大怒:“誰讓你給我涂這么多粉!” 她聲音稍微大了一點,馬上就覺得妝粉又要掉了,趕緊控制表情,露出一張神情僵硬的臉。 承影大為冤枉:“沒那么厚,很薄一層!暗衛(wèi)執(zhí)行任務就是用這個裝扮的,怎么可能頂一臉厚厚的粉,它只是感覺比較沉悶厚重,其實別人根本看不出來!” “真的嗎?”景曦狐疑地撈過一面銅鏡左右看看,看不出來,又轉(zhuǎn)向謝云殊,“真的沒問題?” 平心而論,承影的易容手法真的很好,巧妙地模糊了景曦五官中柔和的部分,活脫脫就是個少年。謝云殊看了半天,覺得沒什么問題,點頭:“沒問題?!?/br> 承影大為得意:“看看,你看看!就是你想多了!” 他趾高氣昂地一掀車簾,鉆到車簾外坐下了。 景曦:“真的沒問題嗎?” 她靠近謝云殊時,依舊有淡而馥郁的香氣隱隱傳來。承影的妝粉確實很薄,幾近于無。謝云殊只要一垂下眼睫,就能看到她玉瓷一般清艷的面容。 謝云殊有些僵硬,往后挪了挪。 景曦沒發(fā)現(xiàn)他這點小小的不自在,她靠近謝云殊,更能發(fā)現(xiàn)他五官毫無瑕疵,優(yōu)美精致到了近乎不真實的地步。 這樣的美人,就應該用繁復華麗的衣裳首飾重重堆疊裝扮起來。他雖然并不是濃艷至極的容貌,然而這張臉放在這里,不管穿多么華麗的衣裳,都只能將他容貌襯得更加出眾,而非掩蓋他的美色。 真是暴殄天物??!景曦看著謝云殊霜白的外袍,十分可惜地嘆了口氣。 她很快放棄糾結(jié)妝粉的多少,跟著往車簾外看了一眼,問:“什么時候能到?” 此次出行,景曦從林知州那里借了個州衙中的主簿,年紀不小,兩鬢花白,有著下縣清查田畝的經(jīng)驗。 聽聞晉陽公主發(fā)問,他忙道:“回公……回少爺,天黑之前就可到鳳鳴縣,大約明日再走半個時辰,就能到劉家莊子所在的鄉(xiāng)了?!?/br> 景曦哦了一聲,她往外看去。 窗外道路兩旁的樹有的尚且碧綠,有的葉子已經(jīng)泛黃。 謝云殊支頤看著,看得目不轉(zhuǎn)睛。 見景曦往外看,他指給景曦看:“那里有只山雀。” 一只黑白羽毛,圓滾滾的長尾巴山雀正在馬車不遠處慢吞吞地飛。像是在尾隨馬車似的,它時而振翅飛近景曦乘坐的馬車,時而又往后面云霞等婢女乘坐的馬車飛去,不斷折返,樂此不疲。 “啊!”景曦突然想起自己為了幫謝云殊配這身胡服,還特意帶了弓箭出來,她從坐著的小榻下面拖了個箱子出來,里面赫然是一把上好的弓。 弓身漆色鮮亮,顯然是定期上漆,養(yǎng)護極好。 她笑盈盈把弓推過去:“你箭術精妙,試一試能不能把這只雀兒射下來呀!” 謝云殊:“……”這只鳥真是無妄之災?。?/br> 他委婉道:“還是到外出行獵的地方,我再替公主射獵吧。” 景曦也不勉強,她把弓又推回去:“你帶在身邊,說不定能用上?!?/br> 說完這句話,她又把目光從車窗外收了回來,隨手拿筷子夾了塊白糖糕,輕輕咬了一口。 晉陽公主喜歡甜食,白糖糕越甜她越喜歡,上面還灑了層薄薄糖粉。景曦咬了一口,發(fā)現(xiàn)很合口味,開心地眨了眨眼,像只曬太陽曬的心滿意足的貓兒。 景曦在吃東西,謝云殊就不好問她話了。他長睫一閃,凝視著盛放弓箭的盒子,心想,能用上弓箭這句話,晉陽公主到底是隨口一說,還是另有深意呢? 如果她真的話里有話,那這次微服探訪,應該不會十分平順了舊時光。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我多寫一點(嘆氣) 第47章 共眠 · 這日下午到了鳳鳴縣, 景曦一行人在縣城中一家客棧投宿。 客棧規(guī)模不小,門前的牌匾上端端正正寫著“宏運”兩個大字。護衛(wèi)要搶先一步進去定房,卻被景曦止住。 她先一步帶著承影往里走去, 后面謝云殊霜衣冪籬,云霞珊瑚亦步亦趨, 最后是數(shù)名緊跟的護衛(wèi)。 這份排場引得客棧中眾人紛紛側(cè)目, 掌柜從柜臺后迎出來, 一見是個相貌姣好的富家‘公子’,還帶著女眷侍從,心知必然是個有錢的顧客, 笑容就更殷勤了幾分。 扮‘夫人’的謝云殊不得不站在后面垂首做嬌羞內(nèi)向狀。景曦和掌柜說了片刻,就回頭招呼他:“阿謝,快來!” 謝云殊活生生被這聲‘阿謝’驚出了半身寒栗。 “我們住一間房?!本瓣貙χx云殊道,“失策,忘了說我們是兄妹了——” 她聲音一頓,突然覺得有點不對。 本來就是夫妻,為什么要自稱兄妹? 景曦短暫地頓了一下,道:“趁著天黑之前,我?guī)讉€人出去看看, 你就留在客棧里,回來的時候給你帶點心?!?/br> 她卡了卡, 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對謝云殊的態(tài)度好像和對待年方四歲的小皇妹沒什么差別。 還不等景曦尷尬,謝云殊就先溫聲笑道:“多謝公……咳!” 他咳了一聲,掩飾自己脫口而出的破綻:“早點回來,這里之前從未來過, 還是要小心?!?/br> 景曦一邊應下,一邊心不在焉地想:謝云殊好像挺有賢妻天分的。 此時天色尚早, 景曦只帶了四個人,即承影和另兩個護衛(wèi),以及周主簿。將其余護衛(wèi)婢女都留在客棧里,慢吞吞地往目的地去了。 周主簿就像衙門里大部分的小吏一樣,做了數(shù)年小吏,憑資歷一點點往上熬。只是周主簿做事格外細致,被提到了主簿的位置上,總算不用像普通小吏一樣四處奔忙了。 人總有些野望,這次能隨晉陽公主出來,周主簿心知這是個天大的好機會,若是能得晉陽公主一句稱贊,說不定這把年紀還能往上略升一升。 他原本做小吏時就有清查田畝的經(jīng)驗,對下面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事很是清楚。存了在公主面前表現(xiàn)的心,就徑直將景曦帶往了一處酒樓。 這處酒樓位于一個小巷子里,門外掛著酒樓的招牌,然而一踏進去,只見一樓的廳內(nèi)四邊擺了四條長桌,人頭黑壓壓地擠在四邊,十分嘈雜。大廳中間擺了數(shù)套桌椅,桌上還有茶具,可惜沒幾個人落座。 來的路上,景曦已經(jīng)聽周主簿說過了。這地方是個私下交易的場所,主要流程就是將想出手或者想入手的物品來這里記檔,一旦有相關物品出現(xiàn),就能很快得到消息。因為交易規(guī)模大,交易人員多,這里的價格其實還算公正。 其中,交易規(guī)模最大的是田地和房屋。 齊朝對土地兼并和大量囤積房屋一直采取遏制的態(tài)度,當土地、房屋在個人或者作為族產(chǎn)的名下大量轉(zhuǎn)手時,要交的稅堪稱重負。通過這個私下交易的場所,他們則從中抽取一部分利益,可以將田地、房屋暫時掛靠在此處主人的名下,然后慢慢分批轉(zhuǎn)移給買家。 景曦一聽就知道,能做到這一點,說明此處背后的靠山一定和當?shù)乜h衙有關。因為田產(chǎn)房屋過戶都要去縣衙備案,民間不經(jīng)縣衙登記的交易是完全不被律令保護的。 當?shù)乜h衙帶頭偷稅漏稅! 景曦在心里給他們記了一筆。 周主簿提出來這里的原因,是景曦想打探一下劉氏有沒有侵吞百姓良田。 這當然不能直接問出來。劉氏的田莊位于鳳鳴縣下轄的寶陵鄉(xiāng),想也知道,寶陵鄉(xiāng)是鳳鳴縣下屬數(shù)個鄉(xiāng)中,占地最大,良田最多的一個鄉(xiāng)。而劉氏在鳳鳴縣統(tǒng)共也只有一個田莊,要是侵占良田,一定是就近侵吞,也就是侵占田莊附近的良田。 寶陵鄉(xiāng)不但田地肥沃,另有一條寶河從中穿過,引水灌溉十分便捷。據(jù)周主簿說,他七年前來這里的時候,寶陵鄉(xiāng)是最為富庶的一個鄉(xiāng)。